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飄搖熒惑高!
第五百一十章 虎父犬子

潘子安猶自不服氣的嘟囔著什麼,潘堅直接一腳把潘子安踹倒在地,隨後站在大雨中氣的都快暈過去了,只是指著他道:「明天,明天開始跟你那幾個叔父跑船!什麼時候把你這木頭腦袋磨利索了再給我滾回來,不然,一輩子你就跑船罷!」
要知道當初的孟嘗君田文號稱三千門客,雞鳴狗盜的佳話也傳遍天下,但是要知道雞鳴狗盜之徒,可是頂多能幫田文逃出秦國而已啊……
象牙塔里的學生就是這樣的,接觸到一丁點兒外界的信息,就自以為是的開始揣測,自以為聰明過人,揣度人心,實則狗屁不通!
……
這個其實是有這個傳承的,所以像潘堅這種算得上是豪富一方的人物,最大的願望當然是自己的子女能夠讀書,能夠做官了。
潘子安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自作聰明的道:「我還是覺得不可能,要是照您這麼說,那人家等著把羅幫清算之後,自己吞下碼頭不就好了?何必跟咱們分一杯羹?」
賈璟沉吟了片刻,所以對於潘堅的事情,其實賈璟並不怎麼上心,既然李鉤是有所目的的,那麼羅幫對於他來說就是個工具罷了,用完了一丟也就不怎麼上心了,那到時候怎麼炮製羅幫,估計也不會有誰蹦出來替他們說話,所以潘堅的事情完全不叫事情!
賈璟看著若有所思的白曦君起身道:「你們以為能夠跳過三界之外不在五行當中,其實不過是因為你們連上這個棋盤的資格都沒有,現在……」
賈璟敲擊著桌面道:「義忠親王府不缺錢,沒必要惹這一身騷搭著人情下場替羅幫吞了神京城的碼頭,這一次他們絕對得付出很大的人情代價,費這麼大的力氣,扶起來一個羅幫,目的何在?」
「不光是你們,我也不過是陛下手中的一枚棋子罷了,沒有誰是真正的棋手,不過是棋子和棋子之間的爭鬥罷了。」
潘堅此時都有些震驚的看著自己的兒子了,那眼神就好像是在質疑眼前這個貨到底是不是自己造的一樣!怎麼會……蠢成這樣!
「哎喲張大人!您怎麼站在這兒呢?您看看您看看,這不是老朽失職了嗎?實在是太忙了!您說您怎麼不先進來啊?」
潘子安奇怪的看著潘堅,潘堅嘆了口氣給潘子安解釋道:「人家的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神京城最近不適合做這些事,人和*圖*書家站的位置比咱們高,自然是嗅覺也要比咱們靈敏,其實就光這一句話,咱們就得謝謝人家念了舊情了!不然人家不說,等到你落了坑的時候再拉你,你不是更欠人家人情?」
老者呵呵笑道:「要說為國盡忠本事我等商家本分,只是,您好歹也得講道理不是?沒道理國家有難,我們抄家不是……這個價格,不二價!我說實話您找不著更便宜的了!明年啊,嘿!只會更高!」
賈璟愣住了,白曦君直勾勾的看著賈璟道:「你要是不想說可以不說的。」賈璟沉吟了一會兒聳聳肩道:「倒也不能這麼說,不過……公事私事分的清點比較好。」
潘堅似乎已經能夠容忍兒子的愚蠢了,只是麻木的道:「因為你爹我是人家的聚寶盆,同時還是替人家打理著河道!不然你以為今天有資格站在人家面前?」
潘子安愣住了,潘堅罵道:「人家明明能驅使你漕幫辦事,為什麼要費心費力的從頭開始?又費錢又得罪人!出力不討好嗎?當人家和你一樣缺心眼兒嗎?」
潘堅捂著臉一陣胸口發痛,潘子安連忙的上前攙扶著潘堅想要說什麼,潘堅卻一揮手一巴掌就打在了他的臉上,隨後無奈的道:「明天不用去國子監了,跟我一起去揚州!」
潘堅顯然也是知道自己兒子的這個毛病的,不過畢竟是長子,自然是什麼都想給他最好的,所以包括此時,就連呵斥都不忍心罵的太難聽。
賈璟聞言嘿嘿一笑道:「沒想到這小子還有這本事呢?他也想玩三千門客?」賈璟其實只是調侃李鉤,實際上賈璟知道這些雞鳴狗盜之徒,起不了什麼大作用的。
賈璟神色莫名的道:「做一枚對人有用的棋子,其實挺好的……」
張龔冷冷的吐出了三個字道:「不必了!」那老者一愣,張龔這才看向他沉聲道:「也磨蹭這麼久了,如今就只一句話。」
賈璟不耐煩的端起了茶碗道:「該是你的到底是你的,你急什麼?」說著和了一口,潘堅頓時心內大定,一旁的柳澤也上前「送客」,潘堅連忙喜不自勝的躬身見禮,隨後千恩萬謝的去了。
潘堅聞言頓時神情一肅,一旁潘堅的兒子卻有些不滿的道:「可是侯爺,這可是我們漕幫的基業,難道就這麼拱手讓人了?」
張龔始終沒有一絲一毫的神和_圖_書情變化,他冷冷的看著眼前的一切,雙眼微微眯著,那紅色的官袍在雨中像是跳動的火焰一般,卻又被淋濕,像是暗紅的血泉。
真正讓賈璟有些好奇的是,李鉤他究竟想要用羅幫來做些什麼……
賈璟笑道:「那就大可不必了,走到今天是你自己的選擇,與我無關。」白曦君聞言抿了抿嘴,並沒有說什麼,只是看著遠處的靜靜的思索著賈璟所說的那句話,難道,多少前輩們一直苦苦追尋的,耗盡一生心血的,真的其實是連上棋盤的資格都沒有嗎……
潘子安聞言瞪大了眼睛道:「啥?爹你沒事罷?叫咱們拋下祖業遷去天津和揚州,還算是給咱們指了明路?分明是他自己也害怕了……」
屢屢提出那種讓人讀之發笑的「陰謀論」自己尚不自知,以為舉世皆醉我獨醒,舉世皆濁我獨清,頗有種「人間清醒」「樹人再世」的感覺。
一個穿著華貴的老者陪著笑躬身上前對著張龔點頭哈腰,張龔卻沒有絲毫動作,甚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老者連忙笑道:「快!快快請進!裏面備好上等的熱茶了!」
賈璟想了半天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看著外面雨勢好像稍微小了一點,就準備起身離去,白曦君這個時候卻突然開口道:「你是不是看每個人,都只看他有沒有利用價值?」
潘堅聞言看了兒子一眼,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難道真如別人所言,老子英雄兒子狗熊?不然這小子咋就這麼笨呢?
張龔的臉皮抽搐了一下,隨後皮笑肉不笑道:「本官也不與你虛與委蛇,也是一口價,你從也不從?」老者愣了一下,收起了虛偽的笑容,皮笑肉不笑的道:「那老朽只能是跟張大人說聲抱歉了。」
賈璟張開雙臂道:「白姑娘,歡迎來到這世界最頂尖的棋盤,名利場!」白曦君直勾勾的看著賈璟,隨後好像是笑了一般,又好像是沒笑,只是輕聲道:「我難道還要謝謝你?」
張龔的眉頭挑起道:「所以,你不賣?」老者冷笑一聲道:「這個價格,張大人未免有些太欺負人了!請恕老朽無能為力!」
賈璟點了點頭,嘆了口氣道:「你素來對我恭敬,我不忍你偌大家業拱手讓人,最後自己更是落得個曝屍街頭的下場,才好言相勸,你要是還是不認,不服氣的話……」
不過雖然心中看不上和圖書自己的傻兒子,但是總還是得教的,於是他嘆了口氣道:「這就是你沒看明白了,人家已經給咱們指了一條明路了。」
所以潘子安自幼接受的都是最好的教育,後來甚至還被潘堅砸錢送到了國子監,但是這樣也不是沒有壞處的,生長在溫室的花朵沒有經歷過外面的風雨,其必然是會變成理想主義浪漫主義的文青,對世事幾乎有一種堪稱幼稚可笑的見解。
潘子安被這一下打懵了,隨後便是有些不滿的道:「憑什麼?」潘堅立馬大聲喝罵道:「憑你蠢!憑你想不明白人家賈璟哪來的人和船?放著現成的漕幫不用,自己辛辛苦苦的攢個漕幫?」
潘子安有些奇怪的看著一路上高高興興的老爹,不由得有些奇怪的道:「爹,您怎麼這麼高興?這侯爺不是拒絕了咱們嗎?您怎麼還能高興成這個樣子?」
張龔道:「本官再問你最後一遍,你可是不肯賣?」老者冷冷的道:「老朽也對張大人說最後一遍,這個價格,不光是我不賣,任何人都不可能賣!您要是沒有別的事了,請恕老朽不奉陪了!失陪!」
潘堅立馬回過頭來斥罵道:「閉嘴!這裏沒你說話的份兒!」賈璟抬起頭看了一眼潘堅深厚的年輕人道:「這你兒子?」
潘堅聞言頓時心裏咯噔一聲,要是連賈璟都這麼說了,那潘堅還真不知道該找誰了,賈璟看到潘堅的樣子不由得嘆了口氣道:「我勸你,先在天津衛落足,或是回揚州,現在的神京城,你不應該來摻和。」
張龔緊緊的抿著嘴,雨水緩緩的自他的烏紗帽滑落,一路從額頭劃過他的眼帘,順著鼻樑劃到唇邊,從他的短須上滴落……
白曦君突然道:「義忠親王府,在江湖上也很有名號。」賈璟回過神來,有些疑惑的看著她道:「什麼?」
賈璟聞言和清風對視了一眼,白曦君繼續道:「所以江湖上義忠親王府的小王爺頗有些賢王名號,很多都追捧他,也聽他的調動。」
要是指著這些人造反,那可就是太強人所難了!就憑這些江湖客?李鉤就是在他們嘴裏成了聖人了,也不頂什麼用!
白曦君沉默了,賈璟笑了笑道:「其實這件事也不算什麼大事,對於潘堅來說,他只不過是想要要回神京城碼頭罷了,畢竟一個神京城這樣的城市的碼頭,能給他帶來的何止是暴利www.hetubook.com•com?就是再給十條水路都不換!」
潘堅看著兒子不解的樣子解釋道:「人家都說了京中將有大變,誰這個時候跳,誰就是自尋死路!那羅幫現在這個時候出頭,豈不是茅坑裡點燈找死嗎?人家最後說了該是你的還是你的,就是給你爹我吃了個定心丸!說明人家把羅幫掛在心上了!只要京中的事情平息了一點,羅幫的用處不大的時候,人家會親自出手清算羅幫的!到時候咱們直接回來就能重新接手碼頭了!」
潘堅壯著膽子試探道:「是,只要是侯爺您說的,小的絕對沒有不聽的道理!您放心,只是這羅幫……」
潘堅連忙道:「是,是犬子潘子安,沒怎麼出來見過人,沒什麼見識,可恨就只會讀兩本書,人都讀迂了,腦子轉不過來這個彎兒,侯爺見諒。」
潘堅見狀不由得神色略微頹敗了片刻,隨後還是繼續道:「你不會,爹可以教你,但是不要自以為是!」
若是遇到了比自己歲數小的,就是「孩子,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這麼想,經歷多了就懂了巴拉巴拉」說的就跟無能造成的顛沛流離,是見多識廣一樣,殊不知,年齡從來都無法增加一個人眼界和閱歷,就像你的無能也不是社會造成的一樣……
潘子安道:「就算是這個念他的人情,咱們求得事情他也沒給咱們辦啊?」潘堅聞言一陣頭疼,頹敗的搖了搖頭道:「子安啊,你這書都讀到哪裡去了?」
老者聞言笑了笑道:「也好!那張大人是跟其他幾位大人研究明白了?張大人,不是老朽不懂事,可是就算是朝廷要買糧,也得給錢不是?今年的糧價就是這樣的,您去哪個糧行打聽打聽,沒有再低的了!」
老者說著竟然就真的這樣把張龔丟在了大雨中,轉身便不屑的走了!
賈璟也沒有這個興趣給他教育兒子,於是點了點頭道:「我說的話,你兒子聽不懂,你總是聽的懂的罷?」潘堅連忙道:「懂了!懂了懂了!」
潘堅怒道:「閉嘴!」潘子安嚇了一跳,不過畢竟是了解自己老爹的,所以神色之中只有莫名其妙,實則並沒有多少害怕的神色。
賈璟看向遠處的大雨滂沱,嘆了口氣道:「現在還遠不是動義忠親王府的時候,所以我只能告訴你,這件事你只能是吃了這個啞巴虧了。」
而此時的潘堅現在面對潘子安的時候的和-圖-書心態大概就是這樣的,他悟了,讀書從來都不是增加一個人的能力的最基本的條件,很多時候,只是把他拉到和人家更有能力的人一個起跑線上罷了……
白曦君繼續道:「就光我知道的,白蓮教和天地會最起碼都和他有聯繫,很多江湖人士在神京城的動作要麼是他指使的,要麼是他允許的。」
說著冷哼一聲,冒著大雨便揚長而去……
賈璟雙眼微眯,不知道是為白曦君解釋,還是對自己自言自語的道:「羅幫沒本事沒人沒能力,他們能上位,背後沒人撐著鬼都不信!所以他一說是義忠親王府,我就頗有些果然如此之感。」
賈璟聳了聳肩道:「那我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我常聽人言,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京中現在不適合隨便亂來,這個時候誰跳得歡,誰死得慘,你離得遠遠的,自然平安無事。」
白曦君看到潘氏父子走後,這才對賈璟道:「你真的準備幫他們?」賈璟愣了一下,隨後笑著點了點頭道:「潘堅還算懂事,是個比較聽話的棋子,我還有不少地方要用的上他,所以……」
「義忠親王府絕對是要利用羅幫做些什麼,不然沒有必要多此一舉……」
與之相同的還有那些經常「顛沛流離」三四十歲仍舊碌碌無為,一事無成的那種人,自以為見識過了些許人間百態,就是見識過了世面了,出口必是一些世態炎涼之類的可笑言論。
賈璟看了潘子安一眼,發現的確是一身青矜,中國人從古至今,其實都是很尊重讀書人的,對知識和編製都有一種近乎偏執的追求,不管是多有錢的人,你最後問他,他都會遺憾自己沒有受到更高等的教育。
白曦君也不在意,只是繼續道:「義忠親王府最近幾年也沒少在江湖上招攬人手,幾乎只要是江湖客,缺錢了求上門,還是有什麼事求上門,義忠親王府幾乎都會滿足,絕對不讓他們失望而歸。」
賈璟沉默了,隨後苦笑著道:「你這個問題叫我沒有辦法回答,因為……」賈璟攤了攤手道:「人和人之間最基本的難道不就是彼此對彼此有用嗎?」
潘子安撇了撇嘴道:「爹你想多了罷?人家就算是真有這個想法,何必非得認準了咱們漕幫。」
白曦君沒有說什麼,只是仍舊直勾勾的看著他道:「那在你的眼中,只要上了你的棋盤,所有人都是個棋子嗎?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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