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知烏西人這時候，有沒有佔據那幾個重要的石油產地……
正待回屋問一問，就見堂屋裡迎出個清秀高挑的青年，瞧著十六七歲的樣子，雖是滿臉堆笑，卻難掩窘迫之態。
在電力和汽油普及之前，煤油燈可是風靡了好一陣子，且費用比蠟燭要低了不少，在相對富庶的夏國民間，應該是有廣闊市場的。
細究這其中的蘊意，朝廷似是有罷戰和談的想法。
想到家中近日的困頓局面，一時真險些落下淚來。
且將士們水土不服的情況，也已經初步顯現出來，萬幸是在冬季里，情況還不算嚴重。
「看著跟水似的。」
「出去！」
約莫計議了一刻鐘的功夫，他才又回了東廂晨練、洗漱、用飯。
正納悶呢，又聽徐氏道：「順哥兒早上見下了雪，就想著衙門裡的蓑衣還有些積貨，雖有些小瑕疵卻並不殘破，賜給朝廷命官自然不成，但拿來賞人倒是極合適，便自掏腰包買了五十件孝敬府上。」
「珍大奶奶也要買些蓑衣？」
她本就是病體初愈，這自早上忙到晌午，就覺著精力不濟，偏平兒今兒也似是有恙在身，並不曾主動替她分擔什麼，一時愈發鬧的鳳姐兒心煩意亂虛火上亢。
下面還單獨列了個夏國與烏西國的貿易表，也不知是從哪兒抄來的，看結構明顯不是夏國官方的手筆。
焦順隨意掃了兩眼，便沒怎麼關注了——似這等事兒，也沒有他插手的餘地。
先前提出刊印語錄，果然是正確的。
這倒真是個會順桿爬的。
兩下里一映襯，焦順在府上的名頭，倒又無形間高了個台階。
賈芸登時驚的瞠目結舌，半晌才撥浪鼓似的搖頭道：「我身上既沒有功名，也不曾學過什麼刑名，卻怕是……」
劉長有恍然：「原來大人說的是水火。」
邸報上最重要的消息，自是東南境外的相關軍情；民報上的頭條，卻是忠順王與南安王爭風吃醋，為個小戲子豪擲千金。
王熙鳳看看門口，又壓著嗓子道：「昨兒倒虧了順哥兒出頭，不然咱們府上怕就要改朝換代了。」
焦順奇道：「尊駕是……」
他貌似把『兵災』理解成了冰雪的冰。
便在這時，就聽門帘一挑，有人笑吟吟的走了進來。
反倒是和談之後的事情，或許可以提前做些準備。
他因與倪二是街坊，得了倪二的指點才尋到焦順這裏，不想還沒開口，就先被焦順給堵了回去。
徐氏道了謝，www.hetubook.com.com捧著那茶碗笑道：「若知道奶奶正在養精蓄神，我就不過來討饒了。」
按照上面的說法，朝廷遠征軍為了確保補給線，不得不分兵回防茜香國，如此一來守成有餘，再想進取卻難了。
焦順又上下打量了他幾眼，果然和寶玉有幾分掛像。
……
期期艾艾的正要說些什麼。
唯獨那絲絲縷縷的甜蜜，始終縈繞不去。
創造些進口需求，縮小逆差的數額倒也不是全然沒有辦法。
焦順若有所思的關了窗扇，順勢接香菱遞上的毛料大衣裳，又吩咐玉釧兒道：「你一會兒請老爺、太太別急著出門，就說我有事情要商量。」
原來是家裡來了外客。
水火？
可若就此放過尤氏，他又是決計不甘心的。
到了下午，又有閑言碎語傳開，說是焦大爺監工兩日諸事皆宜，偏剛交卸了差事就下起了大雪，足見他是有個運道、能鎮住場面的。
她對著守門的丫鬟做了個暫止的手勢，便歪在榻上掐著眉心吁吁驕吟。
按照書中所載，這賈芸倒是個能做事的，正好焦順手底下也缺人。
焦順沉吟著，看向了桌旁的燭台。
「這……」
如果到時候烏西人拿不出燈油，再尋別家供貨，或著乾脆嘗試在本土開採就是了。
思來想去，只得先推延道：「你回去好生使使勁兒，最三五日後，我帶些蓑衣上門，咱們再伺機商量個法子出來！」
焦順沉吟半晌，如今剛下了雪，一則不便野合，二則也怕露了痕迹，倒真有些難以下手。
全部解決肯定是不可能的。
一時惹得府里人人稱讚，倒又把李紈管家時的好處，統統拋在了腦後。
焦順回憶著小時候見過的煤油，皺著眉頭形容道：「但能浮在水上，且一點就著，澆都澆不滅。」
那麼讓烏西國乃至其餘洋夷們，耿耿於懷的貿易逆差問題，又該如何解決呢？
玉釧兒隨著迷迷糊糊坐起來，因窗外寒風吹進來，忙攏了被子，瑟瑟發抖道：「快關上吧，可別再著了涼！」
示意小丫鬟上前伺候著，她只默默侍立在旁，想著昨兒晚上那越軌的情景，心下患得患失的。
焦順一骨碌爬起來，趿著拖鞋奔到窗前，推了窗扇果見外面鵝毛紛紛，地上也已積了薄薄一層。
香菱伺候焦順起身，因想起昨兒和徐氏交代的事情，便道：「太太昨兒念叨著要在堂屋添個人，說是也免得我和玉釧兒兩www.hetubook.com.com頭跑。」
焦順說著，抬手往裡一讓。
因怕父母久等，焦順便將晨練延後了。
原本兩人是最熟慣的，這會兒卻竟生出些慌亂來，仿似醜媳婦見公婆一般。
卻聽焦順又道：「換了旁人我倒好開口，偏哥兒既是府上近支的親戚，若反要我去舉薦，卻怕不怎麼合適。」
王熙鳳瞪眼打斷了平兒的話，隨即又蹙著眉頭仰躺在榻上，有氣無力的發狠道：「我還在這兒支應著呢，便多等一會兒也凍不死她們！」
「你既然知道就好說了。」
鋪派下這樁利國利民的任務，焦順自覺人品又升華了不少，下午趁勢就把新到的炭敬銀子三七分了，兩袖金風的回到了家中。
卯正〔早上六點〕，他自去衙門當值不提。
一面又催促香菱趕緊拿大衣裳給焦順披掛。
「師、師爺？！」
朝廷因此少了許多關稅，民間也受了不少的損失。
兩個僕婦連忙應了，其中一個笑道：「大爺如此仁善，怪道能做上官兒呢。」
畢竟正常來說，也輪不到他一個工部的小官兒去參与和談。
說著，又壓低嗓音，將尤氏的情況說了，催著焦順趕緊拿個主意。
王熙鳳心下一緊，暗道這順哥兒莫非又後悔了，不想把扇子賣給大老爺？
卻說王熙鳳因剛剛重新掌權，不到辰時也在那三間倒座內升堂問事。
「不敢當大人尊稱。」
不過因為夏太祖橫插一杠，如今夏國的冶金水平和西夷沒有明顯代差，產量也有較大提升。
平兒這才發現是徐氏到了。
賈芸被打量的愈發窘迫，下意識扯著衣襟下擺，陪笑道：「大人或許沒聽說過我，小子是西廊下……」
劉長有忙躬身贊道：「今兒才剛下了雪，就想著要解決冰災，如此愛惜百姓，足堪比古之賢臣了！」
這倒也合理。
那人身形一僵，卻並未從命，而是看向了一旁的平兒。
紡織業就更不用說了，這些日子和寶釵書信往來，沒少聽她提起薛家紡織品出口海外的事情。
聽說已經送到了院里，她又命人取了兩件細瞧，見果是朝廷發放的款式，不由咋舌道：「也虧得是他在雜工所主政，若在外面要買這工部精編的玩意兒，怕沒個四五兩銀子都未必能拿得下呢。」
焦順午閑時便命栓柱就近買了報紙來，對應著衙門裡發放的邸報，了解些朝政要聞、市井民生。
一忽兒羞窘、一忽兒悔恨、一忽兒后怕……
寫到這裏m.hetubook.com.com。
目送一個僕婦匆匆去了，焦順這才到了堂屋裡。
估摸著應該是玉釧兒和香菱的手筆，只是不知為何就只堆了一半——玉釧兒也還罷了，香菱卻不是個半途而廢的性子。
「你跟我鬧這虛的作甚？」
不過這些事情，也不是焦順該管的，自有徐氏出面張羅。
賈芸登時就泄了氣。
因為焦順來的？
她強耐著心下的羞窘，急忙向王熙鳳道：「奶奶，是來旺嬸兒。」
恰好進口商品里名列前茅的，還有『煤油』這一項。
「爺！」
劉長有微微搖頭，又拱手道：「還請大人示下，這煤油究竟生的什麼形貌，又有什麼脾性用處？」
想到這裏，焦順忙命人喊了劉長有來，當著他的面畫了大致的圖形，又問：「你可曾聽說過煤油？」
夏國的水師不敵人家的海軍，路上又隔著個茜香國，若久拖下去只怕未必能討得了什麼好。
他對某時期的事情還算熟悉，依稀記得除了某些不可說的之外，從境外輸入的大宗商品最多的是鋼鐵、紡織這兩大類。
焦順立刻高聲打斷了她的話，一面拿眼瞪著銀蝶，一面故作為難道：「這卻有些難辦，衙門裡積壓的瑕疵品已去了大半，如今已是沒幾件了。」
賈芸聞言，忙一躬到底：「不管如何，小子都多謝叔叔抬舉了！」
「自然知道。」
平兒雖有些魂不守舍，但見她這般模樣，還是提起精神勸道：「奶奶，事情是做不完的，不妨讓她們先散了，等……」
進了院門，就見東廊下有個堆了一半的雪人。
賈芸正不知該如何開口，被他一語道破來意，暗鬆了口氣的同時，卻也愈發的尷尬起來。
王熙鳳正心煩的緊，看也不看來人是誰，便呵斥道：「不等傳話就進來，還有沒有規矩了？！」
這般想著，忍不住目視平兒這中間人。
而烏西人除了派水師襲擾茜香國，也陸續向身毒東北方集結兵力，如今雖還不足以反攻，可若拖到明年春夏之際，烏西人或從本土發兵，或從殖民地調兵，必然會嘗試著收復失地。
這回劉長有倒是立刻應了：「此物自古早有記載，宋時曾制猛火油用於軍中，民間也有用來當藥材的、制墨錠的——聽說建國之處，朝廷曾派人去遼東尋找油礦，可惜還未曾有什麼結果，太祖爺就賓天了，此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頓了頓，又補充道：「先前看太祖的起居註上記載，花期國和天方都有不少石油礦和*圖*書。」
因見客座上本就有茶，焦順也就省了事，直接開門見山的問：「哥兒尋到我這裏，莫不是為了修別院的事兒？」
「西廊下五嫂子的兒子，我知道的——裏面說話吧。」
焦順正睡的昏沉，就聽香菱喜道：「爺、爺，外邊兒下雪了！」
打發走了賈芸，焦順忙又命人請了銀蝶過來。
焦順卻攔下了他，正色問：「你是想賺些塊錢，還是尋個正經的營生？」
因是正日子。
焦順截斷的他的話，直言不諱的道：「說是師爺，其實我只圖哥兒能安心幫著打雜，再借府里的名頭，鎮著下面的書辦、賬房就成。」
堂屋裡的確該添個人了。
玉釧兒連忙自床上起身，收拾齊整了就急忙去堂屋傳話。
有個做了皇帝的穿越者前輩，雖然堵死了文抄公的門路，但好處也著實不少。
這些其實依舊和焦順關係不大。
朝廷先前斷絕貿易往來，雖惹的烏西國興兵來犯，歸根到底卻實是夏國吃了虧。
銀蝶這才覺察出唐突，訕訕的吐了吐小丁香，也順著這話道：「請焦大爺想想法子吧，這府上許多人都已經有了，若我們府上一件也沒有，只怕下面要說閑話了。」
焦順也不知道兩人說的，究竟是不是同一樣東西，於是又搜腸刮肚道：「這煤油好像是從石油里提煉出來的，石油你總知道吧？」
這銀蝶約莫是覺著有了肌膚之親，且又急著想討個主意，進門后竟就不曾遮掩，連聲道：「我們奶奶要打退堂鼓，爺快想個主意……」
胡亂打發走一個稟事的婆子。
恰在這時，外面粗使僕婦進來稟報，說是珍大奶奶的丫鬟銀蝶登門求見。
那青年訕笑道：「小子賈芸，見過焦大人。」
王熙鳳這才睜開眼睛，強撐著起身笑道：「哎呦～我還當是誰呢——快坐、快坐，平兒，還不給你嬸子上茶。」
原來這就是賈芸！
至少焦順以後不用發愁，如何解釋自己知道海外會有石油礦了。
平兒忙命小丫鬟送了綉敦來，又親自捧了茶奉上。
見鳳姐兒一味的逞強發狠，平兒也便不在多話。
「那不妨到工部，給我做個師爺如何？」
不管了，先找人試著把東西做出來。
彼時徐氏正在梳妝，焦順便把自家老子拉到外間私語。
且也正好借他分一分張誠的勢，免得張誠一家獨大。
焦順點頭道：「不妨先尋些石油來，試著過濾過濾，看能不能得出那什麼……水火？若是能成，再設法將這水火燈造出來www.hetubook.com.com——這東西若是能成，說不得能免了兵災，還能解決民間用不起蠟燭的頑疾呢！」
因夏太祖橫插一杠，夏國北方的冶金業和江南的紡織業都十分興盛，以至於中外的貿易差額，故此西夷常為此耿耿於懷。
頓了頓，又吩咐：「去個人知會栓柱一聲，胡婆婆畢竟年歲大了，這天寒地滑的，就先別讓她過來了。」
還不如趁著如今尚且佔據優勢，先與烏西人訂個城下之盟。
忙問東西現在何處。
焦順喊住她們道：「先掃一條小路出來就成，這雪怕還有的下呢。」
倒是那邸報上，關於西南戰事的現狀，以及烏西人最新的動向上，頗列出了一些乾貨。
「奶奶說的哪裡話。」
屆時此消彼長……
賈芸便悶頭起身告辭。
賈芸一愣，猶疑著道：「若能有個正經營生，自是最好不過了。」
當即下令將其中二十件收入庫中，另外三十件專選了府里有頭有臉，又自來親近忠誠的發放。
這所謂的小戲子，該不會就是那四處送汗巾的蔣玉菡吧？
可若是拖到明年開春，乃至立夏之後，卻怕會出現大規模的非戰鬥減員。
不過也無所謂了，只要他能明白其中的重要意義就成。
這打扮不像是下人，可也不像是府里的富貴公子。
頓了頓，又道：「其實我這時候過來，也是因為順哥兒。」
卻見平兒侍立在徐氏身側低眉順眼的，竟是比往日面對自己時還要恭敬些。
按照這邸報上放出的風聲，朝廷多半會重新開放貿易，甚至會開放更多的限制。
賈芸卻不敢走在前頭，推辭了幾次，這才亦步亦趨的跟著焦順回到了堂屋裡。
既然工業品不成，那就只能在原材料上下功夫了。
原本因為焦順只肯讓出一柄扇骨，王熙鳳頗覺得不太滿意，此時聽他竟肯自掏腰包孝敬，立時便又改了觀感。
轉過天到了十一月十五。
「大人果然仁善！」
見賈芸仍有些恍惚，焦順又道：「也不急於一時，哥兒回去好生考量考量，若覺著能成，再過來尋我不遲。」
不過……
洗漱之後出了東廂，就見兩個粗使婦人已經在清掃院子了。
至於李紈也是剛剛交卸差事云云，卻竟沒幾個人記得了。
「哥兒先別急著走。」
而有著後世的基本造型做參照，煤油燈這玩意兒發明起來，應該也不是太難。
這裏一筆帶過，緊接著又分析起了烏西國人的意圖訴求。
徐氏忙道：「這裏裡外外哪裡少的了您？」
「散什麼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