「砰」
他已經認出了,煙霧那個熟悉的人影是誰。
又在越發暗淡的天色映襯下,像是低氣壓一樣,盤旋在莊園四周。
低矮的民居,空無一人的街道,剛蓋了個地基的城堡,還有遠處吱吱作響的磨坊風車,這些真實存在的物體,都像是沾了水的水墨畫。
來的毫無徵兆。
「你!」
「嗷嗚」
它卻是整個月盤,都被染成了猩紅,就像是被丟入鮮血中沐浴。
烏鴉越聚越多。
驚得群鴉飛起,只是一瞬,整個莊園又一次安靜下來,又陷入了那種凝滯的死寂中。
他此時好像就置身於雲層中,不管看向四面八方,都只有那一團雲霧繚繞,將他和整個世界,整個現實都隔絕開來。
惶惶不安的氣氛如暴雨。
站在這裏,俯視四周,就像是在巡視自己的領地一樣。
這是他從鴻雁會那裡高價買來的蜃珠。
但沒過幾分鐘他就放棄了。
「夜還很長呢,我們有足夠的時間『敘舊』……江梓恆!或者,我換個更合適的名字稱呼你。」
他說:
壓抑。
江夏摩挲著下巴,試圖看出眼前這紅月之夢的真相。
江老闆眼前的一切,都在這一瞬變得模糊起來,就好像是他本身就處在一個霧氣凝造的世界里,而現在,這個世界開始崩潰了。
除了莊園中的一些獵犬神經質的狂吼外,整個天地似乎都安靜下來。
父母會抱緊孩子,孩子也會死死的抓住父母的手臂。
突然間,一聲低沉的槍聲響起,那隻個頭最大,叫的最刺耳,最沒警惕心的胖烏鴉,被飛射的子彈打的漫天血霧。
「砰」
還有些殘存著舊信仰的老人,會在這個時候,誠心誠意的向並不存在的神祈禱,請那根本不存在的力量庇護他們與他們的家人。
「我還沒睡……所以,紅月之夢,其實只是個形容詞?」
三天之後,傍晚時分,整個海爾福德莊園一片m.hetubook.com•com安靜,以往這個時候是一天最閑暇最熱鬧的時間,總有幹完活的農夫們到處遊逛。
聽老薩恩的意思,每一次紅月之夢,都會在世界各地的同一時間爆發。
儘管夜色未至。
不管是最頑劣的孩子,最膽大的獵人,還是尋常的農夫,都在距離夜色降臨還有一個多小時的時候,將自己和家人鎖在屋中。
否則就會形成傳說中的「反重力頭髮」了。
「好久不見了,廢物。我當時還遺憾,沒能親手教會你什麼叫以理服人呢,今天,總算能彌補了。」
它們吵到老江欣賞「風景」了,於是,老江用一顆子彈回應了它們。
呃,這兩種選擇是對常人而言,對於江夏來說,他還有第三種選擇,神念沉入識海,掃過那顆並無變化的,開出了兩朵小花的七寶妙樹。
「惡鬼,今日,我便要……」
他皺著眉頭,從納戒里取出一串華美的珠玉手鏈,待在右手手腕上,又把那手鏈最下方的渾圓珍珠放在眼前,用手指彈了一下。
這星光鑄就的怪樹絲毫不受外界幻境影響,只要老江心念一動,他依然可以脫離紅月界,回到苦木境,或者回到廢土。
這場面其實挺唯美的。
於是這些叫聲刺耳的傢伙們,得意洋洋的四處亂飛,好像它們才是這處正在重建的莊園的主人。
這處是莊園目前修好的房屋中最豪華的一間。
帶血的羽毛亂飛,它們期待的死亡來了!
「呋」
但老江只是冷笑一聲,毫不畏懼的邁開腳,一腳踏入煙霧,下一瞬,周遭的場景立刻旋轉變化,迷離的煙霧,被飛快的塑造成另一幅景象。
「保護好……自己!不要盲從……力量,在……紅月之夢裡……被擊潰了……你們……就完了……」
低沉。
江書生第三次現身,也學乖了,轉身就跑,但被老江從背後一個飛踹www.hetubook.com.com
,狼狽的撲倒在地,緊接著就被老江騎在背後。
更不要外出!
一股冷幽幽的風,在黃昏的最後一縷光消散時分吹起,吹的遠處的磨坊風車,又開始吱吱的旋轉。
不要試圖和它們對抗。
孩子們也會在每天的這個時候盡情嬉鬧,也無人會管。
夜色降臨。
女爵留著它,給它內部裝飾著本地能弄來的最豪華的裝飾品。
通訊中只剩下了一片嘈雜的忙音。
「唰」
「異變即將發生,都做好準備。
夜風吹拂,吹的老江頭髮搖晃。
坦白說。
「唰」
一個可以製造出小型幻境的法器,沒有境界限制,使用非常方便,唯一的缺點就是……貴。
這一瞬,所有的犬吠戛然而止。
老獵人的聲音變的縹緲起來,就好像是晶元通訊遭受到了某種未知力量的干擾,他的聲音變的斷斷續續。
灼熱的槍口抵在了他的後腦勺上。
「『它』要來了。」
傳說,烏鴉能嗅到死亡到來的氣息。
又在月光下重新現身的「江書生」,聽到江老闆的話,正要呵斥,結果又看到老江抬手射擊。
那些異變,都是基於每個人的經歷和心靈中的陰暗產生的,那些詭異的夢境就是你們自己。
紅月之夢的變化異常迅捷,在老江抬起的腳落在地面的那一刻,周遭場景就已變幻完畢。
老江若有所感的抬頭去看,還未完全黑暗下來的天際,雲霧散開時,那輪幽紅色的月亮已如約而至。
一縷猩紅色的月光,便從天際灑下。
都待在屋子裡,千萬不要貿然走入他人的夢境中。」
莊園里最後的聲音也消散了。
他眨了眨眼睛,帶著一股「故友重逢」的溫和,甚至帶著一絲絲古怪的喜悅。
江夏吐了口煙圈,放下了手裡的老式獵槍,又端起了放在手邊的紅酒,繼續打量眼前莊園的變化。
那群烏鴉太吵了。
但今天不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樣。
這個神通真的好用。
他或許不該踏入眼前煙霧中。
幾息之後,江老闆眼前就只剩下了一片濃郁的霧氣,還有幽紅色的月光灑在其中,就好像霧氣會發光一樣。
但肉眼所見的場面,肯定算不上正常。
讓人有些喘不過氣。
還有被激發的電弧,也如一層電衣一樣,蒙在了江夏體外,時不時就有幾率藍紫色的電弧,順著他軀體跳躍。
身後本該和這個小陽台相連的房屋,已經沒有了,身後也只剩下了一團影影幢幢的煙霧,老江還注意到,在眼前的煙霧中,站著一個人影。
頭頂上一輪明月高照,周遭死寂無人,但月光下的山麓是那麼的熟悉,江老闆就好像是一步從紅月界,踏回了苦木境的鳳山街。
還有牆壁上掛著的,海爾福德家族過去幾百年收集到的畫作。
江夏轉過身。
烏鴉們刺耳的聲音,在黃昏與夜色交替的光中回蕩,這些寓意不詳的鳥,也似乎被某種力量喚引著,從四面八方拍著翅膀飛過來。
尖銳的聲音越發嘈雜了。
那完全就是殺父仇人,不共戴天的目光。
就是有個小小的缺點,在激活馭電神通時,老江的頭髮會被電弧刺|激的根根豎起,幸虧他不留長發。
它們用黑乎乎的眼珠子上下打量,似是充滿了某種滿滿的惡意。
「所以,這是個大型幻境咯?」
他們會聚在莊園附近村鎮的酒館里,買最劣質的麥酒,和朋友們吹牛聊天。
他隨手一扯,將脖子上那個還能再用兩次的太陽徽記握在手中,微微注入靈力,一股灼熱的火光,纏繞在他左臂上。
要麼,找到陣眼摧毀。
無頭的屍體搖晃著砸在地上,濺起溫熱的血。
「砰」
「一個範圍大到可以籠罩整個紅月世界的幻境,似乎要藉助月亮作為載體,但卻又無視了整個星球的時區劃分。
江夏抬起頭,想要從天空www.hetubook.com.com找到那輪紅月亮,但抬頭看去,頭頂上已沒有了天空,只剩下了一團籠罩一切的雲霧。
那人的話還沒說完,老江右手微光一閃,一把黑色柯爾特跳入手心,抬手,瞄準,發射,一氣呵成。
「砰」
飛舞的子彈射來,將那人還未說完的話,連同他的腦袋一起打爆開。
它們停在屋檐上,樹枝上,井口邊,甚至在靜止的磨坊風車頂端,也站著幾隻烏黑的傢伙。
江夏搖了搖頭,主動關掉了晶元的所有通訊頻段,他將手裡的紅酒放在嘴邊,待酸甜的液體流入嘴中的那一瞬。
但災難的舞台已經搭起,恐懼的幕布也已放下,無聲的詛咒如幽魂在天際旋轉來回,還有藏匿其中的不安,也正在桀桀狂笑。
在他身後,是一片散發著頹廢臭味的窩棚。
那些壓抑的抽泣,粗魯的嚎叫,還有詭異的歌聲,從莊園每一扇緊閉的門后響起,它們和恐懼匯聚在一起,像是一道看不見的濁流。
兩人的距離很近,那血光打在老江臉頰上,又被他伸手輕輕擦掉,他歪著腦袋,看著眼前那具飛快的化作霧氣消散的屍體。
現實和虛幻被強行融合在一起,以老江親眼所見,整個夜色下的莊園,都如同蒸發一樣,被快速的「消融」。
要麼,就只能在幻境中堅持到它結束。
「你好啊,我裝模作樣的『心魔』……」
這一次更慘,他連半句話都沒說完。
「嗡」
他這會就站在自己屋子的窗戶邊。
以往它是在月光周圍,縈繞著暗紅色的不詳霧氣。
或許,它們今日如此不尋常的集結,就是被將來的死亡所喚引。
只要你保持清醒,它們就傷害不了你。
所以,紅月之夢爆發時,其實只是某種和夢境有關的力量,給現世的月光賦予了一種晦澀的象徵性?」
所有人的目光里都充滿了畏懼,他們會在窗戶邊,警惕的打量每一個還在外閑逛的人,並且低聲詛咒他和-圖-書
們是魔鬼的先鋒。
這件屋子自修好起,就從不開放,它本就是為海爾福德家族最尊貴的客人準備的,老江嘛,不是個喜歡享受的人。
晶元通訊中,老薩恩低沉的聲音,在公共頻段里響起,老獵人以警示的語氣說道:
小羊毛鞣製的地毯,真正水晶磨製的吊燈,具有強烈貴族風格的床榻,修砌的極為精美,這會正在燃燒著火焰的壁爐。
他恨不得撲過來,一口將江老闆徹底吞掉!
但今夜。
剛才的經典再次復刻。
隨著夜色一分一秒的到來,正在瘋狂的沖刷所有人的心智,深藏於無名深淵之下的恐怖之物尚未現身,就已有很多人抵不住心中的畏懼而癱軟在地。
練氣境修士法眼不開,肉體凡胎的,根本看不出眼前這團猩紅霧氣的任何端倪來,但有用過蜃珠的經歷,讓老江可以肯定的是,幻境此時已經徹底展開了。
就像是一群不請自來的惡客,正在低聲商量著該怎麼打劫本地的主人,沒人會在這個時候衝出屋子驅趕它們。
「別急。」
在第一縷猩紅月光照耀到大地的一瞬,這個世界就會被拉入噩夢中,不管遇到什麼變化,都不要慌張!
在他身前,在那輪明月照耀下,一個身穿粗布長衫,衣服打滿補丁,手裡捧著一卷書的年輕人,正以欲擇人而噬的目光,惡狠狠的瞪著江夏。
他觀察著蜃珠內部流轉不停的雲霧,又看了看眼前將自己徹底包裹的猩紅色雲霧,兩者在細節方面有些區別,但其中靈氣流轉很相似。
但他也不得不承認,這間專門留給他的屋子,住起來非常舒服,而且從那個外凸出的小陽台,正好能看到整個莊園的全貌。
江夏放下酒杯,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臉頰,還能感覺到清晰的疼,識海中的神魂也未有被刺|激到,說明自己還維持著清醒。
不斷的被扭曲,被抹掉。
有了萬全的退路,江老闆自然心中不慌。
還有江夏低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