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見龍在田,正是斯時
第八百九十三章 妯娌

這錢由鳳姐兒來出方才是合適了,李紈她們面子也有了,又不會叫賈母出太多錢,倒好像是她們苛勒老人家錢似的!
黛玉聞言似乎都是氣笑了:「還是你怎麼說都有理了!錢在我手上,還不是我說了算?」
而薛姨媽是鳳丫頭的親姑媽,可以說是最親近的親戚了,所以不用遵賈家規矩的情況下,只要尊重賈母就夠了,出二十兩又有面子又不會壞了賈母規矩!
薛姨媽也是笑著道:「我跟她們姑娘比也算是老的,更何況這是我親侄女兒,那我就和老太太一頭,也出二十兩。」
鳳姐兒便是笑著對黛玉道:「耶?你是我妯娌不是?是我姊妹不是?既都是,給兩份如何不對了?這還算是不錯的了!依我說,就不該叫老太太封頂,該是該你們夫婦兩個佔大頭!你們一個侯爺,一個侯夫人,我們也宰個大戶!我二弟在哪兒?問問他這在不在理?那又該你們侯爺出一份兒,侯夫人出一份兒了!」
兩人正聊著,便見邢王二夫人並薛姨媽等人都是笑著進來了,並賈家姊妹們就連尤氏和秦可卿也都是被叫了來,一時間老的少的黑壓壓的一屋子!
這般商量定下了,這方才各自散去了,賈母卻沒有立刻休息,反而是坐在那裡閉著眼睛沉默了許久,隨後才緩緩的睜開雙眼,不由得莞爾一笑:「鴛鴦,你看著,你們林姑娘還行?」
賈母聞言一愣,鳳姐兒便是笑著道:「您老身上還背著一份兒呢,這會兒子又替大嫂子她們出十二兩,說著高興,過了這麼一樁之後卻又心疼了!保不準過後兒又說『都是為鳳丫頭花了錢』,使個巧法子,哄著我拿出三四份子來暗裡補上,我還做夢呢。」
鴛鴦聞言笑了笑,黛玉繼續上前握住鴛鴦的手取笑道:「好姑娘,隨了我去了可好?反正我們家那口子也不是一次討你了。」
眾人聽她說的好像十分精明的樣子,便是都笑了起來,賈母笑道:「依你怎麼樣呢?」
鳳姐兒見尤氏和李紈這般表情心下就知道了,況且也不好真的叫賈母出這麼多份兒,再說叫李妙寧出賈母說的也對,那更不合適了!李妙寧現在也算是新媳婦呢,月例都沒領幾回,她要出,就得從嫁妝裏面拿,拿人家家的錢,給自己嫂子過生兒……太不像話了!
男主外女主內,這種繁瑣的家事,原來賈璟沒娶親的時候自和-圖-書己處理沒錯,但是現在都娶了親了,夫人都進府了,要是還要他親自來做,這不是對黛玉莫大的羞辱嗎?
鴛鴦沉默了片刻,隨後突然一笑道:「許是您說的真的沒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呢!」
只是如此一來,卻叫她們好生為難!
若說跟李紈尤氏她們一檔倒也不是特別的合適,她現在畢竟是寧侯夫人,屬於是發達了那一類,而李紈尤氏她們寡婦失業的……
黛玉有些頭疼的按了按太陽穴,便是當下帶著眾人去了榮慶堂,一進門,廊下小丫頭子們便是都笑著上前見禮:「夫人來了!」
所以賈母這般先封個頂,大家便是心裏都有個數了,省卻了鬥富爭氣的腌臢來!
鳳姐兒乾笑了兩聲,和王夫人暗戳戳對視了一眼,連忙的對著黛玉一陣討饒賠著小心!
此時鳳姐兒和王夫人自也是有些感慨萬分,賈母沒制止鳳姐兒的試探,就是因為這本身就是后宅的規矩,新妯娌哪有不受氣的?
十幾二十兩的,在外面是一個農戶一家一年的收入,自然算是大錢,為這點兒錢鬧得家宅不寧兄弟鬩牆也屬正常。
尤氏和李紈並秦可卿聽了都是有些不好意思,本就是湊熱鬧的事情,賈母心疼她們,她們心裏熨帖,只是如此一來終究是叫人心裏有些不舒服!也害怕別人有什麼意見!
鳳姐兒聞言急忙的笑道:「難得老太太丟開了幾個孫子可想起了我了,您老心疼我,我哪有個敢推辭的?就只把壓箱底子的那些個留給孫子們的好東西給我幾個也就夠了,剩下的都免了罷!」
眾人聞言都是大笑了起來,一旁的探春便是笑著道:「老太太可別這麼說,人家還主動擔著大嫂子她們那份兒呢,這般說急了,一會兒該撂挑子了!」
黛玉笑著道:「老太太的吩咐,我哪能不來?就算是天邊也只有儘快趕回來的道理了!」
黛玉倒不是責怪賈母,只是心下難免的便是想到賈母到底是年歲大了,這樣念歲大的老人,圖的就是個和和睦睦家宅安寧!
尤氏李紈聽了,也是急忙的笑道:「我們自然又矮一等,每人十二兩罷。」
鴛鴦聞言便是笑著:「雖是沒刻意學過,到底是不一樣的,天生的就是合該當夫人的,小時候還不顯,只略微能看出機靈,這大了才有分辨,老太太心裏應該也有成算。」hetubook.com.com
如此,鴛鴦這方才放心的鬆了口氣,隨後兩人便是一同進了榮慶堂,賈母見到黛玉進來便是笑著道:「我猜一準兒的是你來了!」
隨後看了看眾人低聲對黛玉道:「夫人可是因為鳳姑娘的生兒來的?」
引得賈母又是笑了:「能有什麼金玉良言,不過是歲數大了的牢騷罷了,我害怕你們年輕人聽不進去呢!」
春風化雨之間,彼此之間甚至都沒撕破臉皮,便是將鳳姐兒的發難給化解了!
但是她們這樣的人家,卻也又這樣的人家的爭端,錢多錢少不重要,誰壓誰一頭的面子才是大事兒!
但是在賈家這樣的人家,說實話誰都拿的出來,就連賈家的姑娘們也不把這些小錢放在眼裡,或許賈家的奴才們隨身都能揣著幾十兩的銀票!
果然賈母如此一說,王夫人和邢夫人便是心裏有了成算,緊接著便是笑著道:「我們不敢和老太太並肩,自然矮一等,每人十六兩罷了。」
但是就算是這樣,黛玉今天的表現也絕對算得上是亮眼!
黛玉聞言便是啐了鳳姐兒一口笑道:「我說呢,卻原來是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來了!告訴你,十二兩多一文都沒有,我沒按照姊妹們的那一格給,都算對的起你了!」
這話說的沒毛病,薛姨媽肯定是不用遵賈家的規矩的,王夫人邢夫人出十六兩那是因為既要捧場子,又不能高出了賈母說的封的頂,賈母正是為了消弭大家的心思,這才主動封的頂,你們要是給壓一頭,那叫怎麼回事兒?
眾人也都是很給面子的笑著,氣氛難免的熱烈了起來,賈母便是笑著道:「今兒叫你們來,也是為了這樁子事兒,怕你們多想,咱們這回就是為了熱鬧,誰也不佔誰便宜,列個格子,我封個頂兒,先拿二十兩銀子。」
眾人聞言都是大笑了起來,又見鳳姐兒裝做一副肉疼的樣子咬牙切齒的說出要出錢,不免的更是都笑得不行!
再者個人出,出多少也有講究,她肯定是不能高過邢王二夫人的,卻也不能低於各個姐妹們!
但是要是不出,也不像話,難道要賈璟自己親自回來交一份?那要她這個管家夫人還有何用?
黛玉聞言便是瞭然的點了點頭:「你放心,我自有計較。」
所以就算是再如何假,賈母還是想要用這種方式來體現賈家現在有多麼的親近團結!
這等功和圖書力,只能說黛玉不愧是生在公侯之家,爹爹是耍權術的好手,嫁了個丈夫更是其中的好手!一家子都是狠人,倒是難怪她有這般手段!
黛玉笑著道:「您還不知道他?昨天就已經走了,去鐵網山有事情要處置。」
賈母聞言只是連忙搖搖頭笑道:「你出你自己的就好,你剛來家幾天?哪好用你的錢?」
就算是黛玉,賈母也沒道理橫插一手,這樣不是幫黛玉,是給黛玉找更大的麻煩呢!
賈母聞言確實急忙的對二人道:「你們寡婦失業的,哪裡還拉你們出這個錢,我替你出了罷,連帶著蓉哥兒媳婦也是一樣的。」
黛玉其實也沒多想賈璟,畢竟只是去了這麼兩天,不過賈母這麼說黛玉還是笑道:「我記下了,老太太的話都是金玉良言呢。」
正如黛玉所想的一樣,要是走公中,那自然是花多少報多少都無所謂,但是要是各人湊錢來弄,這事兒可就多了!
鳳姐兒聞言便是好像一臉嫌棄的道:「罷了罷了,二十兩就二十兩罷,少了我也不挑,您老這就給我罷……」
鳳姐兒聞言,便是臉色一變,連忙的對黛玉陪著笑:「好妹妹,你瞧瞧你,和我這破落戶計較什麼,只要你操持的好,這錢我自己出了都行!」
鳳姐兒笑道:「我料定您老捨不得您寶貝孫子出錢,這寶玉的那份兒不得算在您老身上?」
眾人聞言都是大笑了起來,鳳姐兒倒是乖覺,知道賈母這是接著自己生兒的名義好好兒的和家裡人高樂一番,所以也不推辭,開著玩笑把大家都是逗樂了。
賈母這方才對王夫人笑著道:「我叫你們來也不是為了別的事,是前幾日早就跟玉兒和三丫頭她們定下來的,初二就是鳳丫頭的生兒了,我原想著就是要大辦的,人難為這般的齊整,咱們好生的高樂一日。」
鳳姐兒抱著黛玉的胳膊笑道:「哪兒呢!都說宰相的肚子里能撐船,咱們林妹妹既是宰相府邸里出來的大家小姐,又嫁了公侯之家,豈不是能撐好幾條船?還會與我這個小蝦米一般見識?」
黛玉這方才連忙笑著道:「急什麼急什麼?與你玩笑呢,你快跟我說說,老太太到底是怎麼想的。」
鴛鴦聞言這方才被調戲的滿臉通紅嗔怪的對黛玉:「夫人!您要是這樣,我可就進去了!」
賈母原來也是想到了黛玉想到的問題,生怕明明是高樂的好事兒,m.hetubook.com.com最後因為錢的事情鬧得不高興了!
黛玉笑著點她道:「我雖不是故意,但是行船之時碾了你這個小蝦米,倒還請你先原諒則個了!」
眾人聞言都是笑了起來,賈母笑著道:「就該這樣!叫她得寸進尺!」
鳳姐兒笑道:「生日沒到,我這會兒子已經折受的不受用了!我一個錢饒不出,驚動這些人實在不安,不如大嫂子這一分我替她出了!我到了那一日多吃些東西,就享了福了。」
便如黛玉,王熙鳳對她也不錯,她待字閨中的時候多蒙鳳姐兒照顧,所以給鳳姐兒過生兒出錢她是應該的,她也沒有不願意的意思!
賈母聞言笑著點了點頭隨後嘆了口氣:「這丫頭還真是和她娘像的不行!不光相貌像,這機靈勁兒像,你看看,連這管家上手也是這般快,今兒鳳丫頭她們這試探一會,不說被碰的灰頭土臉,也是春風化雨的拳打棉花,倒是比她小時候鋒芒畢露更要高明上幾分了!」
但是同時,黛玉現在又是寧國府的夫人,那麼這錢是以黛玉個人的名義好,還是以寧國府的名義好?
裏面聽到動靜了,鴛鴦便是笑著迎了出來,黛玉上前笑著對鴛鴦道:「老太太做甚麼呢?」
黛玉聞言便是無奈的道:「就算是這樣說,未免也太……」
於是鳳姐兒急忙的笑道:「老太太您可先別高興,且算一算帳再攬事兒!」
賈母笑著道:「你們家那個今天怎麼沒跟你一起過來?」
說著黛玉便是笑著指著鳳姐兒一臉威脅的道:「你再說罷,再說,我看你是不是自己親自操辦自己的生日宴,不是,最後不還是要央到我頭上?既央到了我頭上,到時候上的是山珍海味,還是拍黃瓜,那可就是我說了算了!」
鴛鴦聞言笑道:「剛用完飯,正是無聊時候,正準備打發人去承毅伯府請薛姨太太來呢。」
李妙寧聞言便是笑著道:「這樣不好,怎麼好意思叫老太太出錢?我也盡一份孝心,我和嫂子們一格,我出了罷。」
賈母聞言便是點了點她一臉嫌棄的對眾人道:「都看看都看看,這就是我們家裡的破落戶,這丫頭一提到錢算的是比誰都精明的!別人知道了,還當我們苛待了你讓你這般錙銖必較了!也是從小兒到大的錦衣玉食,偏偏天生了這麼個破落戶性子!」
鴛鴦聞言只能是對黛玉道:「夫人,此時正是盡孝心的時候,還是www.hetubook.com.com順遂了老太太的心意罷。」
鳳姐兒聞言便是笑著道:「我這不是想著,我們這兒還有位侯夫人在這兒呢不是?咱們這小打小鬧的,都入不得侯夫人的眼!到最後人家看不過眼,可憐咱們老老少少的過個生兒都不易!賞咱們個百八十兩的,豈不是連老太太的那份兒都不用出了?」
賈母聞言便是大笑了起來:「你們看看她這副破落戶的樣子!」
若是以黛玉個人的名義,那西府的嫡長奶奶過生兒,你東府沒表示能行?那她這個東府夫人已經出了錢了,難道要再替東府出一份兒?那成什麼樣子?只怕更惹人嫉妒!
賈母笑著道:「整日里就惦記著我那點兒破爛兒,告訴你,別的沒有,就能拿出來二十兩銀子,多了一文都沒了!」
黛玉聞言便是害羞的笑著上前抱住賈母的胳膊:「這不都是綵衣娛親,儘儘我們做小輩的心意嘛。」
黛玉聞言便是打量了鴛鴦一眼道:「好丫頭,怪不得人常說賈府最頂尖兒的四個丫頭是平鴛晴襲,你們這玲瓏心真是一個比一個精細了!」
賈母笑著罵道:「該!人家又出著錢,又出著力,到了你嘴裏反倒是落不下好兒了!這下可把人惱了?」
若是以寧國府的名義,你林黛玉這麼多年在賈家西府就是白吃白喝了?
賈母聞言也是跟著笑,惜春也是跟著笑道:「三姐姐這話就有點兒冤枉二嫂子了,人家都主動承擔起了大嫂她們那份兒了,怎麼能算小氣呢?」
賈母一愣,隨後便是哈哈大笑了起來……
賈母嘆息了一聲:「咱們這樣人家的女兒就是這樣的,就算是再怎麼心裏擔憂的不行,總歸還是要打起心思來,男人們在外面做事,總不能連家裡也跟著操心不是,小年輕的聚少離多也是正常,你不要太放在心上,要是一天到晚都想著他,那就什麼事也做不成了。」
賈母點了點黛玉,隨後便是對鴛鴦笑道:「瞧瞧,怪不得人常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呢!我這玉兒嫁給了那個猢猻,沒兩天也學得油腔滑調了!」
王夫人笑著道:「我原也是這麼想的,既有老太太提出來了,那就這麼辦就是了。」
賈母聞言也是笑著點頭道:「如此也好,只是你這我身上還背著一份兒是什麼意思?」
鴛鴦無奈的嘆息道:「老太太也知道讓您為難了,所以稍候便叫了夫人奶奶們一塊兒過來,到時候老太太想來自有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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