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會雖好，無奈自家兒子實在是不堪重任。
讓吏部心服口服？
何況聽說那賈寶玉讀書不成，但對格物致知一道卻頗有研究，當初與烏西人談判時，還曾從中出了些力氣，得了皇上的褒獎，讓其去工學為官也算是順理成章。
那逆子何止不肯考科舉，分明就是連官都不想當！
探春又忙提醒道：「女兒聽說那賴尚榮也要去工學里任職，他是舉人出身，又頭一個給工學里捐了銀子，單隻為了千金買馬骨，也要安排個八品、從八品的官職，哥哥若堪堪與他齊平，傳出去豈不令人恥笑？！」
「世叔！」
直到消息傳到賈政耳中，賈政才驚覺事情並不簡單，於是派人在外面仔細一打聽，又得知了牛繼宗和吏部打擂台，以及吏部並未批准工學仿建國子學的事兒。
再有就是……
「萬萬不可！」
至於匠官一系能不能從勛貴們手裡奪下這個職位，那就不歸吏部管了。
雖然官職低了些，和動輒五六品的爵位沒得比，甚至還不如從軍授銜來的高。
「哈哈～」
這牛繼宗所為何來？
要知道，國子監中除了給學生授課的博士之外，還單設了一個國子學，用來教導皇親國戚、超等勛貴、以及三品以上大臣的子嗣。
「這……」
只是……
頗多建樹云云自然是吹出來的，可正因是假的，賈政反倒不敢否認了，只好捋著鬍鬚訕訕以對。
當前匠官尚且無力染指七品以上的官職，這『國子學』既是給未來鋪路，也是拋出來吸引勛貴們打頭陣的誘餌。
賈政聞言連忙擺手：「小兒一向頑劣愚鈍，進宮不過是聆聽聖上教誨罷了，何談坐而論道？」
但好在他頗有知子之明，曉得憑賈寶玉的本事，別說折服吏部上下了，怕就連大觀園裡的姐妹都未必能辯的過！
經『友好協商』，吏部以拐彎抹角絕不明言的方式，做出了以下讓步：
不用問，這養毅堂就是為勛貴子弟專設的。
直到牛繼宗威脅要將表弟南安王拉來助陣，形勢才終於起了hetubook.com.com變化。
那焦順一貫陰險狡詐智計百出，若推脫不過，或許就有擺平吏部的法子也說不定。
可往外走了幾步，就又停住了腳，不敢再小覷焦順是一回事兒，低聲下去求他辦事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這……」
卻說到了榮國府之後，與賈政寒暄了幾句，他便話鋒一轉主動提起了寶玉：「世叔，聽說您府上的二公子時常被召進宮內，與陛下坐而論道？」
昨兒再去的時候，尚書王哲全都託病不出，只留文選清吏司郎中馮揚出面敷衍。
而這也正是皇帝和焦順商量之後，授意牛繼宗主攻的方向。
這個B方案，在吏部看來已經是極大的讓步了，但在牛繼宗看來卻比雞肋還不如——別說其中明顯有挑撥匠官和勛貴內訌的意思，單說這開放的名額之少、官位之低，就完全讓人無法接受！
賴家的事情也著實讓他有些不快，雖說他當初也曾答應，讓賴尚榮走焦順的門路去工部為官，可卻萬沒想到賴家能一下子拿出三萬兩之巨！
於是思來想去，就又把主意打到了榮國府頭上。
第二，增設『養毅堂』和四名八品學正、四名九品助教，負責教授一些簡單的軍事技術，並引導督促學生強健體魄——說白了，就是教體育的。
賈政一想也是，總不能老子被奴才爬到頭上，兒子又被奴才踩在腳下吧？
白頭翁們這一打退堂鼓，牛繼宗頓時麻爪了。
至於拉南安王助陣云云，也只不過是虛言恫嚇罷了，有太妃攔著，兩下里連消息都難以交通，就更別說把人弄出來了。
當下忙又連連擺手：「勇毅伯怕是所託非人了，那孽障平時念幾句歪詩還行，除此之外一無是處，又豈敢讓他折衝于廟堂之上？！」
明明還沒批下來的官職，牛繼宗怎麼就先許給寶玉了？還一下子鬧的滿城風雨？
這消息迅速傳遍了四九城，榮國府里自然也得了風聲，但自老太太以下卻都是一頭霧水，心道這事兒傳的沸沸揚揚www.hetubook.com.com，卻怎麼家裡反倒一無所知？
至少眼下賈政還沒有做好心理建設。
但他終究還是不甘心就此折戟。
最後還是探春一語道破天機：「勇毅伯這分明是想拿哥哥當槍使，逼著咱們去爭這個位置！」
那讓焦順給寶玉謀個缺，豈不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兒？
說著，他起身慷慨激昂道：「我請令郎出山，一是為了給咱們勛貴爭個面子，二來也是為府上考量，令郎如今已得了聖上賜婚，自然就該為立業做準備才是！」
這下子賈政徹底傻眼了。
那親隨利落的應了，回頭點選了十數人，就先奔著各家勛貴外戚府上去了。
賈政無奈又誠懇的推辭道：「怕只能讓勇毅伯失望了。」
頭兩天倒還好，不過是唇槍舌戰罷了，再往後就耍起了撒潑打滾兒的手段——為了給子孫謀個出身，這些老勛貴們也著實是豁出去了。
前文曾提到，勇毅伯糾集了一群白頭翁去吏部打擂台。
牛繼宗又回頭掃了眼榮國府的大門，冷笑三聲，這才上車揚長而去。
牛繼宗擺出一副不敢苟同的樣子：「常言道君無戲言，既是陛下親口稱讚過的，令郎才學不問可知！」
賈政遲疑了一下，還是覺得不能這麼草率做出決定，於是敷衍道：「卻是不巧，犬子一早就出去訪友了——茲事體大，還望勇毅伯寬限幾日，容我三思而行。」
可若能正經進入仕途，豈不強過一個空頭爵位？
這還不都是榮國府的錢？！
「現如今工學比照國子監增設官職，內中的國子學博士便不敢類同國子監，設為六品總不為過吧？聽聞二公子素來不喜科舉，若能得了這工學博士的職司，豈不正襯了他的心意？！」
當初焦順還需仰仗榮國府幫扶，所以特地給賈寶玉弄了個對格物致知感興趣的人設，並最終藉此引起了皇帝的注目。
第三，致知堂四名訓導的官階抬高到從八品，與算學博士齊平，並增設四名從九品助訓。
牛繼宗忙道：「這工學說到底還是焦ｈｔtps://m.hｅtubｏoｋ•com.ｃｏm祭酒主事，他與府上有主僕之誼，聽說還特意點撥府上大管家的兒子，搶在我等之前向工學捐贈了銀子——管家之子，他尚且不吝提拔，何況是世叔家的二公子？！」
想到這裏，賈政就有意去找焦順探探口風。
罷了，左右說的是容自己三思幾日，便晚上兩天又有什麼打緊的，且等想好了體面的託詞再去不遲。
雖然本朝以來，這個國子學日漸廢弛，以至於國子學博士和助教，都被當成了類似爵位的榮譽頭銜，但也正因如此，當下頂著國子學博士名頭的官員足有十四五位，其中不乏各部侍郎，以及寺卿、少卿之流。
等一到了外面，牛繼宗立刻換了副陰沉模樣，招手喚過親隨吩咐道：「去，照著我早上交代的，到各處散播消息，就說榮國府的二公子有意要去工學任職——記住，重點是他家的奴才都去工學為官，做主子的自然不在話下！」
賈政如夢方醒，當下遲疑道：「那若是讓你哥哥去做個算學博士、或者典籍如何？這一來就……」
然而這回白頭翁們也不幹了，畢竟誰都不是傻子，如今爭取來的八品、九品官職，他們勉強還能插得上手，但真要爭取到五品……哪怕只是六、七品的官職，又怎麼可能輪的到他們這些閑散勛貴染指？
探春見狀，只好第三次提醒道：「老爺，這事兒只怕還是得著落在焦大哥身上，咱們不如先去請教請教，看他有什麼破局之道。」
第四，典籍廳增設兩名從八品典籍，總名額提高到四人；明經堂、明心堂各增加一名八品博士和一名九品助教。
送走了牛繼宗之後，他便在榮禧堂里坐卧難安，說實話，讓兒子去工學做『博士』，對他而言誘惑還是不小的，畢竟靠那孽障自身，只怕一輩子也就在脂粉陣里蹉跎了。
雖然現在不敢再小覷焦順，但他心裏總還是覺得焦順欠了自家的——何況老太太和王氏等人，總說焦順是榮國府的臂助，既然如此，何不讓他再襄助寶玉一回？
「小和-圖-書犬委實難當大任。」
皇帝的意思是，先讓勛貴們把這坑佔住，等以後有匠官積攢下足夠的功績、資歷，就可以沿著這個途徑進行提拔了。
牛繼宗見他沉吟不語，似乎有所觸動，忙又順勢道：「世叔，不知令公子可在家中，何如請出來一見？」
要知道就連堂堂榮國府，為修省親別院都傷筋動骨，到現在還沒緩過來呢！
牛繼宗見狀，立刻打蛇順桿爬：「小侄此來不為別的，正是要借重二公子的才學，好讓吏部上下心服口服！」
他一時越發亂了方寸。
在這國子學里任職的博士都是正五品銜兒，連助教都是從六品！
這兩下里一對比，讓他既惱恨賴大的貪婪，更不爽焦順沒有再與自己溝通，就讓賴家把銀子捐給了工學。
總體上來說，吏部是在總體官職擴充的前提下，讓渡出了一些空缺，甚至還遵照皇帝的意思，拔高了匠官的上限——七品主簿的位置不是已經讓出來了么？
「只要焦祭酒手把手的提攜教導，令公子自然無往不利，屆時也能為年輕的勛貴子弟做個表率，替大家趟出一條明路來，這豈不是公私兩便、兩全齊美的好事兒？！」
第一，讓出從七品主簿和兩名從八品典籍的位置，由勛貴和匠官競爭上崗。
反倒是這事兒不成，才真是奇哉怪也！
牛繼宗爽朗一笑：「世叔實在過謙了，二公子前年在工部頗多建樹，皇上還因此下旨褒獎，這總不會是假的吧？」
但賈政又如何想得到，轉過天來外面就謠言四起，說是榮國府要推家中子弟去工學任職。
回頭再說賈政。
就這樣，吏部還是咬牙堅持了五天，半步都不肯退縮。
但這畢竟是朝廷〔皇帝〕認定的學官序列，理論上在文官里也屬清貴了——當然了，鑒於工學飽受爭議的特性，這清貴壓根無從談起，但依舊比尋常武職和空頭爵位要金貴的多。
裡外里一算，不就等同於榮國府出了三萬兩銀子？
即便通過賈元春延續了爵位，那也不過是頂著空頭爵位蹉跎而已。
就算沒有辦法，好歹也有人幫自己分擔出師不利的責任。
牛繼宗無奈的抱了抱拳，徑自告辭出了榮國府。
但若是能進工學為官，再托請焦順耳提面命的教導，也或許就能漸漸歷練出來了。
「唉～我這既是為了咱們勛貴的體面，更是為了府上著想，誰知……罷了，小侄今兒就先不討饒了，只盼著世叔早做定奪。」
走投無路之下，牛繼宗甚至一度想過破罐子破摔，乾脆就把這B方案呈送給皇帝算了，反正自己也已經盡過力了。
牛繼宗還想往大了鬧，逼王哲不得不出來收拾殘局。
不～
「這……」
不過事到如今，他也沒什麼好顧忌的了。
賈政忍不住在心下腹誹，同時也略有些意動，家中原本指望著宮裡的賈元春，能給寶玉討個不大不小的爵位繼承家業。
可誰成想那些有背景的勛貴外戚，凈是些『干大事惜身，見小利也不肯擔風險』的主兒，牛繼宗廢了老鼻子勁，也只拉了些閑散白頭翁助陣。
「可不敢這麼說！」
尤其還是在修了園子之後拿出來的！
皇帝和焦順把他推到了前台，他心中自是不爽，對皇帝那肯定無可奈何，但反向將焦順拖下水，卻還是可以試一試的——再說了，這本就是焦順的職責所在！
如此一來，給出的壓力自然遠遠不如預計，吏部又怎麼可能接受這樣的條件？
這其實才是牛繼宗的真正來意。
他可拉不下臉來撒潑打滾。
賈政聽的是一頭霧水，他如今兩耳不聞窗外事，那會知道牛繼宗去吏部打擂台的事兒？
不過市面上對這事兒倒並不覺得奇怪，畢竟賴尚榮的事迹也已經散播開來，眾人不知就裡，只以為焦順欲提拔親信故交。
而既然連榮國府管家的兒子，都可以去工學里做官，那榮國府的嫡出公子又有什麼不可以的？
先前召集勛貴時，牛繼宗之所以沒有拉上榮寧二府，表面上是因為賈赦、賈政兄弟都稱病在家，不便打攪；實際上則是擔心榮國府和焦順關係太過親近，到時候喧賓奪主搶了自己的風頭。
「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