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見龍在田,正是斯時
第八百一十六章 人之將死

李向平老小孩兒一樣眯縫著一隻眼,另一隻眼看著賈璟:「嘎嘎,你真的不感興趣?」
還有寶釵……
賈璟依舊是面無表情的上前,端詳著躺在床上的李向平,他已經沒有了人形了。
看到賈璟來了,眾人便是皆是面色不善的看向賈璟,一道道滿含敵意的視線看向賈璟,柳澤不由得微微戒備了起來。
四周的洪治勛臣們也都是面色陰沉的上前一步,一群大紅色麒麟獅子將賈璟圍在中間,氣氛頓時僵硬了起來!
「都讓開!」
用添油戰術,一步一步的將洪治勛臣手中的籌碼全都抽走換上開國元勛!
說完居然便是急匆匆的走了!
翻身下馬,宋清冷冷的看了賈璟一眼:「跟我來!」
賈璟不置可否,李向平對著賈璟招了招手,賈璟上前幾步,李向平便是輕聲的緩緩說了起來……
賈璟看著黛玉近在咫尺的玉顏,再看黛玉一副情動的樣子,哪還會不知道黛玉想幹什麼?
賈璟頓時便是恍若耳邊響起洪鐘大呂一般,整個人都是怔在原地。
雖然可能是和素玄有些功利,但是身為男人的佔有慾,卻讓他兩個都不想放手!
一旁的柳澤有些委屈的看著賈璟,我又沒幹什麼,好好兒的幹嘛罵我?
但是此時賈璟卻是慌亂了起來,明明已經不是第一次親吻了,但是這一次,賈璟卻是慌了,眼神飄忽間,居然有些閃躲!
賈璟看向他,沒說話,兩個人對視著,久久之後才吐出兩個字:「讓開。」
賈璟沒說什麼,便是籠著袖子站在那閉目養神,宋清和吳逵又是坐到了一邊去。
賈璟趕到定國公府的時候,門口都是等待消息的洪智勛臣們的車馬,車水馬龍甚至都要將整個大街都賭上了!
賈璟撇了撇嘴,上次您老也遞遺折了,不還是活得好好的?
賈璟點頭稱是,原本就已經決定了,在處理完宣府的事情之後,就由永熙帝和賈璟共同出手,先拿自己開刀!
說著賈璟腳步有些慌張的退後了幾步,匆忙的丟下了一句:「我不送你了,你自己回去罷。」
賈璟一愣,隨後便是笑著環住黛玉的小腰,黛玉臉色微紅,不過倒是沒有什麼過激的反應,想來這種級別的親密互動兩人都是已經習慣了。
黛玉星眸迷離中帶著幾分不解,賈璟乾咳了一聲:「差點兒忘了,陛下方才派人來跟我說,叫我儘快進宮呢,耽擱的時間好像有些m.hetubook.com.com長了……」
他不能,因為他自己的內心清楚,任素玄他也想要!
「呵!人人都有生老病死,要我說,事情也別做的太絕!」
寧倫冷冷的看著賈璟:「你們做的太過分了!老國公都這樣了,留點體面罷!」
黛玉聞言臉色微紅,啐了賈璟一口,伸出手捏著賈璟的鼻子:「再罵我是小狐狸,我就真的跟你急了!」
賈璟緩緩的深呼吸了一口氣,躬身稱是,永熙帝這方才雙眼微眯的道:「他說不行,都不行了快一年了,不還是這麼硬拖著不肯斷氣兒?」
「你真特么是個廢物!」
賈璟想不通,但是同時也是陷入了懊惱之中,就算是今天真的什麼都做了,自己能對黛玉承諾什麼嗎?
賈璟只是看了一眼,便是走到了門前,宋清這方才停下腳步:「等著罷,老國公知道你來了,一會兒或許會見你。」
這種情況下你連割下來一塊兒都困難,又怎麼用軟刀子割肉?
黛玉便是被逗笑了:「那到時候可別說是我說的,我可不想跟你一起遺臭萬年!」
洪治勛臣們這才緩緩的退後幾步,賈璟瞥了讓到一邊的寧倫一眼,沒說話,緩緩的走到了定國公府門前。
賈璟聞言嘴角微彎,嘆了口氣道:「罷了,也沒什麼好跟你貧的,就像咱倆最開始見面時候說的一樣,在我和你的遊戲中,我永遠是贏家,這是從一開始就註定的。」
賈璟聞言一臉沉思的樣子:「嗯,有道理!等我以後說了算了,就這麼干!」
早就打定了主意了,黛玉自己是絕對不會放手的,可是為什麼事到臨頭了卻怕了?
這就是最穩妥,也是見血最少,最溫和的手法!
臉上一點兒肉也沒有,頭上的頭髮已經變得極其稀疏了,長著大口,像是破風箱一樣呼吸著,只是就連這呼吸,都是無比孱弱的了!
永熙帝擔心的就是這種情況,這個老狐狸已經看穿了他和賈璟的想法,來一出瞞天過海,把他和賈璟的大騙出來,結果他手裡還捏著個閃,那不就坑爹了嗎!
賈璟聞言一愣,永熙帝把奏摺放到一邊,抬起頭看向賈璟,眼神幽幽的道:「定國公府剛才來報,老國公要不行了。」
溫水煮青蛙,慢慢的洪治勛臣的勢力就將大幅度的下降!直到能夠和開國元勛以及韓國公一脈勢力分庭抗禮!
片刻之後就連賈璟都是有www.hetubook•com.com些震驚的看著李向平,李向平嘿嘿笑了笑。
直到片刻之後,面前的門緩緩打開,李必走了出來,臉上帶著十分悲戚的神情,看到賈璟之後,這才抹了抹臉上的淚痕:「寧侯。」
到了對洪治勛臣下刀的時候了!
黛玉怔怔的看著他,好像想要把這個時候的賈璟全都刻在腦海里一樣,心中怦然一動!
李必低頭致謝,帶著李家人向著皇宮的方向拜謝了,隨後對賈璟道:「陛下心意我李家心領了,只是名醫也請了,家中雖然沒有這個年份的老參,但是也用上了不差多少的,大夫說了,老祖宗已經是油盡燈枯……」
作為李向平卧室前唯一一個站著的,賈璟能感受到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在他身上,但是賈璟卻依舊是青竹一般,筆直的站在那,一動不動的閉目養神!
賈璟騎在馬上狠狠的罵了自己一句!
而賈璟卻仍舊是視若無睹的驅馬上前,不用他說話,那些洪治勛臣們並沒有阻攔他,便給他讓開了一條道路。
賈璟一臉正氣的道:「哎!此言差矣,喜歡貓的人,再壞還能壞到那裡去呢?這就是我的人生信條,喵門永存!」
但是這並不重要,因為對於此時的大燕來說,這才是最合適,也是永熙帝最鍾意的手段!
李向平似乎是感受到了賈璟的視線,緩緩的睜開雙眼看著賈璟,片刻之後,渾濁的老眼才逐漸清明,不由得嘿嘿笑著:「小子,你來了。」
賈璟點了點頭,開口道:「我奉陛下旨意,帶了太醫和一株兩百年老參來看望老國公。」
賈璟雙眼微眯,小聲道:「時不我待,時不我待啊……」
結果進宮之後,永熙帝只是提了一嘴這件事:「宣府的差事辦的不錯。」
賈璟溫柔的笑著攬著她:「咱們倆的名字刻在一起,就算是遺臭萬年,你不願意嗎?」
賈璟雙眼微眯的看著李向平,似乎是想要看看李向平是不是真的死了,片刻之後才對李向平道:「說起來,你都快死了,讓你做個明白鬼也行。」
賈璟看著李向平道:「說真的,您也的確是該死了,我不是可憐您,而是現在的您,很可憐。」
然後就沒了,永熙帝批改著奏摺,將一份奏摺寫完了,這才看向賈璟道:「你代替朕去定國公府看看。」
賈璟以為只是彙報一下宣府的事情,也沒多著急,畢竟這種事情上官儀肯定早m.hetubook.com.com在他之前就已經彙報過了。
寧倫冷聲道:「如果我說不呢?」
說著黛玉便是橫了賈璟一眼,賈璟笑著雙眼微眯:「我怎麼聽著這話,頗有幾分兔死狐悲之感呢?」
賈璟沒搭理他們,只是仍舊驅馬像是大海中的一葉扁舟一般斬破波濤,只是終究還是觸礁了……
賈璟也不跟他爭這個,將死之人了,還有什麼好爭的?
賈璟也沒什麼意見,便是跟在宋清身後,進了定國公府內宅,便見家眷低著頭跪了一地,男子們則是在最前面跪著。
宋清站在門口冷冷的喊了一聲,四周的洪治勛臣們看了他一眼:「這是老國公的命令!」
黛玉聞言便是又好氣又好笑:「這是什麼歪門邪道?那以後選拔官員也不要舉試了,就讓寫詩寫文章誇貓好了,誰誇的好,誰就當狀元!」
黛玉看著賈璟的唇,從未想過他的唇居然也這麼好看,好看到……想讓人咬上去!
說著便是嘟囔著道:「也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想的,養這麼多幹什麼?越是喜歡這些,越不是好人!」
賈璟不免有些憐憫的看著他,賈璟知道,要不是為了這群子孫後代,李向平早就該死了的,就是因為掛著這口氣,才一直挺到現在!
賈璟聞言一怔,隨後便是沉吟著道:「您的意思是?」
所以賈璟此行就只有一個目的,看看定國公是不是真的快咽氣兒了!
那樂子可就大了!
眾人看到了賈璟,皆是微微有些好奇的看過來,一些年輕的小姐們還偷偷的看了好幾眼。
賈璟起身拍了拍下擺:「您老還有什麼話要說?我可以代為轉達。」
李向平微微有些迷茫的看著賈璟,賈璟神秘一笑,俯身在李向平耳邊輕聲的說了一句什麼,李向平雙眼陡然瞪大,震驚的看著賈璟!
想到這兒,賈璟的眉頭也不由得緊緊的蹙到了一起。
聽說是李向平親自開口了不許他們進府,所以心焦的洪治勛臣們便是都在外面等著消息,只讓淇國公宋清和涇國公吳逵進去了。
「這是來看老國公死沒死了?」
賈璟看了他一眼:「陛下叫我看看您死沒死。」
他其實也沒騙黛玉,因為永熙帝是真的早就跟他說過了,叫他今天進宮。
賈璟看了一眼李必,沒說什麼便是走了進去,而李必在門口說了一句:「老祖宗,寧侯到了。」之後,便是關上了門。
隨後有些難以掩抑激動的情緒的道m•hetubook.com•com:「陛下,那是不是就是說……」
永熙帝看了賈璟一眼,君臣二人皆是默契的想到了一點,這或許是洪治勛臣給開國元勛下的一個套兒!
李向平沉默了片刻,隨後嘿嘿笑了笑緩緩的嘆了口氣:「是該死了,人老了,再不死,就礙人眼了,你不用怕,遺折我都遞了,這次是真死了。」
他們聽定國公的話的同時,也仰仗著定國公的威名,作為碩果僅存的在太祖太上皇兩朝殺過來的老將,就連永熙帝都得給他幾分面子!
團結在定國公周圍的洪治勛臣,那就是鐵板一片!不管有什麼矛盾,找定國公,他老人家怎麼說,咱們怎麼辦!誰也沒二話!
永熙帝緩緩的點了點頭,賈璟整個人的呼吸都是有些粗重了起來,永熙帝瞪了賈璟一眼:「沉住氣!做大事者最忌城府不深,喜怒隨心!」
說著李必自己也哽咽的說不出話來掩面哭了起來,賈璟聞言只能是沉默了下來。
賈璟假笑了兩聲:「不該說的也不用說給我了,我不感興趣。」
將開國元勛中的渣滓和多餘的臃贅全都切除,接下來再對洪治勛臣出手!
賈璟笑著伸手握住黛玉的小手,反手捏著她嬌俏的鼻尖:「你看看,哪裡不像了?再說狐狸多好?我就喜歡狐狸!」
李必和李家人哭了一陣,隨後便是側身道:「老祖宗請您進去說話。」
這種分而治之的手法只能用一次,用上就得連續割,只要停擺,再想續上可就困難了!
黛玉緩緩的向它靠近,一雙星眸微闔,緩慢卻又堅定的將自己的小臉兒向賈璟貼去。
一個人活到九十多歲了,身邊認識的人幾乎都死絕了,到了這個地步,活著還有什麼勁呢?
賈璟看到了柳澤的表情了,但是也沒心思搭理他,眉頭緊緊的皺著。
柳澤的手緩緩的握在刀柄上,額頭上豆大的汗珠緩緩低落……
他們這邊滿心歡喜的以為定國公真的死球了,興高采烈的開始動手了,等到他們什麼手段都用上了,開始割肉了,結果定國公蹦出來說,嘿嘿傻眼了罷,老子還沒死呢!
黛玉一句話也沒說,幽幽的看著賈璟的背影……
當然,這種手法只是明面上見血少而已,那些被淘汰掉的洪治勛臣以及開國元勛,家裡很快便會像之前的賈家一樣,迅速腐化,然後敗落!到時候死的人又何止是幾百幾千!
賈璟笑著在黛玉耳邊輕聲道:「你這麼說她,你不怕她知道m.hetubook.com.com了跟你急?上次她跟咱們倆急你也看到了,做姐姐的就是做姐姐的,真嚇人……」
賈璟臉上的笑容一僵,眼神緩緩的飄向別處不敢看黛玉漸漸冷冽起來的笑容:「呵,呵呵……貓多可愛啊,上次你不也是擼的挺爽的?慢慢的也就習慣了。」
李向平似乎也是到了大限將至的時候了,開始迴光返照,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面色紅潤,兩眼泛光:「你小子……好好兒干,老夫老了,不算什麼。」
英雄美人,還是在最美好的時候戛然而止的死去才好,總好過像這般落魄蒼老,令人唏噓哀嘆!
李向平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嘆息了一聲:「生不逢時啊,但凡老夫年輕個十歲,今天躺在這兒聽風涼話的,就是你小子了!」
從來英雄似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
所以那些洪治勛臣只要擺出定國公,永熙帝就得投鼠忌器!
永熙帝嘆了口氣道:「不管是什麼,只要有動靜就好,就算是出招了,接下來應招就是了,不管怎麼樣,接下來咱們對洪治勛臣的動作不會少的!」
賈璟看了一眼身後,隨後便是看向床上,只見屋裡瀰漫著一股子藥味兒,同時還有一種奇怪的味道,賈璟知道,這是死人味……
到時候只有讓開國元勛和洪治勛臣血拚這一條路了!
但是為了後代,為了他一手打下來的定國公府,他苦苦支撐到了現在,活得不像個人!
這個手段最大的障礙就是定國公府!有定國公在的洪治勛臣,和沒有定國公的洪治勛臣,完全是兩種狀態!
命不久矣的老人身上,就是這種味道。
李向平嚯嚯的笑著:「你想氣死我,卻是不用費這個心思了,老夫自己就會死,不用你教。」
黛玉好像也是想到了什麼,臉上有幾分窘迫,但是還是得意洋洋的笑道:「我早就不怕了!我警告你,除了那隻,別的我都是不認的!管你多愛多喜歡,你要是養了,也別來找我了!」
黛玉兩隻小腳踩在賈璟的靴子上冷冷的看著賈璟:「我就喜歡那隻大臉的,你要是能夠給養來,我倒還許你了!」
黛玉似笑非笑的甩甩腦袋把賈璟的手甩開,貼進了幾步,小手環住賈璟的腰,眨巴著大眼睛看著賈璟道:「你喜歡狐狸啊,那把你那幾隻小貓丟掉好不好?丟掉我就讓你養。」
李向平緩緩的眯了眯眼:「沒什麼好說的,該說的,都寫在遺折里了,不該說的,跟你說完了,我也就帶進棺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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