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八章

她雖早被焦順的糖衣炮彈打的芳心暗許,可這到底是法理不容的事情,況她又是個羞怯怕麻煩的性子,在『門外』時總忍不住衝動,真等到了臨門一腳,卻反倒下不定決心了。
說到底,兩人也算是姐妹情深,她又怎捨得強逼薛姨媽就範?
「姐姐說的什麼話,你如今也還年輕著呢!」
王夫人見此情景,原本下定的決心也跟著動搖起來。
想到這裏,王夫人忽又記起焦順昨日偷眼窺探的事情,心頭不自覺的就有些發燙,清冷的五官上也添了些紅霞,一時滿腦子都是『另尋厚禮』『換成自己』的雜亂訊息,直鬧的三魂七魄都不得安生。
於是起身攔住了團團亂轉的妹妹,無奈道:「我原是想成人之美——也罷,你既然不敢越雷池一步,就全當我方才什麼都沒說過吧。」
進門就見薛姨媽正對著梳妝鏡,美滋滋、羞答答的把玩一個寶藍色抹額。
「姐姐。」
但思來想去,竟找不出一樁能與其相提並論的。
「嚇!」
王夫人搖頭道:「他的脾性和圖書我是最知道的,起初多半是為了面子病急亂投醫,後來說著說著,倒把自己給糊弄住了,便乾脆把假的當成了真的。」
「你和姐夫……」
「只怕他一開始未必有想過這麼多。」
「等過完年,寶釵不就嫁過來了?」
王夫人不由奇道:「瞧著怪模怪樣的,說是抹額又不像是抹額。」
回到堂屋卧室,王夫人愁眉不展的坐到了梳妝台前,冷不丁想起方才薛姨媽把玩抹額時,那又羞又喜的嬌俏模樣,不由得心中泛酸。
「這是什麼東西?」
說著,狠狠一咬牙道:「早知如此,我倒真恨不能年輕時……」
王夫人不由笑道:「這是什麼好東西,瞧你寶貝的。」
薛姨媽同情的握住了她手,正欲寬慰兩句,王夫人卻突然圖窮匕見道:「我如今也是看開了,你若是真有意要……我也再不攔著你了!」
等從東廂房裡出來,王夫人不由得暗暗發愁,心道以妹妹這優柔寡斷的性子,還不知什麼時候才會下定決心呢,可眼巴前自己就和-圖-書有求于焦順。
「這……」
王夫人趁熱打鐵的慫恿道:「就文龍那任事不管的性子,他還能瞧出個什麼來?」
這要是換成自己,只怕也……
先前王夫人有意阻攔的時候,薛姨媽還想著說服姐姐來著,可如今王夫人『賭氣』轉了主意,她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下意識支吾道:「可若是讓孩子們知道了……」
薛姨媽這才發現姐姐來了,下意識想要將那抹額藏起來,但轉念一想,自己如今也沒什麼好背著姐姐的,於是紅著臉起身道:「姐姐什麼時候來的,也不說一聲,就只顧看我的笑話。」
說到這裏,她拍拍薛姨媽的手背,黯然道:「你是知道的,我這麼多年相夫教子,是一丁點錯兒都不敢沾,誰成想熬了這麼些年,最後卻落得這般下場!」
說著,又拉著薛姨媽在床上坐了,將趙姨娘泄露的陰私,毫無隱瞞的告訴了她。
虧賈政素喜詩文,卻連半首詩詞也沒送給過自己,就更別說是那等入情入景的情詩了。
難道還要又另尋厚和_圖_書禮不成?
見她這舉棋不定進退兩難的,王夫人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只道:「難道還有誰會催你不成?你自己慢慢想,千萬想妥帖了,以後不要後悔就好。」
不過……
她越走越快,兩隻蔥白小手攪的麻花也似,臉上的血色也漸漸消退了。
看看眼前臉龐紅潤、肌膚瑩白,論姿色幾與鳳姐兒齊平,論身段兒之豐熟猶有過之,偏又透著天真坦蕩的妹妹,王夫人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多有不如。
她原只是想先誇焦順兩句,然後漸次引出成人之美的言語——不想話一出口,倒真就觸動了心緒,一時黯然神傷沒了言語。
好半晌回過神來,看著梳妝鏡中那熟悉又陌生的倒影,她忍不住再次抬手去撫眼角的細紋,口中喃喃自語道:「這可真是要瘋了、瘋了……」
雖然她這是在替姐姐打抱不平,但最後那話落在王夫人耳朵里,卻並不怎麼中聽,甚至惹出了些逆反心理。
說著,又長嘆一聲道:「若不趁著現在,等到了我這般年紀,你再想後悔也遲了。」
和*圖*書姨媽見狀有心寬慰兩句,可又找不到合適的言語,最後只好嘆道:「唉~真不知姐夫是怎麼想的,竟就疑心你和順哥兒——這怎麼可能嘛?!」
一面抬手試圖撫平眼角的細紋,一面幽怨的回憶著自己和賈政半生夫妻,所經歷的點點滴滴。
時間倒回兩刻鐘之前。
也難怪以妹妹那般羞怯天真的性子,竟也會在兒女即將婚嫁的年紀,動了紅杏出牆的心思。
「就是抹額。」
結果王夫人這一退縮,薛姨媽反倒又捨不得了,回頭看看那寶藍抹額,紅漲著臉期期艾艾道:「我、我……且容我再想想、再想想。」
說著,又將那寶藍抹額托高了些:「這不,他就以文龍的名頭差人送了這東西來,說是上面的磁石專治頭疼眼花的毛病。」
薛姨媽說著,順勢揮退了丫鬟,又親自反鎖了房門,這才又羞又喜的解釋:「早上寶釵和雲丫頭過來,因被她們姐妹瞧出我神思不屬,我只好推說是頭疼所致,誰成想這話不知怎麼就傳到了他耳朵里……」
一面泛酸,一面訴苦m•hetubook.com•com道:「我也是直到今日方知,他那猜疑未必是真,多半是為了掩飾自身的短處,才故意為之!」
薛姨媽聽的瞪大美目,難以置通道:「怎會有這樣的事兒?姐夫……他圖個什麼?姐姐和順哥兒的謠言一旦傳出去,豈不更丟顏面?!」
王夫人送走趙姨娘母子之後,左思右想,終於還是下定了決心,尋到了東廂房薛姨媽屋裡。
她方才若不曾試圖藏起那抹額,王夫人倒還未必會在留意這東西,如今卻是忍不住上前認真仔細的打量了一番,就只見那抹額上既不鑲金也不嵌玉,反倒綴了一圈黑色的小石頭。
王夫人正愁不知該怎麼起頭呢,誰成想這現成的由頭就上趕著來了,當下忙道:「雖是孽緣,但這份心意也算殊為難得了,我和你姐夫做了小三十年的伴兒,卻也不曾得過這般體貼。」
「這……」
薛姨媽忙寬慰她,旋即起身在屋裡來回踱步道:「可、可這等事……文龍雖未必瞧的出什麼,但他年底之前就要成親了,屆時新媳婦過門……若被撞破,只怕羞也要羞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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