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四章 壽辰前奏(上)

「家裡不見咱們回去,多半也就該找來了。」
來旺和焦順對視了一眼,父子兩個不約而同的搖頭嘆氣。
玉釧也是吃了一驚:「彩霞姐,你怎麼在這兒?」
來人正是王夫人的身邊的大丫鬟彩霞,只聽彩霞解釋道:「老太太昨兒路過這邊兒,說是廟裡斷了香火不好,所以太太今兒特意帶了我們來上香,準備等給老太太過完了壽,就再請幾個尼姑住進來。」
「什麼?!」
「不不不!」
徐氏難得盛裝打扮了一回,早早等在大門外,喜氣洋洋的將丈夫和兒子迎了進去。
「約莫是犯了隋閣老的忌諱吧。」
聽說要換衣服,還是要在王夫人眼皮底下換衣服,玉釧就跟被蛇咬了似的,一跳三尺高,就想這麼沖入雨幕里。
王夫人見狀忙吩咐彩霞等人去扶,自己也追到廊下探問玉釧摔的如何,有否受傷。
焦順這時懶洋洋的開口道:「這隋大人入閣之前,曾做過七八年國子監祭酒,據傳他常跟人說,自己這一輩子最得意的事兒,不是做了當朝首輔,而是在國子監當祭酒的時候,培養出了一批國之棟樑。」
徐氏一時也是瞠目結舌,這隋閣老可是當朝首輔,為了自家兒子當工學祭酒的事兒,竟然就辭官不做了?!
玉釧見司棋頤指氣使的,不由暗暗撇嘴,心道這還沒當上姨娘呢,說話就比姨娘還硬氣,真要是讓她當上姨娘,往後只怕沒別人的活路了。
徐氏只覺得莫名其妙:「要說調任閑置也還罷了,如今這司務廳的差事也還兼著,兒子陞和_圖_書官怎麼就不是好事兒了?」
香菱和小紅正在床尾給焦順脫靴子,玉釧眼尖,瞧見焦順的嘴巴不住張合,似是要說什麼,於是忙湊上前問道:「爺是要醒酒湯,還是要洗……」
待問清楚前因後果,邢岫煙這才鬆了一口氣,制止了想要呵斥玉釧的司棋,柔聲道:「紅玉,快帶你姐姐去西廂洗一洗,這邊兒有香菱和司棋就夠了。」
卻說王夫人見她這副嬌怯怯的樣子,還當她是因為姐姐的死,對自己有所成見,不由嘆道:「唉,這可憐見的,彩霞,你順帶給她捎一身衣裳來……」
於是便沿溪水漫無目的瞎走。
彩霞也揚聲回了一句。
徐氏又把心提到嗓子眼:「難道皇上收回成命了?」
玉釧訕訕的賠了不是,這才苦著小臉跑回了西廂房。
片刻后又聽彩雲道:「太太讓把她領進來說話。」
玉釧一時面如死灰,可又不敢無視王夫人的召喚——畢竟她雖然到了焦家,老子娘可都還在榮國府名下。
可玉釧到底不敢招惹司棋。
於是只能硬著頭皮,跟在彩霞身旁進到了正殿里。
誰成想走著走著竟就風雲突變,眼見狂風卷積著烏雲,遮天蔽日攏了過來,玉釧心知不妙,忙朝著離此最近的櫳翠庵跑了過去。
徐氏不解道:「他這到底圖什麼?堂堂首輔因為一個五品官兒,就鬧著要辭官不做了?」
不曾想焦順猛地一側身,趴在她懷裡翻江倒海的嘔吐。
「那倒沒有。」
「別別別,我說、我說還不成嗎!」
來旺連https://m.hetubook.com.com忙討饒,也不敢再繼續賣關子了:「你應該也聽說了吧?這次順哥兒能當上工學祭酒,全仗著皇上極力堅持,聽說當時滿朝的文官兒幾乎全都跪下來,求皇上務必收回成命,就算非要建立工學,祭酒一職也該由飽讀詩書德高望重之人擔任,結果皇上硬是沒有答應!」
玉釧如蒙大赦,忙對王夫人深施一禮,接過那遮陽傘奪門而逃。
焦順兩手一攤:「工學祭酒反正我是坐定了,什麼閣老尚書的,愛誰誰!大不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再說上面不還有皇上頂著呢?」
頓了頓,焦順又道:「娘,今兒晚上咱吃什麼?我在衙門裡一驚一乍的,連中午飯都沒吃好,這會兒可是餓的不行了。」
「別!」
徐氏聽的眉開眼笑,拍手道:「反正順哥兒一直就不招讀書人待見,如今萬歲爺這麼賣力的抬舉他,咱們往後可一定要把這個官兒當好,不能給萬歲爺丟人,更不能讓那些讀書人看咱們的笑話!」
徐氏急了,扯住丈夫的耳朵喝問:「這到底怎麼回事,你倒是給老娘說清楚了啊!」
離開瀟湘館后,玉釧原本打算原路返回焦家,可想到司棋那頤指氣使的態度,就起了逆反心理,暗道她不讓我四處亂逛,我偏要去逛一逛!
以前還只是公憤,如今可就添了私仇了!
說著,她看看落湯雞一般的玉釧,便道:「先跟我進來吧,等會兒我順帶給你捎件衣服來,不然該著涼了。」
玉釧急忙推拒,連聲道:「奴婢還有m.hetubook.com•com要緊事,必須趕緊回去稟報,就不勞煩彩霞姐姐了!」
「唉~」
玉釧被扶起來,欲哭無淚的揉著胸膛,正要說些什麼呢,卻發現王夫人的視線定格在自己胸前,她下意識的一低頭,才發現前襟的扣子已經不翼而飛,半邊領子松垮垮的垂落,露出了……
轉過天到了八月初二。
見王夫人態度堅決,彩霞只好把遮陽傘遞給了玉釧。
說白了,就是『羞與彼輩為伍』,以及『你也配姓趙』的那一套。
當晚。
反正爺倆酒是沒少喝,到最後連徐氏都有些醉了。
這日傍晚。
見兒子恢復了往日的活力,徐氏也重新眉開眼笑起來,連聲道:「這就對了!晴雯、晴雯,趕緊讓廚房上菜,今兒咱們一家子好生樂呵樂呵!」
外面的倒也還罷了,裏面的小衣一時卻沒新的可替換,玉釧思來想去,突然想到自己還有兩件特殊用途的戰袍,雖然白天穿出去有些不好意思,但一時也顧不得這許多了。
「這話怎麼說?」
來旺搖了搖頭,徐氏剛把心放下,又聽他說道:「可隋閣老苦諫無果,一賭氣遞摺子辭官了!」
「是玉釧湊巧過來避雨。」
「彩霞、彩霞!」
卻不想忙中出錯,剛衝出廊下就絆了一跤,整個人平拍在泥地里,足足滑出去三四尺遠。
「哇~」
到了櫳翠庵,玉釧擠進門洞里正忍不住要痛罵司棋,卻不料那廟門左右一分,從裏面走出個打著遮陽傘的人來,看到玉釧后十分詫異:「玉釧?」
「謝謝太太、謝謝太太!」
「這不是和-圖-書好事兒嗎?!」
「正要走呢,就被雨給截住了。」
「不行!」
彩霞指了指手上的遮陽傘:「身邊只有這麼一把傘,太太讓我回去喊人帶雨具過來,誰成想剛出門就撞見你了。」
等到屋裡,她才發現來旺和焦順臉上竟沒半點笑模樣,反而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彩霞忙拉住了她,急道:「你瘋了不成?!好端端的非要坐下病……」
徐氏心下咯噔一聲,忙扯住丈夫的袖子小聲問:「怎麼了這是,難道順哥兒陞官的事情又黃了?!」
玉釧一早起來就把積攢下的小衣全都洗了個遍,剛晾曬在院子西南角,就見司棋拿著雙鞋樣子從東廂出來,見她正用毛巾擦手,便吩咐道:「玉釧,你把這鞋樣子給林姑娘送去——如今那園子里人雜,送完東西就趕緊回來,別四處亂跑!」
可玉釧如今畢竟是焦順通房丫鬟,她也不好再說什麼,於是無奈的擺擺手道:「罷了,彩霞,你把傘給她,讓她回去吧。」
徐氏和來旺雖知道他是在開玩笑,還是異口同聲的做出了否決。
「結果怎麼著?!」
她現在總算是明白,為什麼焦順升了官兒,父子兩個卻都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六品升五品的小事兒,愣是把當朝首輔給逼走了,這朝中受隋閣老庇護的黨羽,還不得把自家兒子給恨死?
來旺再次搖頭嘆息:「事情要到此為止就好了,問題是下午的時候,隋閣老又遞牌子進宮苦勸,結果……」
來旺是借酒澆愁,徐氏是把酒言歡,焦順么……應該算是五味雜陳吧。
「這hetubook.com.com不就結了。」
「這……」
這時就聽廟裡彩雲揚聲問道:「太太讓問是誰在外面?」
回到寢室,她一邊脫衣服一邊唉聲嘆氣,原本今兒應該輪到她侍寢的,恰好又趕上大爺高陞,為此她下午還專門洗了個澡,從裡到外換了一身衣服。
來旺苦笑道:「可這回陞官兒卻未必是什麼好事。」
玉釧下意識緊了緊衣領,臉上顯出幾分忐忑之色。
「不不不,不用麻煩姐姐了,我回去再換也是一樣的!」
說完,見來旺轉頭看向自己,他無奈道:「人家閣老自己要辭官,咱們又能有什麼辦法,總不能我也跑去辭官吧?」
王夫人曾經穿過的情趣小衣!
司棋、香菱、玉釧、紅玉四個一起出動,才好容易把焦順抬回了東廂。
「太太也在?」
玉釧只好把鞋樣子給了留守的丫鬟。
「黃是沒黃。」
不過到了瀟湘館之後,卻沒能見著林黛玉,聽說是被姐妹們拉去藕香榭排練祝壽的節目了。
誰成想……
也只能接過鞋樣子,帶著一肚子小情緒趕奔瀟湘館。
見這母子兩個都是混不吝的架勢,來旺在一旁搖頭苦笑不已,他平時精明強幹,可一旦遇到大事,就容易瞻前顧後的——而他這輩子遇到的大事加起來,只怕也沒有兒子『扳倒』當朝首輔來的大。
結果剛跑到半路,瓢潑大雨就傾盆而下,百十步路的功夫,就把她澆了個透心涼。
王夫人見狀,愈發認定她是在記恨自己。
「可咱們……」
玉釧放聲尖叫,連南屋裡的邢岫煙都被驚動了,顧不得還在坐月子,忙跑過來查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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