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想著，心下又不覺生出些扭曲的快意來，盯著丈夫的背影暗暗冷笑。
「自然是當面賠個不是！」
『老娘們』的稱呼，讓楊氏臉色就是一沉，語帶雙關的反問：「我這身段放多軟合適？他要是來硬的怎麼辦？！」
秦顯滿面堆笑，直到目送來順的身影消失在門后，這才收斂了媚態，招呼妻子打道回府。
秦顯回頭瞪了妻子一眼，惱道：「你莫不是忘了，自己曾得罪過那來順？要擱以前也還罷了，現如今他家水漲船高，若不儘早化解化解，豈不連累一家老小？！」
她登時有些氣餒，看丈夫也愈發不稱心。
所造成的最大影響，便是來順的聲望，隨著鄧好時的死訊再次高漲。
再加上負責催收節禮的周瑞，又和來旺是同盟關係，來家會收到庄頭們送的年貨，自然也就不奇怪了。
誰知剛從寧榮街東口轉入前巷，迎面就與丈夫秦顯撞了個對頭。
「你還有功夫瞧熱鬧？」
楊氏眼熱之餘，又不禁暢想著等自己換了肥缺是，也能分上一杯羹。
大老爺聞言怒不可遏，下令對其嚴刑逼供，務求追回所有的臟銀。
楊氏下意識的接過來掃了眼，就忍不住驚呼道：「怎麼這麼多？！」
正要看看上面都有和_圖_書什麼，又聽那楊氏嗲聲道：「先前多有得罪之處，如今奴已知錯了，還望來管事日後多多照應。」
現如今她擺出這等姿態，是不是意味著那件事也有的商量了？
司棋挎著個小包袱，先往前行了幾步，又對楊氏點點頭，這才答話道：「我如今也好的差不多了，今兒先和二姑娘說一聲，等明兒就該回來當值了。」
「那就好、那就好。」
從來都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城外莊子里的管事們，每年除了給主人進獻節禮，對府里有頭有臉的管家們，少不得也要打典一二。
可這楊氏卻遲遲沒有給自己回應。
人死如燈滅，那臟銀自是無從追尋，大老爺也只能大公無私的，將那一百兩銀子充入了府庫。
行出一段距離，他看看四下無人，忍不住酸道：「你方才那是怎麼回事？聽的我直起雞皮疙瘩！」
說到『驗看』時，她前傾著身子，翹首望向來順，形成了一個極佳的角度。
可只要賈赦咬死了不認，怕是連老太太都奈何不得他。
秦顯說著，又嘿嘿笑了起來，擠眉弄眼的道：「那沒見過女人的毛頭小子，吃你那幾句一撩，怕是晚上非跑馬……」
不過這等事總不好光明正大的商wｗｗ.heｔuboｏｋ•ｃｏｍ.ｃｏｍ量，來順也就沒有急於一時，只是淡淡點頭道：「那事兒本就不是你的錯，以後也不用再提了。」
秦顯不疑有他，便又擺出叔叔的架子，勸司棋看開些，別再介懷潘又安的事兒。
不過來順這時想起的，卻是自己最初的計劃——當時他原本想和這楊氏做個交易，好借楊氏之手查出茗煙的陰私。
秦顯卻依舊毫無覺察，還轉過頭特意叮嚀道：「到時你親自把這禮單給那來順，盡量把身段放軟些——他一個大小夥子，總不好跟你們老娘們較真兒。」
他見外面竟是楊氏、秦顯夫婦，先是眉頭一皺，但繼而想到了司棋，又略略舒展開，不咸不淡的問：「你們找我和我爹有事嗎？」
這套說辭……
秦顯心急火燎的道：「怎麼這時候才回來？我這都找你半天了！」
楊氏強打起精神，敷衍道：「這新聞一個接一個的，還不興我留在府里瞧瞧熱鬧么？」
根據大老爺賈赦宣稱的官方消息：
但凡低頭打量，便能映目滿襟。
見來順父子？！
「你去哪兒了？！」
這短短兩天當中，對榮國府上下造成的衝擊，即使用一波三折來形容，都顯得過於輕描淡寫了。
如果說來順出首鄧和*圖*書好時、劉氏認母王熙鳳這兩件事，帶來的是基於現實的震驚，那鄧好時殞命的過程，就顯得有些過於魔幻了。
「你讓我受著，那我就受著唄。」
卻原來對面轉出一個高大豐壯的身影，正是秦顯的侄女秦司棋。
「我一直在府里。」
「我是讓你放軟，又沒讓你放浪！」
楊氏暗暗鬆了口氣的同時，又不禁恨的咬牙切齒。
不過礙於秦顯就在旁邊，他也只是一觸即收，順勢就接過了那禮單。
「來管事儘管自便、儘管自便。」
楊氏聞言心下就是一激靈，還當是被丈夫察覺了什麼，手軟腳軟的被扯出足有七八步遠，這才驚覺不對。
楊氏有些怯怯的往前迎了兩步，背對著丈夫略略躬身，將那禮單雙手奉上，口中含情帶顫的道：「這是莊子里送來的年貨請單，還請來管事驗看。」
原來是這個意思。
只是他卻哪裡曉得，來順想要的是什麼補償？
那鄧好時是被賴大總管親自綁了，帶去大老爺面前投案的。
「那你就受著！」
閑話少提。
一路再無別話。
因腹中空空、倦意上涌，她就想著先回去用些吃的，再稍事休息一番，也好應付晚上的巡夜差事。
楊氏悶頭回應著，心下又補了句：只要你不後悔和-圖-書就成！
估計就連寧國府門口的石獅子都騙不過！
這話有些彆扭，甜膩的腔調更是令人心生異樣。
秦顯很快把這事兒拋在了腦後。
秦顯一跺腳：「再這麼稀里糊塗的，咱家只怕就快變成新聞了！」
秦顯不耐煩的一甩手：「他能把你怎得？就算說幾句不中聽的，難道還能少塊肉不成？！」
或者說是凶名赫赫。
當初只她一人受難時，丈夫對此不聞不問，現下發覺可能會被殃及池魚，又上趕著拉自己去道歉。
來順本就是個『老實人』，見她擺出如此有誠意的姿勢，自然免不了要來個一覽無遺。
秦顯卻哪知她在想些什麼，一面催促著楊氏跟上，一面又道：「這也是大哥的意思，他還特地幫咱們討了個由頭。」
「叔叔放心。」
不過轉念一想，這庄頭們送東西，都是衝著府里的男管家，倒沒聽說專門給后宅女管家送東西的。
「聽說是把鄧好時的那份，也轉給了來家。」
他對於自己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但隨後卻表示，貪來的銀子都被他揮霍一空了，家中僅剩兩錠五十兩的元寶。
說著，他從懷裡摸出張禮單來，得意的沖妻子顯擺著：「這是庄頭們給來家的年貨清單，咱們給他送過去，也算是借花獻hetubook.com.com佛了。」
原來如此。
卻說等楊氏從這一連串勁爆消息當中，逐漸晃過神來時，早已經是這日午後了。
楊氏瞧見司棋，心下就忍不住冷笑：誰說那來順沒見過女人，他見識過的女人，不就在你眼前么？
說到半截，他忽然嚴肅了起來，挺胸抬頭又清了清嗓子，這才揚聲召喚到：「司棋，你不在家裡養病，到府里來做什麼？」
這事最終只能落個不了了之。
楊氏坦然反問：「你不是說讓我盡量放軟些么？」
說著，他不由分說扯住楊氏，催促道：「走走走，快跟我回府里一趟，去見見那來順父子！」
可楊氏卻總覺著，司棋這回來府里，絕不似她嘴上說的那麼簡單！
「有事兒、有事兒！」
司棋認真道：「我只當世上沒這麼個人，再也不會為他傷心了。」
這前倨後恭的，竟是半點擔當也無！
卻不想那鄧好時受不住杖刑，竟就這麼一命嗚呼了。
夫妻二人尋到那輪胎小院，秦顯陪著笑請王家小廝通傳了，許久之後才見那來順獨自迎了出來。
於是忙問：「見他們作甚？」
說著，對秦顯微微頷首：「要是沒別的事兒，我院里還有些公務要忙，少陪了。」
秦顯一面點頭哈腰，一面給妻子打眼色。
叔侄兩個就此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