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飄搖熒惑高!
第五百七十九章 訴衷情

賈璟和薛蝌一臉木然的聽著薛蟠滔滔不絕的胡說八道,兩個人皆是無語的搖了搖頭,隨後轉身走了進去。
襲人多少曾經跟王夫人有過接觸,所以了解一些王夫人的行事作風,因此笑著對紫鵑道:「這話也是好隨便亂說的?仔細傳出去你丟了性命不說,姑娘也成了猖狂的了呢!」
這也是黛玉為什麼主動開始鍛煉的原因之一,她不想寄人籬下,還這樣一直麻煩人家,讓人家一家子因為自己兵荒馬亂。
黛玉心裏有自己的計算:「你又有母親,又有哥哥,這裏又有買賣土地,家裡又仍舊有房有地,你不過是親戚的情分,白住了這裏,一應大小事情,又不沾他們一文半個,要走就走了,我是一無所有,吃穿用度,一草一紙,皆是和她們家的姑娘一樣,那起子小人豈有不多嫌的……」
黛玉猶豫了一下,還是對寶釵道:「若不是從前日看出來,今日這話,再不對你說!」
且先不說人家談家本來就是你們的救命恩人,就光憑這一手醫術,也該多尊敬尊敬人家!
薛蝌顯然也是見識到了談家精妙的醫術,人這一生,誰也不能保證沒個三災六病的,誰知道明天就怎麼樣了?
黛玉看到寶釵理解的樣子,不免搖頭道:「更何況我又不是她們這裏正經主子,原是無依無靠投奔了來的,她們已經多嫌著我了,如今我還不知進退,何苦叫她們咒我?」
黛玉說著,又是落了兩滴淚,襲人連忙勸道:「姑娘這說的是哪裡話?姑娘本也是好心,只是寶二爺脾性如此罷了,難道寶二爺脾性不好,反倒是賴了姑娘好心了?這不是本末倒置?」
此時瀟湘館之內,眾人也都是早便散了,一聽說黛玉沒事,賈璟又特意叮囑了說要讓黛玉好生休息,眾人哪裡還敢打擾?因此紛紛各自散去了。
寶釵聞言不由得也是嘆了口氣,頗為心疼的道:「這裏走的幾個太醫雖都還好,只是你吃他們的葯總不見效,如今二哥哥親自自外面請來的高人,可覺得好些了?」
黛玉聽她如此說,不免感動的落淚,襲人則是微微跺腳道:「這才見好沒多久,又叫你給說哭了!什麼死啊活啊的?真是晦氣!」
黛玉知道了心裏雖然有些不痛快,但是細細一想,當時若是果真問自己,自己怕是也真的要答不罰的……
賈母也特意叮囑和_圖_書要好生照顧黛玉,隨後便都散去了,知道黛玉沒事了也就行了,賈璟姊妹們雖然擔心,但是這個時候又不是說話的時候,便也只好先行離去。
黛玉抿了抿嘴道:「你方才說叫我吃燕窩粥的話,雖然燕窩易得,但只我因身上不好了,每年犯這個病,也沒什麼要緊的去處,請大夫,熬藥,人蔘肉桂,這個那個的,已經鬧了個天翻地覆。」
黛玉聞言嘆了口氣道:「寶姐姐知我,素來是這般的,從會吃飯,何曾斷過葯?只這幾年,才略微快活了些……」
襲人好笑的點了點她道:「就你會說!」黛玉則很是感動的拉著紫鵑的手道:「紫鵑姐姐一直這般如親姐姐一樣照顧我,若是,若是有一日我真的回了南邊,怕是就真的離不得姐姐了!」
薛蝌無奈的聳了聳肩道:「我一個做弟弟的,哪有主動給自己找大嫂的道理?」
黛玉內心純善,再加上的確是對寶玉有幾分兄妹之情,不忍心看到寶玉受罰的,後來紫鵑進來說了賈璟本要罰寶玉挨打的,但是後來老太太說姑娘知道了,必也是不罰的,便果然沒罰。
賈璟和薛蝌默默的聽著身後變態一樣淫|盪的笑容,賈璟沉默了許久之後,才緩緩的說出了一句:「是不是該給你大哥找個媳婦了?」
襲人悄悄的給了紫鵑一個眼神,紫鵑頓時知道了自己失言了,不免微微捂了一下小嘴,有些尷尬的對黛玉賠笑道:「姑娘,我胡說的。」
薛蝌話音未落,便聽到外面薛蟠如同痴漢一般的聲音:「談小娘子……嘿嘿嘿!哈哈哈,談小娘子!我來啦!」
到底是多年兄妹之情,哪裡就真的忍心叫賈璟把他拉下去打個半死?上次寶玉因為那些腌臢事被怒極的賈政打的在床上癱著動彈不得的時候,黛玉不一樣心疼落淚?就是養的久的鸚哥兒死了,黛玉都要哭上好久的!
寶釵不忍聽黛玉如此自怨自艾,故而便調笑的道:「將來也不過多費得一副嫁妝罷了,如今也愁不到這裏。」
黛玉聽了,一張臉頓時羞紅,笑著嗔怪的對寶釵道:「人家才拿你當個正經人,把心裏的煩難告訴你聽,你反拿我取笑兒。」
司馬牛原為孔子座下弟子之一,某一日突然很悲傷的感嘆:「人皆有兄弟,我獨亡!」子夏聽到了,便對他道:「死生有命,富貴m.hetubook.com.com在天,君子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無兄弟也!」
寶釵笑著牽過她的手認真的道:「雖是取笑兒,卻也是真話,你放心,我在這裏一日,我與你消遣一日,你有什麼委屈煩難,只管告訴我,我能解的,自然替你解一日。」
但是此時聽聞寶釵如此說,黛玉卻忍不住莞爾一笑,蓋因寶釵「司馬牛之嘆」原是合了她前面的典,黛玉想來,不免頗為感嘆,寶釵真為她之知己!
紫鵑滿不在乎的撇了撇嘴道:「為了姑娘,我什麼也不在乎!只要是欺負了姑娘就不行!」黛玉聞言很是感動,她和紫鵑的感情是最深的,紫鵑也一直在開導她,在生活上像是一個大姐姐一樣幫助她。
寶玉被勒令呵斥去了祠堂跪著,能保他不挨頓毒打已經是賈母的極限了,賈政原本也是要罰的,只是聽說裏面有王妃的體面,外加賈璟已然是罰過了,再罰賈母怕是要惱……
紫鵑哼的笑了一聲道:「我是姑娘的丫頭!老太太既然把我給了姑娘,那我自然是要跟著姑娘的!姑娘好就是我好!」
黛玉搖了搖頭道:「說了就說了,有什麼可藏著掖著的?又不是見不得他,寶玉孩子脾性,我本不該跟他說那些的,是我多事,才有了今日著一遭,惹得家裡人皆是不痛快。」
紫鵑很是贊同的點了點頭道:「誰說不是呢?三姑娘真是烈性!那一家子真是生錯了一般,若是三姑娘是男子,哪裡還會有今日這樣的事兒?若是寶二爺有三姑娘著烈性,那也早就……」
邢夫人雖然有些不滿賈璟重拿輕放,不過今天也算是看到了王夫人吃癟,不免也是心滿意足的里去了。
黛玉搖了搖頭,哀傷的嘆了口氣道:「唉!到底是多事了,何苦如此?惹得人家全家因為我,鬧成了如今這樣……」
「寶玉縱然做的再如何不是,我只不錯待了他便是了,至於他如何待我,那是他的事情,因我挨打,我是承受不住的。」
雖然也是有出於為了賈璟下定決心,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黛玉就是不願意在寶釵面前提起賈璟……
寶釵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大家族裡從來不缺少這些破爛事兒,賈璟和鳳姐兒的桃色新聞不照樣是滿天飛?
黛玉聽得調侃的聲音,不由得笑著道:「寶姐姐hetubook.com.com也學人說人也聽的牆角了!」外面一陣笑聲,襲人連忙上前打簾,果然走進來的可不正是寶釵?
薛蟠同樣對此深以為然,並且為了加大彼此之間的人情往來,他願意犧牲自己,來成為三家之間的紐帶!去和談小娘子聯姻!
襲人紫鵑上前問好,寶釵笑著應了,隨後上前細細打量黛玉,不免嘆了口氣道:「原聽你還會笑,便省下了不少心,只是這一看,怎麼又是這般模樣了?」
王夫人心中含恨,卻也一時間因為賈璟的警告而不敢輕舉妄動,只是到底是心裏又記下了黛玉一筆,只等著有機會陰惻惻的來一下以解今日之恨!
至於元春,雖然心中對黛玉產生了各種不好的想法,但是到底是心中有賈璟,不願意看到賈璟傷心,另外也的確是心思純善,不忍心傷到無辜的黛玉,因此只能是自怨自艾,很是內心痛恨蒼天不公!
但是人家談家可不是,人家可不是靠著你們吃飯呢,人家本身就是官宦之家,和你們一樣的地位!
隨後看了一眼身後,大門外面瘋狂扭動著肥碩的身軀,好像是在「嬌羞」的薛蟠,眼角不由得狠狠抽搐了一下,隨後不由得頭疼的按著太陽穴呻|吟道:「造孽啊……」
寶釵聞言微微點頭道:「可正是這話,古人說:食谷者生,你素日吃的竟不能添養精神氣血,也不是好事。」
黛玉聽她如此說,早已是感動的無以復加,微微點頭,寶釵看向別處好像也是沉思著道:「我雖有個哥哥,你也是知道的……只有個母親比你略強些,咱們也算同病相憐,你也是個明白人,何必作司馬牛之嘆?」
所以薛蝌很是贊同賈璟的說法,談家和太醫院不同,太醫們就靠這個吃飯,領著俸祿的,就該給他們看病,所以賈家招個太醫來看病沒毛病。
襲人聞言一笑,黛玉聞言也是一陣好笑,紫鵑卻不免微微蹙眉道:「我與你們說正經的呢,你們笑什麼?」
紫鵑冷哼了一聲道:「都第幾次了?光寶二爺就氣的我們姑娘嘔血兩次了!俗話說可一不可再,哪有次次如此的道理?姑娘是沒見,老太太且不說了,寶玉的那個娘,明顯是不願意就此善罷甘休的!若是長此以往,姑娘還不得被她們欺負死?」
賈政這才冷哼一聲,狠狠的訓斥了寶玉一番,這才撩下了手,去和清客們交談去了,和_圖_書今日衙內好不容易放一日的假,他可得好好休息一段時間,這幾天年底盤賬都快把他腦袋弄大了!
因此黛玉微微蹙眉道:「只就著,不是已經惹了多少人的白眼,這會子我又興出新聞來熬什麼燕窩粥,我哪裡有臉面提起這個?」
一番話說的黛玉和紫鵑都是笑了,正在這時外面卻傳來一道聲音道:「這是怎麼了?莫非還染了瘋病了不成?怎麼這主僕一會兒子哭,一會兒子笑的?」
黛玉兩眼微微含淚,嘆了口氣對寶釵道:「老太太,姊妹們沒話說,那些底下的婆子丫頭們,未免不嫌我太多事了!你看這裏這些人,因見老太太多疼了寶玉和鳳丫頭兩個,她們尚虎視眈眈,背地裡言三語四的,姐姐亦是聽過的……何況於我?」
非極念舊情之人,做不出葬花之舉的……
探春似乎是有些羞愧於王夫人被賈璟狠狠「訓斥」的事情,所以很是難過的掩面而去了,黛玉聞說此時,不由得很是嘆了口氣:「與她什麼相干呢?我們自幼便是一處玩鬧長大的姊妹,難道還會因為這起子事兒壞了情分不成?三丫頭就是太好強要臉了!」
後來雲春甚至還特意打發人過來說了一聲,要是瀟湘館沒什麼好葯的話,可以派人來怡紅院說一聲,元春手裡還有幾味宮中賜下來的好東西。
卻是寶釵暗和黛玉之前感慨的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並且向寶釵吐露心聲,覺得自己沒有兄弟姊妹,寶釵以此來寬慰自己,不可謂不是有心!
人家憑什麼平白無故的被你們招來喝去的?所以難免的就得結下點兒人緣,到時候大家彼此幫助,你幫幫我,我幫幫你,香火人情就是在這樣的你來我往之中結下了!
寶釵聞言不由得很是好奇,黛玉的小心眼兒那是出了名的,今天卻不知會為自己敞開什麼樣的心扉……
黛玉微微搖了搖頭道:「不中用,我知道我這樣的病是不能好的了,縱是什麼神醫妙方沒有用過?今日來的那位姑娘,也只是說養著而已,我如今莫說不好,便是最好的光景,也便是如此了。」
紫鵑連忙上前道:「我是姑娘的丫頭!姑娘去哪兒我就去哪兒!莫說是去南邊兒,便是,便是立時就死了,化作了飛灰,我也要隨著姑娘!」
再者說,就算是沒有談家這一出,家裡的女人們看病從來都是最困難的,要是真的和談家交好了,https://m•hetubook•com•com請談小娘子來看看病還算是事兒?
黛玉偶爾也曾略有耳聞薛蟠的「光輝事迹」,寶釵在東西二府的口碑都是近乎完美的,而這件事很是完美的寶釵為人詬病之處!可以說是寶釵唯一也是最致命的污點!
襲人確實無奈的搖了搖頭,好笑的道:「你明明是西府的丫頭,如今倒是滿嘴都是西府的不是了!」
薛蝌沉默了許久之後,才緩緩的道:「我會跟嬸娘說這件事的……」賈璟點了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儘快!」
紫鵑卻為此很是不平,此時瀟湘館內就只有「自己人」了,襲人經過今天這件事也算是真真正正的加入了黛玉麾下,所以紫鵑也不藏著掖著,直截了當的道:「要我說就該叫侯爺狠狠的教訓教訓寶二爺!」
黛玉嘆道:「你素日待人,固然是極好的,然我最是個多心的人,只當你心裏藏奸,從前日你說看雜書不好,又勸我那些好話,竟大感激你,往日竟是我錯了,實在誤到如今!」
黛玉苦笑著搖了搖頭,又是咳嗽了起來,寶釵嘆口氣道:「只是依我說,終究還是要以飲食養人,你如今雖然能用些飯了,卻還是不足。」
寶釵聞言連忙勸慰道:「這樣說,我也是和你一樣的。」黛玉搖了搖頭,頗為傷感的道:「你如何比我?」
黛玉只能是嘆道:「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原也不是人力可強的……」寶釵不忍她說的如此悲觀,便勸道:「我也看了那姑娘的藥方了,她雖年輕,用藥卻平穩,當是固然有幾分本事在身的才是。」
黛玉微微有些羞澀的道:「比如若是你說了那個,我再不輕放過你的,你竟不介意,反勸我那些話,可知我竟自誤了……」
薛蟠見兩個人都不搭理他,以為他們自卑了,所以很是得意的昂著腦袋,他決定了,從今天開始就勇敢的追求談小娘子!他一定要娶談小娘子這個溫柔善良的女孩兒為妻!
寶釵思索了片刻后道:「往後每日早起拿上等燕窩一兩,冰糖五錢,用銀銚子熬出粥來,若吃慣了,比葯還強,最是滋陰補氣的。」
寶釵聽著便笑道:「什麼相干……」黛玉仍舊是輕聲道:「細細算來,我母親去世的早,又無姊妹兄弟,我長到了如今,竟沒一個人像你前日的話教導我,怨不得雲丫頭說你好,我往日見她贊你……我,我還不受用,昨兒我親自經過,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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