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他就看到，牛大胆正在揪著他老婆的頭髮，發了瘋似的抽著她的嘴巴子。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師父，這講的啥意思啊？背這個就能認字了？」
顧不上被牆擦破流血的胳膊，羊蛋子小心地抱著炊餅，就向那阿紅的屋子走去。
「我聽不懂你說什麼，我就知道你看了一輩子書，這吃的沒牛大胆好，穿的也沒牛大胆好，我不學。」說罷，羊蛋子轉身就要走。
看到對方笑了，羊蛋子也笑了，手中的巴掌甩得更起勁了。
就在所有人都拿著盆跟桶前去救火的時候，在那搖擺火光的照耀下，羊蛋子的馬車越行越遠。
屋子裡的對話，如同尖刀般插入羊蛋子的心，他呼吸開始急促，雙手開始顫抖起來。
那男人表情猙獰絕望，在連是誰殺了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這麼死不瞑目地去了。
「這麼多炊餅，阿紅看到后一定很歡喜吧？這下總該說我有本事了吧？」
一腳把企圖勸阻的老夫子踹倒，羊蛋子看向他收集的書。這老夫子家什麼都沒有，就書是最多的，整整一面牆。
「我賤，我賤，羊蛋子，別殺我好嗎？我，我給你當媳婦。」阿紅哭著匍匐在羊蛋子的腳邊。
「啥啊，我還是趕緊回去吧，要不然我師父該打我了。」
摸了摸這些辛苦攢下來的炊餅，臉上帶著笑意的羊蛋子沖沖地向阿紅家走去。
「兩個。」羊蛋子伸出兩個手指頭來。
「快來人啊！！走水了！！」一聲激起千層浪，睡夢中的縣城被驚醒了。
「唉！如何會沒用？只有學了字開了蒙，才能讓人擺脫愚昧，三醒自身。」
聽到茅房那邊傳來的聲音，羊蛋子頓時渾身一個激靈，他眼中露出極度的厭惡跟排斥。
想了想后，他抱著那摞炊餅開始翻牆。雖然院子的矮牆不高，可是他還是翻了好幾次才總算是翻了進去。
夫子眼中露出一絲心疼，用手就要去摸羊蛋子的腦袋，卻又一次被他躲開了。
「你是不知道啊，這小子還夢著有一天要娶我呢，壓根就看不出我是在藉著這個由頭，從他身上撈點油水。」
那老人上上下下打量著眼前的少年，眼中帶著一絲心疼。
「哦？年輕小夥子啊，怎麼，想老牛吃嫩草啊？」
眼中充滿著戾氣的他在門邊緩緩地蹲了下來，雙手止不住地顫抖。
「羊蛋子，你師傅的肉賣完了先回去了，讓你趕緊回家去。」
伸手從裏面掏了掏，一包用干荷葉包著的炊餅被他拿了出來。
「哈，這狗屎還真敢想，沒有咱們的阿紅姐，那縣上的爺們要少多少樂子。」
當看到那牛屠夫去忙別的了，他把手中的m.hetubook.com.com書籍放了下來，忍不住地開口問道：「小子，你為何偏要去給牛大胆當學徒學殺豬宰羊啊？沒有工錢不說，而且還天天挨打挨罵。」
雖然已經有些涼了，但是那香甜的麥香味讓沒早飯吃的羊蛋子不斷吞咽口水。
當天羊蛋子回去晚了，他被牛大胆狠狠地抽了兩巴掌，不過他覺得，兩個巴掌換兩個白炊餅，值！
隨後一段時間內，羊蛋子除了出攤賣肉，在牛大胆家打雜幹活外，又多了一樣新活干，跟夫子認字賺炊餅。
她嘴裏哆哆嗦嗦地求饒道：「羊蛋子，你聽我說，你聽我解釋，是這個男人逼我的，對，是這男人逼我的啊！」
「砰砰砰！」
再起舉起手來一巴掌甩過去，羊蛋子看向門口的那具已經涼透了的屍體。
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刀，又看著眼前掉著眼淚的老女人，羊蛋子眼中的殺意漸漸地被獸|欲代替，「脫！」
自己快要餓死的時候，阿紅給了自己的那半碗剩飯，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笑容，「師父，你好像說得也對哈。」
琢磨了一會，夫子用對方聽得懂的話緩緩解釋道：「孩子，壞人確實有，可我們不能學他，我們要做好事。只要每個人多做好事，那善事就會變多，而惡事就被擠得越來越少，如此這般，那天下才能大同。」
「那行，師傅，我走了。」羊蛋子懷裡揣著兩炊餅，就向家裡趕去。
站在床頭的羊蛋子握緊了手中的刀，那不再是之前的匕首，而是牛大胆專門用來給畜生放血的尖刀。
偷偷向裏面瞄了一會後，羊蛋子蹲在牆角蹲，用小刀貼著那半扇豬的邊緣輕輕颳了起來。
表情猙獰的羊蛋子揪住他的頭髮提了起來，對著他的那張老臉破口大罵。
「牛大胆都氣成這樣了，我現在回去肯定要被打個半死，等他氣消了，再回去應該能打得輕些。」
可剛走沒兩步，卻被人喊住了，那是對麵攤鋪幫人代寫書信的老夫子，「娃娃，來來來。」
一直到對方用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他這才回過神來，憨笑著把手中捧著的肉條遞了過去，「拿著，呵呵，給你的，這次的肥肉多。」
當感覺差不多后，羊蛋子連忙站起來，對著門後面小心地喊著，「阿紅，阿紅啊～」
他錯愕地扭過頭來，看向身邊腰肥肚圓的胖屠夫。
「可我當初當乞丐的時候，別人為什麼總搶我的銅板？」
剛到衚衕口，羊蛋子就聽到了女人痛苦的乾嚎聲，他連忙縮著脖子向那邊看去。
「老子現在要錢有錢，要女人有女人，你認了那麼多字，你有什麼？你除了這些狗屁書外什麼都沒有！ｗwｗ•hｅtｕbｏｏｋ.ｃom.cｏｍ學字？學個屁的字！」
羊蛋子想到接下來的畫面，忍不住地笑出聲來。
說完這話后，羊蛋子嘴裏也沒詞了，一時間氣氛顯得有些冷清。
「哎，你別走啊，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
胸口飆血的牛大胆被疼醒了，六神無主的他本能地就要捂著胸口呼救，可一袋子屎被硬生生地塞進他嘴裏，讓他的呼救聲憋了回去。
但他除了把一些碎屑塞進嘴裏外，並沒有吃任何一個炊餅。
「那多不好意思啊，羊蛋子，你自己過得也緊巴，還隔三差五地送肉給我。」
「先給炊餅，再學字。」
「這是自然，你為何會如此問？」感覺到腹中飢餓的老夫子，端起竹筒往肚子里灌了一大口涼水。
「你就說給不給吧，不給算了。」羊蛋子學著那些買肉的婦女一樣，轉身作勢就要走。
羊蛋子把捂嘴的手放了下來，低眉順眼地連連點頭。
「羊蛋子！去給賈掌柜送肉！送完肉早些回來，別忘了屋子裡還有衣服要洗！」
走著走著，他忽然偏離大路，鑽進一條巷子，七拐八拐下，在一扇半開門的矮屋門口停了下來。
這一幕看得肉鋪對面，那幫人代寫書信的白須老夫子連連搖頭。
「哎！你這孩子，這又不是買菜，你怎麼還討價還價了？再說了，我這可是在幫你。」
跟著師傅搖頭晃腦地念到這時，羊蛋子又停了，他用手撓了撓自己的頭皮，表情帶著幾分猶豫。
可就在他剛靠近大門的時候，裏面的聲音讓他停了下來。
被聲音吵醒的老夫子剛點燃油燈，就被羊蛋子一腳蹬在肚子上，被迫跪倒在地上。
沒過多久，伴隨著茅房裡陣陣乾嘔聲，那牛屠夫一臉舒暢地走了出來。
「好好好，給給給。」
就在這一瞬間，羊蛋子從後面勒住了他的脖子，用牛大胆教給自己殺豬的法子，一刀刀又快又准地戳進了他的胸膛。
「哎哎！好！」彷彿被打了雞血的羊蛋子，高興地抗起那半扇豬就趕緊往主客家趕。
當看到羊蛋子看向自己后，阿紅猛地縮了一下，臉上露出一個獻媚的笑容來。
時間一點點過去了，夜幕很快就降臨了，閉著眼睛的牛大胆躺在床上打著鼾，嘴裏時不時還蹦出一些髒話來，「滾！媽的，滾回去當乞丐去。」
「羊娃娃，這樣如何？你跟我學認字，每學一天，我給你一個炊餅。」
當看到羊蛋子拿著刀緩緩向自己走來，阿紅徹底被嚇癱在原地。
到最後打得阿紅臉都腫了起來，眼淚直流依然不敢有任何舉動。
「我脫，我脫！！你別殺我！」
老夫子笑著點了點頭，「是啊，孩子。」ｈｔtps://wｗw•ｈetｕｂｏｏｋ.ｃoｍ.ｃｏｍ說罷，他伸出手來就要摸羊蛋子的腦袋，但是卻被對方躲開了。
「是嗎？」羊蛋子眼中露出一絲懷疑。
瘦弱的少年點了點頭，搖搖晃晃地扛起那扇豬肉，就順著牆角去送貨。
可土匪不是想當就能當的，就這麼走，沒錢沒糧的，半路都能餓死。
「不想學是吧？不想學給老子滾蛋！這縣不大，可想給牛爺我當學徒的人多得是！」
「誰啊？」一個衣著暴露、眼角帶著魚尾紋的半老韻娘從屋內走了出來。
見對方有些下垂的白花花胸脯越來越近，羊蛋子直勾勾地死盯著。
「啪！」一巴掌把正在拿著砍刀剁著牛骨頭的羊蛋子甩得有點腦袋發嗡。
想著想著，羊蛋子看向了自己手中的刀，臉上露出一抹笑意。
他知道這縣城是不能呆了，自己已經殺了人，如果被捕頭抓到是要被砍頭的。
「老嗶東西！什麼都不懂還教書！教你奶奶的腿！事情壓根就不是你說的那樣！」
漸漸地，他近了，然而羊蛋子卻意外發現阿紅家的門居然關了。
「啊！！老朽的書啊，老朽一輩子的書啊！！」
羊蛋子對著那些書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抓起桌子上的油燈，猛地拋進了書堆里。
當他重新回到肉鋪時，卻錯愕地發現肉鋪居然關門了。
「莫急，莫急，認字非一朝一夕之功，慢慢來，這話說的就是啊，人剛出生之時，稟性都是良的，天性也差不多，只是後天所處地方不同和所受教不同，習性才會天差地別。」
「師父，只要我對別人好，別人也會對我好嗎？這世界真的好人多嗎？」
對方說了，等自己有本事了，她就嫁給自己。
顫顫巍巍的老夫子老淚縱橫地企圖滅火，然而卻只能絕望地看到那火勢越來越大。
雖然因為誤了時辰，被那人一頓臭罵，可是羊蛋子早就習慣了，心情好得很，只因為對方的一句話。
「認字？」羊蛋子很是驚訝，不知道對方為什麼會跟自己說這話。
看著對方斤斤計較的樣子，老夫子已經不想再辯解什麼了，「哎，行行行～既然是開蒙，那就先從三字經開始吧。」
「奇怪，現在是吃飯的時候，阿紅這是要去哪呢？」羊蛋子困惑地撓了撓自己發癢的頭皮，「難道在幹活，沒聽到？」
說罷，羊蛋子轉身偷摸著離開了，他並沒有去太遠，而是繞了繞來到一處破柴房裡。
「那是當然，聖人寫在聖賢書書上的東西，那還有錯？」
緩了一會後，一臉舒坦的男人推開門出來了。
「不礙事，不礙事，我現在也算半個屠夫了，我不缺肉吃，我天天有肉吃。」看到對方接過自己的肉，羊蛋子憨笑ｗwｗ•hｅｔuｂｏok.ｃｏｍ•ｃｏm著更開心了。
「既然將來想吃肉，那現在就要吃屎，別忘了，要不是老子讓你當徒弟，你小子還在城隍廟邊上跟野狗搶食呢！」
「也是，這兵荒馬亂的，別管學什麼，有技傍身，也不至於餓死。」
當她看到羊蛋子的時候，頓時眼睛一亮，裹著一團廉價的庸脂俗粉味就靠了過去。
那個叫阿紅的女人眼中露出一絲嫌棄，但是又伸手接了過來。
肉雖然貴，可縣上依然有不少人買得起，沒一會兒就都賣得差不多了。
「誰吃他啊，這小子舔過別人的腚，我站著邊上跟他說話，心裏都犯噁心。」
就在牛大胆再次罵出口時，他手中的尖刀狠狠地刺了下去。
思來想去，羊蛋子心一橫，「娘的！老子我上山當土匪去！」
在殺豬宰羊這方面，羊蛋子其實很有天賦，刺起來又快又准。
抱著自己這些日子辛苦攢下的炊餅，羊蛋子默默地轉身，勾著脖子就準備離開了，「她不是說要嫁給我的嗎。」
「給老子咽，你他媽的給老子咽！！」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這是做什麼事發出的聲音，羊蛋子嘴角抖了抖，最終淚水還是沒忍住流了下來。
「哎呀，死鬼，要死啊，外面有人喊。」
「你個老骨頭！看什麼看！再看把你的眼睛給挖出來！」
「哈哈哈，你不是也喜歡嗎？這羊蛋子是誰啊？取的什麼狗屎名字。」
然而面對著那一聲聲的催促，他最終只能邁著沉重的步伐向茅房走去。
「傻樣，就你這樣，將來怎麼娶我啊？回去努力多學點本事。」
就在即將出縣城的時候，羊蛋子緩緩地把牛車在老夫子的破屋前停了下來。
見勸說無用，老夫子摸到懷裡自己當晚飯的炊餅頓時來了主意。
沒過一會，他手中已經攢了不少肉絲。
「孩子，可否要跟老朽學文識字啊？這至少比你受那牛大胆欺負強啊。」
「來，我念一句，你記一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老夫子開始搖頭晃腦起來。
「一個窮小子，天天黏著我，甩都甩不掉。」
羊蛋子有著幾分瞧不起地看向他那打著補丁的衣服，「不學，沒用。」
羊蛋子不由得想起自己小時候當乞丐的那天下午。
白色的炊餅一塊塊地掉在了地上，染上黑色的泥土。
就在他剛走幾步，屋裡面傳來男女說話的聲音。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
「哎，行了行了，今天就到這吧，你回去晚了，牛大胆又該打你了。」
看著自己徒弟的倒霉模樣，牛大胆哈哈大笑，用手在他肩膀上用力拍了幾下。
羊蛋子臉上露出一絲不好意思的笑容，他用手撓了撓自己的頭皮，一邊砍著骨頭一邊說道：「我倒https://m.hetubook.com.com是想做別的，可也得有別人要我啊，再說當屠夫沒什麼不好，比當初我當要飯的時候強多了，等我學成了我也能天天有肉吃。」
那把當初用來削肉的小刀被羊蛋子掏了出來。
三更天，羊蛋子駕著牛大胆他們家的牛車，帶著他們家的錢，捆著阿紅緩緩地向縣外走。
羊蛋子有些詫異，不知道這個沒說過幾次話的老夫子要幹什麼。
羊蛋子說著轉身就要走，老夫子臉上頓時露出惋惜。
就在牛大胆教導自己徒弟的時候，忽然他看到對面的老夫子正在向這邊偷瞄，頓時兩眼一瞪。
看到對方越打越乖巧的樣子，羊蛋子忽然停下手來，用手指惡狠狠地戳她的面孔，咬牙切齒地喊道：「看看你這賤樣！！真他媽的賤！！！」
「哦哦哦。」身體瘦弱的羊蛋子顧不上發嗡的腦袋，連忙調整砍骨頭的角度。
看著對方，羊蛋子想了想，舉起手來學著牛大胆打媳婦的樣子，一巴掌甩在對方的臉上。
見他連忙挪開視線，牛大胆冷哼一聲，帶著自己的徒弟重新回到肉鋪前，繼續開始賣肉。
殺完人後，羊蛋子深吸一口，開始翻箱倒櫃找牛大胆的錢財。
「媽的！你這小|逼崽子是把老子的話當耳邊風嗎？都說了這麼剁費刀口！你還偏跟我對著干！」
在他們家當學徒這麼久，羊蛋子對他家很熟悉，很快就有了收穫。看著眼前的一小箱子銀子，羊蛋子笑得合不攏嘴，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
當阿紅聽到外面有動靜，穿起衣服就疑惑地向門口走來的時候，頓時就被渾身是血的羊蛋子給嚇呆在原地。
阿紅被打了，但是她不敢表達出任何的不滿，反而臉上的笑容越發地燦爛。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
少年把門拍得嘭嘭直響，裏面卻什麼回應都沒有。
一邊系著褲腰帶，一邊感慨地說道：「啊，難怪大人們這麼享受，這拿別人舌頭擦屁股那就是舒坦啊。」
就在兩人聊了一會閑天，茅房那邊頓時響起了牛大胆的聲音，「羊蛋！羊蛋子！」
最後牛大胆雙眼圓瞪地死在原地，也不知道是被放血放死的還是被屎噎死的。
「炊餅？」羊蛋子腦海中浮現出阿紅那女人的身影，他重新轉過身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對方手中的細糧。
看著那低矮破敗的屋子，表情冷漠的羊蛋子跳下馬車，直接踹開門闖了進去。
空氣中瀰漫著血腥味，牛大胆身邊的媳婦已經被悄無聲息地抹了脖子。
「娃娃，你不能這樣啊，你不能。」
「阿紅！開門啊，是我，羊蛋子！！」
這話說完，羊蛋子捂著嘴泛著噁心地從茅房裡走了出來。
聽到隔壁攤的話，羊蛋子點了點頭，轉身就要往屠夫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