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斜風細雨雷隱隱,只頭片尾似龍形
第六百九十章 自焚

「轟!」
楊英龍嘆了口氣,或許從一開始,他就太小看賈璟的實力了!
陳璘手下的官兵們當即嘶吼著和猝不及防的播州軍殺到了一起!而陳璘則是趁亂命人在城頭豎起了白旗!
而這個問題很快也會成為朝廷的問題,財政問題如果得不到解決,那朝廷可以說是近乎于停擺的狀態!這種情況永熙帝怎麼會允許呢?
時候接到錢的戶部主事談經人都懵了,播州楊氏七百年的底蘊以及楊英龍這麼多年的搜刮,讓原本耗資巨大的平播戰爭,不僅沒虧,反而賺了……
賈璟看著楊英龍,薛虯上前輕聲道:「劉挺最先殺進新王宮的,看到新王宮著火了,便意識到楊英龍是要自焚,故而便抓住了兩個小太監問清楚了,這才急忙的命人將楊英龍搶了出來,只是……他在自焚之前,就已經自縊而亡了!」
楊英龍猛然驚醒,他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聽從了孫時泰的建議,真的採用了他的計謀,活捉了蜀王和賈璟,那個時候朝廷不得不跟自己議和,所有的土司都崇拜自己,自己佔據著整個西南和緬甸等地,自己成了真正的西南王!
他一開始就是錯的!錯的離譜!他現在終於知道自己妄想朝廷還會像以往那樣原諒自己,自己口口聲聲的對外宣布只是為了爭奪地界,是屬於土司的範疇,但是這些壓根就不是自己能夠說了算的!
此時的播州軍民因為朝廷官兵的日夜進攻早就已經是疲憊不堪,所以居然沒人有人發現陳璘軍這個時候已經登上了城牆!
在士兵當中一個因為此戰被破格提拔為指揮的年輕人戚孟唐,他熱切的看著賈璟,看著他心目中的神!
賈璟微微眯著眼看著這一切,輕聲的問道:「楊英龍何在?」薛虯一揮手,便見兩個士兵抬上來一個表面微微有些黑的屍體,賈璟緩緩上前,此時的楊英龍只是被熏得有些黑,很遺憾的是,他的屍體保存得很好,甚至是還很有彈性!
賈璟緩緩的點了點頭,隨後對薛虯輕聲道:「除了那些賊首之外,海龍屯內所有人,不管是誰,全都殺了,拋屍殺人溝。」
他猛地伸出手臂振臂高呼道:「賊酋楊英龍已然伏誅!此戰!我們勝了!」
白旗飄揚在城頭,就算是在深夜之中也是無比的耀眼!山谷間的晨風嗚嗚作響,似乎也在帶動著這孝布一般的白旗,唱響一首播州楊氏和*圖*書的喪歌!
但是面對賈璟,楊英龍頭一次產生了無力的感覺,他的準備簡直是太完全了!甚至他除了調動自己境內的七牌苗兵之外,至今都沒看到大山深處的苗人支援!
楊英龍緩緩的閉上了雙眼,隨後腳下一用力!
楊以棟看著父親的樣子不由得害怕的大哭著對楊朝棟道:「大哥,咱們,咱們現在怎麼辦啊!」
楊英龍恍然大悟,但是顯然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山谷之間回蕩著賈璟意氣風發的喊聲,山下二十萬大軍頓時便是熱切了起來!
他當初參軍其實並不是因為崇拜賈璟,而是因為他自小就出生在儒將世家,所以早就勵志要做一個儒將,結果成年之後屢試不第,恰好聽鄰居好友說了賈璟正在招募備倭軍的消息,想起童年的冤枉,便和鄰居好友一起投了軍!
楊英龍不可避免的淚流滿面,他看著窗外的一切,那火光閃爍的地方,眼前不斷的浮現著自己童年時在這裏奔跑玩樂,少年時在這裏情竇初開,青年時在這裏娶妻生子……
要知道,去年一年,大燕的財政收入才不過四百萬兩銀子!賈璟打這一場仗整個大燕得勒緊褲腰帶白乾半年多!
但是賈璟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這邊正在打仗,馬上就要到最重要的最後一戰了,賈璟怎麼能在這個時候輕離戰場?
他站在海龍屯之上向下看去,只見到處都是廝殺的痕迹,原本美輪美奐的海龍屯,此時已是滿目瘡痍!
那個士兵抽出腰間的刀便狠狠的往下捅去!但是這一喊還是將城牆上所有驚弓之鳥一般的播州軍喊醒了!
但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所以楊英龍完全放棄了掙扎,現在官兵們離衝進他的新王宮只差臨門一腳了!楊英龍知道,大勢已去!
五月五日,賈璟得到悲報,揚州巡鹽御史林如海病重!賈璟大為震動,受到他的情緒影響,三軍不發,很是沉悶,但是當晚賈璟便重新出現在了第一線指戰,三軍軍心立時穩定了下來!
賈璟的心裏面當然是十分焦急的,他走的時候林如海雖然看起來身體不好,但是頂多算是文弱的範疇,絕對不至於有生命之憂!
楊朝棟心裏咯噔一聲,急忙的跪下哭訴道:「父親!現在突圍還來得及!咱們走罷!」
可以說的上是意外之喜了,不過楊英龍的財產中也不全是金銀珠寶,www•hetubook•com.com還有很多短時間內難以變現的古董珍寶之類的東西,所以其實談經還是在面對這一個很大的難題!
賈璟默默的看著楊英龍,說實話,他也算是一時豪傑,此時卻落得個這般下場,賈璟不由得很是感慨唏噓了一陣。
楊英龍親手掐死了自己的兩個妾室,隨後便找了一個合適的地方,將腰帶解了下來,站在凳子上,雙腿前所未有的劇烈顫抖了起來!
而一個士兵剛要掏出匕首抹了腳下的一個播州兵,誰知道匕首上淋漓的鮮血卻滴在了那人的臉上,那播州兵揉著眼睛睜開雙眼,兩人四目相對……
他一喊,眾人也是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眼神狂熱的看著賈璟振臂高呼:「萬歲!!!」
這個時候他的兒子楊朝棟和楊以棟也跑了回來,楊朝棟大急的吼道:「父親!咱們撤罷!叔父已經被官兵給抓住了!南面已經被攻破了!官兵正在向著新王宮方向殺來了!」
陳璘命令手下的將士們悄悄的將城牆上的士兵抹了脖子!一瞬間城牆上的士兵便在睡夢中失去了生命!
楊朝棟見父親如此,也是不由得落下淚來,父子二人一陣抱頭痛哭,正在這個時候便只聽得外面一聲巨響,楊英龍頓時驚慌的抬起頭看向外面。
五月初六,寅時天色正黑之時,陳璘親自帶著一隊人馬,銜枚而上,居然從屯后的絕壁之上攀爬而上!
薛虯沒有絲毫意外的點頭稱是,朝廷官兵的氣需要出去,而且朝廷的面子也要找回來,他們也沒這個能力安置這些造過反的軍民,殺掉,無疑是最好最便捷的選擇!
至於怎麼抄,該抄誰,由誰抄,永熙帝心中其實早就有了決斷,只是賈璟現在是不在知道罷了……
近乎七百萬兩銀子的赤字,叫談綱都想當場辭官不幹了!但是等到賈璟將楊英龍的所有財產全都上繳之後,賈璟本人這次征戰的花費不僅被抵平了,甚至多餘的還能替宋清的還一半!
在他的背後,那副他意氣風發的寫下的對聯:「養馬城中,百萬雄師擎日月;海龍屯上,半朝天子鎮乾坤!」緩緩的被烈焰吞噬!終究化作了土灰……
劉挺親自揮舞著大刀大吼著:「活捉楊英龍!」手下的官兵們也是跟著大吼著,二十六萬大軍發起了對楊英龍的最後一戰!他們拚命的湧進楊英龍自以為堅不可摧的海龍屯!和_圖_書將這個屹立在播州七百年的巨人,硬生生的在肚子上開了一道口子!要挖出他的心來!
劉挺看到城頭豎起的白旗,頓時就是精神一振,急忙的大吼道:「放炮!快放炮!我軍攻上城牆了!」
半朝天子楊英龍,就此隕落!
誰料到剛投軍居然就能趕上這麼一場勝仗!戚孟唐一作戰便展現出了驚人的天賦,所以這幾個月仗打下來,早已是榮升指揮,但是他卻並沒有驕傲自滿,反而是對賈璟崇拜非常!
陡然間平靜幽暗的山谷內,霎時間亮起一道道火光!那星星點點的火炬,每一個都是意圖將海龍屯生吃活吞了的士兵,組成了這個肆虐的火龍!
「我們勝了……勝了……了……」
陳璘當機立斷大吼一聲:「攻城!!!大帥有令!奪得楊英龍首級者!官升三級!賞金萬兩!沖啊!!!」
他散盡家財都沒找到能夠保護他喬裝跑出去的死士,現在靠著這些殘兵,指望著殺出二十多萬朝廷大軍的包圍圈?
許是感受到了賈璟的焦躁,於是賈璟手下的將士們也是都有些沉默中氤氳著爆發!
猛烈的廝殺一直持續到了天色大亮,直到徹底的平息下來之後,賈璟才在眾將士的擁護之下登上了海龍屯。
但凡是朝廷換一個將領,楊英龍都自信能夠拖到這個將領被罷官,拖到朝廷扛不住服軟的時候!
他呆愣愣的對無措的楊朝棟擺擺手,口中喃喃的說著自己不能把屍體落到官兵們的手中,隨後便獃獃的走進新王宮,再也不管膝行著追問該怎麼辦的楊朝棟。
除非賈璟是個傻子!
楊英龍抓著兒子的手,頭一次如此軟弱的對他的兒子痛哭失聲道:「我悔不聽孫時泰之言!方有今日之下場啊!」
算不算土司之間的爭鬥這件事,到最後還是要朝廷來說了算!現在朝廷想弄死你,才不在乎你到底是因為什麼作亂!
於是他起身便去調集僅剩的殘兵,他要突圍!楊以棟看到大哥跑了,回頭看了看大門緊閉的新王宮,無奈之下,也是只能是哭著追著楊朝棟的身影去了!
楊朝棟要是知道的話,此時也不會這麼驚慌了……他跪在新王宮前許久,隨後一咬牙,他絕不願意就這麼死在這裏!
楊英龍緩緩的閉上了眼,隨後眼中緩緩的落下淚來,輕輕的搖搖頭道:「跑不了的,跑不了了!」
況且,他的女人,就算是死,也不能被那些和圖書人給羞辱!他絕對不會給那些官兵留下來一絲一毫羞辱自己的機會!
但是悠悠然夢醒的楊英龍看著面前冷清的新王宮,頓時悲從中來,一旁正服侍在一邊的是自己的兒子楊朝棟,楊朝棟見他滿頭大汗的哭醒了過來,便急忙的上前問候。
賈璟站在絕頂,所有的將士們都在看著他,二十多萬大軍,為眼前這個男人征戰了數個月,眼前這個男人帶著他們一路勢如破竹的打到了這裏!將他們原本想都不敢想的龐然大物播州楊氏給吃干抹凈!
更不用說在賈璟之前還有宋清打了一仗,雖然損失不大,但是拖延日久,可以說是花了賈璟的一倍還要多!
「敵襲!啊!」
楊英龍把自己關在了新王宮內,此時他的兩個妾室跑過來驚慌的哭著問他怎麼了,楊英龍沒說話,只是硬生生的將兩個妾室給掐死了,就算是到了下面,總得要有人服侍不是……
楊英龍手中的刀噹啷啷掉落在地!楊英龍悲憤的搖著頭,隨後緩緩的嘆了口氣道:「大勢已去!大勢已去!非人力能夠逆轉的!」
海龍屯內抵擋了朝廷官兵數月時間的兩萬兩千多個軍民,就這樣被朝廷官兵挨個砍了腦袋,拋到了海龍屯後面那道深不見底的懸崖絕壁殺人溝內!
楊朝棟也是有些慌亂的起身就要去外面問問什麼情況,楊英龍卻根本就等不及了,急忙的便拿上刀,驚慌的便跑了出去!
如今這一切都化作了面前的熊熊跳動的大火!這大火似乎是燒盡了這些美好的回憶!把他的雄心壯志,把他的意氣風發,連帶著這七百年的家族,灰飛煙滅!
所以播州軍很快就被朝廷官兵壓得節節敗退!播州兵退守到一個高台上,朝廷軍便派來大炮將高台轟了一個口子!
走出新王宮,只見外面火光衝天,楊英龍急忙的便調集士兵親自上陣衝殺,播州軍和朝廷官兵這個時候都是抱著一股子視死如歸的狠勁兒在彼此較著勁!
賈璟扮成道士的時候楊英龍只是遠遠的看到了賈璟,並沒有看清賈璟的相貌,不然楊英龍要是知道賈璟居然為了偵察播州做出過這種事情甚至膽大到親自跑到他的老巢!
楊英龍見狀更是整個人手腳冰涼麵色慘敗,急忙的便脫離了戰場向著新王宮的方向急匆匆而去!
但是現在呢,林如海居然病重到周煥要要他趕緊回去的地步?打死賈璟都不信這麼短的時間內林hetubook.com•com如海會自然的生這麼嚴重的病!
播州兵堵在口子里和朝廷官兵廝殺,朝廷官兵殺紅了眼更是不在乎這些了,居然一個個悍不畏死的便用身體去撞口子里播州兵的武器!
所以此時窮瘋了的永熙帝,估計也是早就紅了眼,正在心裏盤算著該怎麼回一把血!
楊英龍清楚,這絕對是賈璟搞的鬼!賈璟將他想的到的所有支援,都乾脆利落的給砍斷了!而他本人布下的這個天羅地網,幾乎無解!
山間的風吹動著他的斗篷和烏黑的發,賈璟看著那一雙雙熱切的看著他的目光,賈璟的心中陡然也是熱了起來!
賈璟輕聲道:「那些跟著他一同造反的將領們都抓到了?」薛虯點點頭道:「楊英龍之弟楊兆龍昨晚便死在了亂軍之中,楊英龍之子楊朝棟楊以棟意圖突圍,被生擒了,其餘的將領見新王宮著火,便知道大勢已去,故而大多束手就擒了。」
短時間內回血最好的方法,毫無疑問的只有一個……抄家!
一聲聲炮響過後,眼前阻擋在眾人面前的最後一道關卡也轟然倒塌!那原本堅固無比的城牆居然也被轟出了一道口子!城角瞬間坍塌!
火光在他的四周閃爍著,雕樑畫棟在烈焰之中逐漸凋解,一陣劇烈的抖動之後,楊英龍終於無力的掛在了那裡!
死去官兵的屍體硬生生的堆成了一座小山,於是後面的官兵便得以踩著同袍的屍體衝上高台!播州兵這下是真的完全失去了戰鬥力!任誰被這樣一支隊伍圍剿,都會不寒而慄!
賈璟是嗎?很明顯賈璟根本就不是!賈璟不僅不是,賈璟的實力楊英龍可以說是心服口服!
平播一場,談經肉疼的都快昏厥過去了,賈璟二十萬大軍的調動保守估計這麼幾個月下來,少說也花了二百萬兩銀子!
這種戰術戰略,簡直是驚為天人!於是一時激動之下,戚孟唐居然振臂高呼:「萬歲!」
至於海龍屯內的所有財寶,賈璟實現便請示過永熙帝,所以當場抽出了三成散給了二十六萬大軍,其餘的則是全部裝車送往神京!
那麼田雌鳳就可以用這個借口來操作,她作為寵妾執行這個命令不是很正常嗎?那直接燒了新王宮應該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罷……
楊英龍恐怕會感嘆一句自己死的不冤!
日夜作戰的播州兵不論是在人數上還是在士氣上都不是勢如破竹的馬上就要畢全功於一役的朝廷官兵能夠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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