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
問題是她起初設想的計量單位，可不是那等污濁之……
「呸！」
喂完燕窩羹，紫鵑又給林黛玉擦了嘴，林黛玉這才稍稍緩過勁來，眉目含愁的道：「姐姐的心意我銘感五內，可姐姐又能有什麼法子？再說若為了我牽累到姐姐，那我還不如早早死了來的痛快。」
也虧是到了傍晚。
這狗東西倒真是熟稔的很！
焦順聞言立刻一骨碌坐正了，皺眉道：「都這月份了，怎麼還跑去探視別人？可千萬別再過了病氣！」
說著，示意司棋和紫鵑暫且退了出去，這才又繼續道：「我們爺當初為了襲爵不得不改成焦姓，可來家也只他一根獨苗，這祖上的香火總不能棄之不顧吧？所以……」
再說經過邢岫煙和司棋、香菱、玉釧等人的描述渲染，林黛玉對焦順的觀感也有了巨大轉變——先前只當他是個走運的奴才，如今卻把焦順當成了不學有術的怪才，對家中女子溫柔體貼不下寶玉，更比寶玉多了一份擔當。
眼見平兒把那褥子丟到了鍋爐後面，王熙鳳便讓她扶著自己往外走。
焦順一時都懷疑她是不是有什麼隱疾了，不過仔細檢查了一番，也沒發現有什麼不妥的地方，應該只是久不經歷練，一下子刺|激過頭了。
王熙鳳聽完忍不住感嘆：「怪道你當初跟我說，這狗東西的本事非比尋常。」
出門之後，才發現不知不覺間已是傍晚時分。
現如今反倒是賈珍成了『外人』，乃至於連尤氏剛誕下的孩子也是焦順獨資所有，並不曾學呂不韋和秦異人搞什麼交叉入股。
「怎麼又成我慫恿了？」
焦順不以為意的擺手道：「去把她喊過來就是。」
這一放下心來，王熙鳳便又想起了往昔的許多疑惑，當下示意平兒坐到近前，壓著嗓子問：「事到如今，你也跟我說句實話，東府的珍大嫂子是不是……」
腦海中關於失神前的記憶，也不由自主的重新浮現出來。
旋即又正色道：「其實依著老爺太太的意思，是要選個好生養的女子過門，但以妹妹這樣的品貌出身……這不過是沒辦法的辦法，有老太太照管著，妹妹想必是能尋個好夫家的。」
王熙鳳便咬牙罵道：「沒良心的促狹
和-圖-書鬼，瞧我養好了怎麼拾掇你！」
這樣子倒也不是沒辦法給她穿好衣服，可就怕不小心沾染上什麼，到時候可沒處淘換去。
平兒掩嘴直笑。
正說著，邢岫煙就打發香菱回來稟報，說是林黛玉因高燒直犯迷糊，邢岫煙實在是放心不下，所以打算在瀟湘館守她一晚。
等回到家中，王熙鳳往床上一趟，只覺四肢酸麻、膝蓋青腫，身上竟是無一處不疼，恍似都要散架了一般，偏內里卻又莫名的慵懶舒泰，直如被貫通了奇經八脈。
平兒說著，上前輕車熟路的拿了毛巾帕子，扶起王熙鳳開始從頭到尾的擦拭。
這賊殺才真能折騰！
王熙鳳聽的震撼無比，她原以為尤氏至多不過是和自己一樣，同焦順有什麼私相授受的勾當，那知道這竟是賈珍首肯的！
聽焦順問起邢岫煙等人，她一面斟茶一面稟報：「因林姑娘有些不舒服，姨娘實在是放心不下，就去園子里探視了。」
呸～
他就這麼走了？！
「放著我來。」
不過這也正常，她本就是面冷心熱的人，若不動情還好，一旦動了真情便陷的極深，又豈是輕易就能超脫出來的？
王熙鳳下意識想要站起來，但腳下打滑雙腿又酸軟，試了幾次竟沒能成功。
……
王熙鳳紅頭脹臉的啐了一口，不經意間掃到一旁攤開的毛巾上，整整齊齊的擺著捲起來帕子、毛巾、補妝用的便攜脂粉包、梳妝用的小鏡子小梳子、甚至還有遮掩氣味用的香包。
這狗……
「對了！」
邢岫煙猶豫了片刻，一咬牙道：「不瞞妹妹說，我倒真有個釜底抽薪的法子。」
她虛弱的舉目四望，見到邢岫煙挺著大肚子守在床前，不由挺直身子歉聲道：「我不過是受了些風寒，怎麼倒把姐姐給驚動了？」
聽香菱提起二姑娘，玉釧也忙在一旁補充道：「若不是你說起二姑娘，我還真差點忘了，下午綉橘來了一趟，說是要找司棋姐姐，我說司棋姐姐去了瀟湘館，她就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林黛玉搖頭苦笑：「我自是盼著老太太長命百歲，可……二舅母本就不喜歡我，如今偏又讓趙姨娘得了勢，論荒唐這府里誰能越過她去？我hetubook.com.com只怕……咳咳咳～」
邢岫煙板起臉來：「且不說你的婚事自有老太太做主，就算老太太不管，二老爺二太太也不至於像姑父那樣糊塗荒唐。」
這時雪雁送了川貝枇杷燕窩羹進來，對側坐在床頭的紫鵑道：「大夫吩咐讓用了飯再吃藥，咱們先喂姑娘用些燕窩粥吧。」
焦順便問：「林姑娘好端端的怎麼就掉水裡了？」
也不知是不是久病成習慣了，林黛玉倒是很快就張嘴把燕窩羹喝了，且還漸漸清醒了過來。
邢岫煙原本對焦順『情深不壽』的說辭將信將疑，可如今瞧林妹妹渾渾噩噩間聲聲泣血的樣子，不自覺就添了幾分認可。
邢岫煙嗔怪道：「你也知道自己是胎里弱，怎麼還偏往那水邊上湊？！」
「呸～」
說起這個『狗』，就忍不住想起先前被他擺置成……
王熙鳳腦袋裡一片空白，直到目送焦順消失在門外，這才猛地一下子坐直身子，茫然的掃視著四下，漸漸也回過神來。
她牙磣似的啐了口，忍不住側頭看向平兒，陰陽怪氣的道：「怪道你素日里這麼偏著他。」
「還說呢。」
平兒也不幫焦順辯解，默默服侍她穿好了衣服，又踩著那毛巾了蹬上了鞋襪。
「聽說是因為二姑娘的事情走了神兒，所以才……」
於是焦順用毛巾裹住了她的胸腹，又把食盒裡的東西挨個擺在了先前用來擦身子的毛巾上，然後也不管王熙鳳聽不聽得見，附耳交代幾句，便拎著食盒去外面找平兒分說了。
他回到家裡就嚷著要泡澡，又欲蓋彌彰的說外面實在太熱，走一遭就是滿身油汗。
緩了一陣子，她又忍不住哼哼唧唧的嘟囔：「雖聽說男人與男人是不一樣的，可也沒想到……若早知道，我說什麼也不聽你慫恿！」
「也不是因為這個。」
聽她習慣性的雙標，平兒也只是一笑，自去外面端了飯菜來服侍王熙鳳用飯。
王熙鳳見狀沒好氣道：「你看看有沒有標識，若沒有，把它扔了就是！」
她雖沒直接把話徹底點透，但林黛玉已經聽出了內里的含義，當下露出詫異又有些尷尬的模樣，訕訕道：「這、這……這怕是……」
「當真是世事無常。」
www.hetubook.com.com說著，伸腿想用腳趾去捅平兒的腰眼，結果不小心牽動了痛處，當即又齜牙咧嘴的把兩條長腿擺成了花括弧。
「已經走了。」
平兒不屑道：「東府那邊兒雖靠修園子補了虧空，可父子二人一個比一個的能揮霍，家裡便有金山銀山也撐不住！如今那府上之所以還能有盈餘，全靠順哥兒張羅的木材香料生意——這買賣如今就掌握在珍大奶奶手上，這父子倆哄著她還來不及呢，又怎敢貿然翻臉？」
平兒見她這樣子實在是不雅觀，便拿了條夏涼被給她遮住腰肢以下，又道：「奶奶就放寬心吧，順哥兒從來不是吝嗇之人，既得了奶奶這活寶貝，又怎麼可能少得了好處奉上？」
平兒小心把那褥子揭起來打量，見款式和焦順平常用的不大一樣，又不是榮國府常見的款式，便猜到應該是從東府里拿的。
返回頭再說焦順。
說著，又忍不住後悔起來。
見她說著說著就咳嗽起來，邢岫煙忙捧著肚子起身，坐到了林黛玉身側，拉著她的手道：「你只管放寬心，若真有那一日，我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搭救你脫離苦海！」
王熙鳳嗤鼻一聲打斷了她的話：「他肯拿身家換你，你自然覺得他比誰都好——依我看，就是個土匪強盜，若不然哪有剛見面就……哼！反正我不能就這麼便宜了他！」
平兒自然明白她是什麼意思，先是笑著搖頭否定了，見王熙鳳滿臉不信，又改口道：「至少不全是因為這個，要說順哥兒其實也是個花心的，但對身邊的女人小意體貼，便寶玉也未必能比的……」
呸！
在邢岫煙面前，她自覺也沒什麼好瞞著的，便咬住銀牙道：「若是落得和二姐姐一般，我倒寧可死了才好！」
說著，遂將前因後果講了一遍。
「這說的什麼話？」
邢岫煙說完心下就吊著一口氣，生怕黛玉反應激烈，如今見她雖看上去並不情願，卻也沒有為此惱怒的樣子，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怕被人發現是一回事，但她更後悔的是白白讓那焦順糟踐成這樣，卻竟一句正經的要求也沒來得及提起。
於是她半開玩笑的道：「那咱們說好了，若以後真有那一日，我就到焦家投靠姐姐去！」
王熙鳳ｈeｔｕbｏoｋ.ｃom.cｏm又啐了一口，還不等徹底將那惱人的畫面趕出腦海，就見平兒快步走了進來。
王熙鳳口不應心的啐道：「什麼活寶貝死寶貝的，你們私下裡那些污言穢語，少往我這裏夾帶！」
「什麼好東西？」
事後。
見大爺沒把那些雞零狗碎的帶回來，玉釧就知道必是又給野女人用上了，一面好奇是哪個下賤胚子，竟敢青天白日的跟大爺在外面胡來；一面又惋惜今兒大爺回來的太早，只怕還得按照正經排班來，輪不到自己加餐了。
「呸～」
說到半截，邢岫煙臨時又改了口，一來她看出林黛玉對此有些排斥，二來她自己其實打心底，也希望林黛玉能有個更好的歸宿。
紫鵑聞言就要攙扶黛玉起來。
「呸～」
又調侃道：「不想這活寶貝，倒叫你給抄著了！」
但焦順既然已經做出了不再干預此事的決定，自然不會再主動回應什麼，微微頷首順勢岔開話題道：「既是這樣，那你們兩個把姨娘慣用的被褥送過去——晚上兩兩一組分成前半夜後半夜守著她，但凡有什麼不妥當的立刻稟報！」
平兒略一遲疑，見王熙鳳已經露出瞭然的表情，知道瞞不過她，便乾脆開門見山的道：「我說了你可別不信，如今珍大奶奶說是東府里的太太，實則如同他的外室一般！」
可就算是有把柄落在他手上，可以珍大哥的為人，又怎肯一直忍讓下去？
她最擔心的就是白丟了身子，如今聽平兒替焦順做出承諾，頓時放心了不少。
邢岫煙捧著肚子坐在床前的綉墩上，眼見林黛玉迷迷糊糊的哭喊母親、父親，間或也會喊寶玉和自己的名字，不由的暗暗唏噓。
「快、快給她喂兩勺燕窩羹！」
可見平常沒少做這樣偷香竊玉的勾當！
說到這個狗字，就……
她氣的在那褥子上用力一拍，這原是和賈璉賭氣，想要證明一下自己的魅力來著，誰成想……
而見邢岫煙慌忙改口，林黛玉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經這一年來的交往，邢岫煙已經代替日漸疏遠的寶玉，成了她最信賴親近的人，何況邢姐姐也是看自己為未來擔憂，這才一時出此下策的。
「小小年紀說什麼死啊活的？」
這林妹妹到底還是沒能對寶玉徹底忘情！
單說m.hetubook.com.com那瀟湘館里。
玉釧原本正慶加班的幸機會失而復得，不想就被焦順指派到了瀟湘館里，當下苦著臉道：「我們都走了，那爺這邊兒誰來伺候？」
司棋見紫鵑有些吃力，便上前替下了紫鵑，輕而易舉的扶起了林黛玉，又用半邊身子抵住了黛玉的後背。
「這……」
王熙鳳咬牙切齒的腹誹了幾句，突然心下又起了疑，嘟囔道：「人是咱們調開的，他又是打哪兒進來的？倘若他不小心被人拿住短處……」
林黛玉其實是有些推人及己，從賈迎春的婚事想到了自己未來，所以一時才起了魔怔，導致不慎失足落水。
焦順打開自己隨身帶來的食盒，從裏面拿出條幹凈毛巾來，半拖半抱起仍在失神當中的王熙鳳，替她從頭到腳擦試了一遍。
「不是還有個晴雯么？」
王熙鳳恨的牙根痒痒，不住嘴的咒罵焦順。
俯下身想要捲起那褥子，卻發現一面水漫金山，一面又沾染了不少煤灰，實在是不好拿，更怕路上被誰看出蹊蹺來。
且不提玉釧一路上如何碎碎念，說是讓晴雯這浪蹄子佔了便宜。
結果進了東廂才發現邢岫煙幾個都不在，只有玉釧留守家中，當下就懶得再裝了，把手裡的食盒丟給玉釧，直接往羅漢床上一癱，問起了邢岫煙的行蹤。
玉釧忙解釋：「聽說林姑娘是在河邊滑了一跤，半邊身子掉進水裡了著了風寒，下午就發起燒來，倒不是什麼外傳毛病——司棋、香菱、紅玉都跟了去，指定照料的周詳。」
只怕找司棋是假，找自己才是真的。
王熙鳳想撿起滑落到腿間的毛巾遮掩身子，可又一想到在平兒面前也沒什麼好遮掩的，便沒好氣的喝問：「焦順人呢？」
「自然是為了順哥兒給的好處！」
王熙鳳掃見那皮褥子上滴滴答答的直往下淌，本就紅漲的臉上更是火燒一般，忙半是遮掩半是抱怨道：「這鬼地方忒也悶熱，站著不動都能出一身汗，順哥兒這狗東西只怕是故意報復我！」
紫鵑則是從雪雁手裡接過燕窩羹，舀了一勺吹涼了，小心翼翼的送到林黛玉唇邊輕輕蹭動。
當然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也算是達成了目的，甚至是超量達成了目標。
主僕兩個一路上走走停停，好歹是避開了別人的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