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七章 牢籠

大日高懸。
萬妖樓,本應該是良妖樓。
盧通飛身過去。
修為越高,見識了更廣闊的天地,行事越發收斂,反倒不如練氣境時肆意妄為。
「父親什麼都會一些,只是不太精通,只能留作自用。」
「可有金丹境隨行?」
攻下瀑水七城后,兩年以來,芒異又順利拿下五座小城。
闕玉快走幾步,揮臂掃開殘存的牆壁,道:「沒事吧?」
尚未成形的大小如意。
撕開看了幾眼,神色微凝,瞥了一下山前三人,張口把信吞入儲物手鐲。
他用力一撐,從地上爬起來,看著大大小小、粗粗細細的龍軀,不禁咧嘴一笑。
出身商人之家,從小便伶俐、狡黠。在良妖樓中經過數載歷練,僅存的稚嫩也變成了老辣。
轎內傳出一個略顯柔嫩的聲音,像尚未長大的少年,聽不出男女。
盧通運出一道法力,把信件收入爪中。
盧通張開嘴巴,闕玉丟入一枚丹藥。
易公與帶著兩個族中晚輩,一起穿過易府,朝府後樹林走去。
盧通用力吸了一口氣,有氣無力地說道:「不愧是仙丹,的確讓人脫胎換骨。」
一條怪龍躺在廢墟中。
自珍王又嘆了口氣,道:「受命於人,每一步都好比腳踩劍鋒,膽戰心驚啊!」
「萬妖樓……」
勾心鬥角、生死廝殺,其中樂趣無窮,單是想一下就血氣蓬勃,連體內的游血蛭都不安分了。
自珍王摸出一個酒壺,隔著鏡子倒酒。
一束酒液流出,飛出鏡面,飄在盧通面前化作一個盛滿酒的酒盅。
盧通長吐一口氣,靜靜地看向自珍王。
除了左前爪外,頸后、尾前也分別纏了一道,其餘地方的十分微弱。
「不是。」
現在看似狼狽,但只是「仙丹」與體內精血融合,釋放的力量太兇猛,把肉身內外撕扯的遍體鱗傷。
盧通拱手行了一禮,拿出酒壺一口飲下。
「對,早知道你一點就靈!」
一個渾厚聲音傳出樹林。
「咂!」
「請前輩指點!」
「多虧了那道陣和-圖-書法,晚輩在此謝過前輩。」
自珍王最後道:「人啊、鬼啊,不管做好事還是壞事,只要還有用,就可以活下去。有人覺得師兄快沒用了,可惜他們看錯了。」
龍長三丈,渾身鱗甲斑駁,看起來像一條老龍,不過一舉一動十分雄渾,八尺龍爪揮過,捲起一陣陣狂風。
盧通吐了口氣,沒有再說下去。
「師兄!」
他運出法力,龍爪開始鼓脹、縮小,變化幾次后力量逐漸消散。
「師兄,可是另有弊病?」
一隻兩丈高的六臂傀儡靠近,一條手臂摸出如意,揮手一打,捲起狂風吹散煙霧。
高近兩丈,僅有一個孤零零的車廂,沒有馬車,表面覆蓋著一層白水晶,一塵不染,看起來十分惹眼。
易公與道:「勞煩道友指點一條明路。易家並無任何野心,只求一個安穩的託身之所。」
已是元嬰境,身為鬼王可以號令無數手下,竟然自比野狗,簡直是把頭縮進了褲襠里。
一聲聲沉悶喘息中,漫天煙塵隨之四散飛揚。
丈半長龍,渾身鱗甲雜亂,龍軀粗細不一,頸后、尾前尤其粗壯,相當於身軀的兩倍不止。
「哎……」
「還有什麼事?」
「是,也不是。」
……
他心頭微寒,輕吸一口氣,道:「前輩太過自謙,天下修士萬億之眾,可以比上前輩……」
「如何守善、行惡?」
「多謝道友。」
「哈哈……」
「狗屁鬼王。」
鏡中人影消失不見。
鏡中亮起一點白光,接著緩緩化出人形,圓頭、圓眼、圓身子,略微駝背,像一個面容慈祥的胖老人。
盧通心裏更加警惕。
「叮噹、叮……」
不過萬事開頭難,這條路既然可以走,那麼遲早有走到盡頭的那天。
清朗天空,三色雲彩綿延萬里,彷彿三條無邊巨龍。
「是。」
他一向謹慎。
當年孔家出手時,付素霜第一個投靠孔家,在她的帶領下,良妖樓一夜之間改弦易轍,沒有經歷任何波折,直接成了萬妖hetubook•com.com樓。
盧通搖了下頭,抬起巨大的龍爪,爪中多了些許圖騰,其中蘊藏著一股渾厚如山,又纏綿如水的力量。
「我要知道就不來找你了。雖然分屬兩方,可是其實只有我們才是同路人,師弟可明白?」
圓鏡,直徑近一丈,懸在空中,鏡面內一片漆黑,彷彿通向另一個空間。
自珍王嗤笑一聲,搖頭道:「不過是一條聽從他人驅趕的野狗罷了,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拼上性命替主人換幾口血食。」
「師兄?」
自珍王斟酌了一息,道:「我聽了一些閑言碎語,如果猜測不差,你若是『守善行惡』,或許可以抓住一線機緣。」
盧通沿著商路飛行。
他咧開嘴,勉強笑了下,道:「脫胎換骨,舊的不掉,如何換新的。」
自珍王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道:「當年師弟贏了謝商,我斷定師弟以後一定不俗,可還是沒有料到,竟然成長得如此之快。」
四個龍爪大小不一,左前爪長近六尺,鱗片、勾爪全部脫落,露出大片血肉。
「安排了一名供奉護送,若是需要的話,也可以多留些時日。」
自珍王道:「通天絕壁早晚會被攻破,壁破之後,天下必然有大變化。」
盧通低下頭,陷入了沉默。
「鱗掉了,爪子掉了,真的沒事嗎?」
「如果真如前輩所說,我們的確……」
「不敢。不知前輩找我,有什麼吩咐?」
「自己用的才是好東西。」
易公與抬手示意。
「前輩喚我過來,就是為了告訴我此事?」
「宗門只重利益,栽培也是為了獲利,師弟可以擔當大任,他們才選了師弟。」
萬喜掀開門帘。
業水小城,剛丟失不足一個月的城池。
付素霜,良妖樓的掌柜。
「我與萬喜小王商議,由世昂、世柔帶一些族人前往傲山城萬妖樓。只是傲山城路途遙遠,易家對那裡一無所知,勞煩道友指點一二。」
易公與立即站定。
聰明人學得快,變得也快。
hetubook.com.com通神色不動。
車廂內立了一面鏡子。
盧通張口一吞,直接連酒、帶盅,一起收入儲物法寶。
同樣,圖謀越大,才越能忍耐。
本以為機緣在巡天城外的新野群山,可是按自珍王所說,與大變相比,新野群山那裡只是一道開胃小菜。
「進來。」
盧通看著二人,小聲念了一句。
盧通心中若有所思,試探道:「前輩所說的,應該不是地府、天庭設下的通天絕壁。」
易公與走到石頭前,取出一封信,遞過道:「盧道友,萬喜小王托我捎來一封信。」
盧通一爪踩入轎內,接著探身進去。
強龍入河。
他覺得輕鬆許多,動了下頭顱枕在殘破桌面上,道:「想不到闕真人還會煉丹。」
丹液入喉,幾股暖意、涼意分開散開,湧入四肢百骸。
殺人的鬼、殺人的人,全部是一把刀而已,沒有任何分別。
「我自己都是一條喪家野狗,如何指點你?」
盧通聽了幾句,越來越擔心被算計,趕忙道:「一身手段全部仰仗宗門栽培,尤其是苦凰真人費心良多。」
這股力量直接蘊藏在精血中。
他想了一下,道:「等下我修書一封,你們去了后私下聯繫付素霜付掌柜。」
經過一個破轎后,前方出現一輛巨大車廂。
盧通這才確定。
「沒事。」
易公與搖了下頭,挨個看了兩個晚輩一眼,道:「世昂、世柔,你們是易家的退路。去了傲山城,要記住那裡是別人的地盤,不可再像族內一樣。」
自珍王略作停頓。
「晚輩不敢妄言。」
盧通心中十分警覺,微微低下頭顱,道:「拜見前輩!」
「師妹,告訴易家,以後多送些精血過來。」
「呼哧……」
自珍王舉起手臂,指了一下前、后、左、右。
神通尚未成形。
自珍王道:「師弟半路入宗,又修行邪法,在擒氣宗必然處境尷尬。混入地府後,藏頭露尾,免不了擔驚受怕,想來受了不少委屈。」
「傲山城看似平靜,下面卻暗流無數,遠比hetubook•com•com此處危險。」
「請進。」
「哎。」
大變中有大機緣。
自珍王長嘆一口氣,沉默許久后,喃喃道:「如臨深淵啊!」
「什麼修士,萬億血食罷了。」
「不知道。」
「河流本不是牢籠,可是有人用漁網驅趕時,它就是魚的牢籠。」
盧通思索幾息,對著鏡子拱手行了一禮,退出轎外。
兩丈傀儡,提著四桿金矛、一根金棍,與長龍纏鬥在一起。
盧通重新拿出信件,捏在爪中,道:「自珍王邀我會面,為了打消我的疑慮,派了一尊分身過來,還特意約在交界之地。」
鏡子中的白光開始變淡。
他有了一個不妙的猜測,心緒突然變得十分沉悶。
兩個晚輩跟著停下,其中一個道:「二叔公,我去通知兩位前輩。」
盧通目送他們遠去,道:「付素霜,看你這次怎麼選。」
「前輩貴為眾鬼之王,什麼人可以讓前輩忌憚?」
盧通心頭微動,蹙了下眼角。
闕玉取出一瓶丹藥,道:「這是『雜果丹』,父親根據丹書煉製的,師兄試下。」
天地為牢、萬億血食……
兩個晚輩同時上前一步,拱手道:「易世昂、易世柔,拜見前輩!」
樹林中,盧通盤著一塊山石上。
一呼、一吸之間,體內正在恢復,而且還多了一股十分渾厚的力量。
一陣狂風卷過。
盧通心頭一跳。
盧通心神一震,心底深處湧出許多佩服。
自珍王說的不是他,或者不光是他,也是在說自己。
有所忍必有所圖。
易家三人臉色稍變。
尤其是兩個晚輩,還沒有看見傲山城,心裏先有了一些懼怕。
盧通笑了下。
「扶持?哈哈,依師弟的性情,應該不會相信這種糊弄黃口小兒的說辭。」
「什麼吩咐不吩咐,聽說師弟就在附近,找師弟說說話、敘敘舊,免得以後生疏了。」
可是自珍王竟然更甚一步。
「不是。」
「不委屈。沒有宗門扶持,我難有今日。」
盧通心頭一緊,下意識捏了下龍爪。
不知道什麼時候,自珍和圖書王脊背挺得筆直,緩緩道:「只知道,變化之大,不亞於當年開闢天庭、劃定地府。」
盧通點了下頭,道:「擒氣宗盧通,拜見自珍王!」
「好。」
張口吞下血靈。
盧通眨了下眼,緩緩搖頭,道:「照前輩的說法,河是魚的牢籠,山是樹的牢籠,有人一生沒有出過城池,城池也是他的牢籠。」
近一炷香后,聲音終於停下。
廢墟中,一龍、一傀儡正在互相爭鬥,傳出陣陣響聲。
樹林早已變成焦林。
元嬰境麒麟半妖黃甲出山後,孔家再次崛起,他的良妖樓、樂愁樓,全部落入了孔家手裡。
易公與帶人離開。
闕玉捧著茶盤走來。
……
他一爪撕開周圍煞氣,仰頭看向天上,道:「天外天……」
自珍王專程邀請,又主動透露消息,即便是喪家野狗,也是一條有所圖謀的野狗。
自珍王說完,雙眼處亮起刺目白光,道:「盧通,你出身寒微,不該看不出來。」
他抬起頭,看著鏡內人影,道:「這個牢籠是天地?」
盧通休息了一會兒,精神恢復一些,念頭微動,滾滾靈氣匯聚化作一枚血靈。
萬喜道:「夫君,王上在車廂內。」
「師兄,怎麼了?」
城外一片荒蕪。
盧通低頭笑了幾聲。
商道勉強完好,路上、路旁殘留著許多百姓逃遁時丟下的雜物。
「不必如此,喚我師兄便是。」
盧通沉默不語。
萬喜正站在車外。
自珍王態度親和,一開口就是吹捧。
盧通問道:「什麼變化?」
「天下就是一個大牢籠,可以跳出此籠的寥寥無幾。我作為欲鬼,先天有缺,機會幾近於無。而師弟,還有一絲可能。」
自珍王也喝下一杯,咂了下嘴,道:「萬魔大陣只是普通手段。這世上得了大能傳承的不少,可比得上師弟的,不多。」
「好。」
「呼哧!」
易家實力不弱,即便無意攪動風雨,但哪怕只是為了謀生,也免不得與當地各家族發生衝突。
盧通收斂心神,打定主意耗下去,等著自珍王主動吐露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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