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四章 交心、報社

路過站在人堆里的陳萬三身前時,他特意停下腳步,笑道:「闖大理寺時你沖在前頭,這時候怎麼倒縮在後面了?」
首先開口的薛寶琴,她側躺在裏面枕著手肘,邊把玩林黛玉西米烏黑的長發,邊認真道:「若早知道這是邢姐姐給姐姐留的後路,我說什麼也不會……好在現在悔之也不晚。」
故此,她要讓出的不僅是一樁姻緣,更是為了林黛玉的身家性命考量。
「也不用學,咱們早晚都能造出來,而且肯定比洋夷們造的還好!」
這留學生一詞早在唐朝便有,原意是稱呼那些跟隨遣唐使來到中國,又沒跟著回去,而是選擇留在中國學習的人。
焦順等他們宣洩了一陣子情緒,這才輕咳一聲使得全場肅靜。
不過她素是個心狠的,又憋了一股子咬定青山不放鬆的勁頭兒,這些許動搖也就是轉瞬間便被她拋在了腦後,轉而開始盤算著,該怎麼利用這次焦順送對月貼的機會。
但此刻眾人卻都忍不住向他投去艷羡的目光,心道恩師最倚重的果然還是他,連董會長都差了一頭。
薛寶琴一時語塞。
此時聽焦順問起為何沒有提前懸挂,董恂連忙道:「因聽說恩師明日不克分身,我們商量著索性今兒今晚上先搞個掛牌儀式……」
閑話了幾句,焦順首先拿起筷子夾了口菜,眾人這才紛紛開動起來,因當初在工學時,都沒少跟著焦順出去改善伙食,吃起東西來倒是沒幾個拘謹的。
眼見栓柱在車后擺下台階,董恂和李慶忙快步上前,恭謹的扶著焦順下了車,身後眾人也都圍上來,七嘴八舌的喊著『恩師』、『大人』。
頓了頓,又道:「且這本是邢姐姐出於好意,才提前透露給我的,咱們若把事情揭破,豈不害她難做?」
「身毒人?」
不少人更是灌了個面紅耳赤。
「咱們報社不也講究天下為公……」
他又嘆了口氣,無奈搖頭道:「禮部無禮的事情,我素日里見的多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過這回之所以鋪排到我頭上,主要是挑頭的是一群身毒人。」
蓋因他們就是工學第一批受益人,也很可能是收益最多的一批人,心下自然都以工學為榮,又怎能容得下蠻夷染指心中的聖地?
焦順不知道他們心中所想,就算是知道了,也懶得去管,鄙視鏈這玩意兒從古延續至今,哪怕再過成千上萬年,只怕也未必會消失。
「這怎麼成!」
可如今梅翰林常住在工學里,卻讓焦某人上哪找合適的理由去他家?
栓柱在焦順的示意下出門問了兩句,回來稟報道:「是那梅翰林,因瞧見爺的車架,所以讓人過來詢問。」
眾人亂糟糟的吵成一團。
焦順聽了不由一愣,旋即面露古怪之色,前兒皇帝迴文再三詢問自己要如何『盡興』,顯是在催促番外。
而所謂掛牌,其實往往都要提前掛上去,再用綢緞等物遮住,等到正日子直接扯下紅綢就算是掛牌儀式了——這主要是擔心其中有什麼不妥的地方,鬧出笑話,再耽擱了良辰吉日。
董恂恍然,忙帶著眾人紛紛奉上馬屁,但其實不少人心下都覺得這話不通,甚至還有人瞧不上鄉下泥腿子,心道工農工農,工在前、農在後,到底還是有個高下之分的。
「怎麼會?!」
說著,她拉過寶琴的柔荑道:「所以這條路原就輪不到我,你也無需顧忌什麼,只消日後到了焦家,與你湘雲姐姐好生相處就是。」
「這哪有晚上掛牌的?」
薛寶琴嘻嘻一笑,旋即又正色道:「不過姐姐也別太在意,說穿了是焦家本就有意,即便是沒有咱們,往後也還有張家女、李家女來做這兼祧娘子。」
思來想去,遂決定等焦順過幾天幫堂哥下對月貼的時候,將自己的決意和林黛玉眼下的處境原原本本的告訴他,且看他有什麼定奪。
這下子工讀生們就都不知該說什麼好了,他們雖然學了一https://m•hetubook•com.com年的文化課,有些人還參与排演了『樣板戲』,但對於這些國與國的關係還是插不上嘴。
這麼拼的么?
被幾個婦人各自『念叨』的焦某人,此時卻是輕車簡從出了榮國府後門,趁著夜色來到了工學左近的一間店鋪門前。
「該不會是想替烏西國刺探軍機吧?」
因不是自己的主場,李慶除了一開始高調之外,一直在和陳萬三竊竊私語,此時聽到身毒人,才忍不住開口道:「那不是前兩年跟著烏西國,跟咱們打仗的蠻子么?他們怎麼好意思跑來學咱們的手藝?」
門前的氣死風燈下,早候著十幾個人,都是工盟里相對出挑的人物,為首的正是會長董恂,以及雖然沒有正式入會,卻受到眾人推崇的陳萬三、李慶二人。
其實要換一個人,寶琴也未必會這麼堅決的退讓,但林黛玉的脾氣秉性和身子骨,倘若是嫁給一個不知體恤的魯男子,恐怕境遇比之賈迎春也強不到哪兒去。
說是這麼說,但薛寶琴如何能塌下心來?
焦順調侃了兩句,領著眾人進到店裡,見裝潢一新的大廳里,已經擺開了兩桌席面,而在正北牆根地下,則橫放著一塊燙金的牌匾,上寫『大公報』三字。
焦順笑道:「他倒也算是盡職盡責。」
「這個時辰才走?」
因日間人多眼雜,各花心事的林黛玉和薛寶琴,也只敘了些別來之情,直到入夜後,二女聯床夜話,這才打開了心扉互訴衷腸。
不得不說,這些工讀生雖然與正經讀書人為敵,但日常做派還是學了那些大頭巾,咬文嚼字兒也都帶了三分文氣,再不復當初剛入學時的樸實無華。
頓了頓,又道:「說句不中聽的,我好歹還有母親哥哥可以依憑,姐姐又能靠誰?便老太太心裏,只怕也還是念著自家嫡出的兒孫多一些,這條路或許不是最好歸宿,卻也總強過盲婚啞嫁任人擺布。」
焦順不以為然的擺了擺手,邊往裡面走https://www.hetubook.com.com邊道:「你們弄你們的,別因為我壞了規矩體統。」
……
可除了說動焦家提前下定的法子,她一時也想不到解決的辦法。
焦順心知這是到了領導題字的環節,他也懶得想什麼花活兒,乾脆再次發揮了文抄公特技,指著北牆道:「也沒必要弄那麼些花活兒,你讓人弄兩柄鐮刀斧頭,交叉掛在牆上就是。」
董恂聞言一愣,有些不解道:「敢問恩師,這鐮刀斧頭是何寓意?」
他主動坐到主位上,又招呼著眾人落座之後,這才嘆道:「我原定明兒請半天假過來的,誰知計劃趕不上變化,今兒下午尚書大人喊我過去,說是禮部四方館差人有蠻子請願,希望能分一些名額給留學生。」
她反手攥緊了林黛玉的手,正色道:「若不然,乾脆把這事兒挑明了——乾媽應該也不在乎姐姐嫁去何處,只消焦大哥提前打下埋伏……」
時下雖然生僻些,但還是有不少人聽懂了,當下就有人不滿道:「禮部怎麼回事?咱們工學里教的東西,可是包括鑄造槍炮的的,弄一堆蠻子進來算什麼事兒?」
林黛玉仰躺著微微嘆了口氣,無奈道:「我若有心接受這條後路,又怎會主動推給妹妹?只是當時也不曾多想,近來每每見了湘雲,就覺得心頭髮虛,好像是偷拿了別人的東西一樣。」
不過焦順畢竟不是一般LSP,很快就把倒扣著的酒杯翻過來,爽朗笑道:「上回在梅府未能盡興,如今既湊巧撞見了,怎能不請梅大人吃上幾杯?快,速去將他請來,今晚我與梅大人不醉不歸!」
「是啊是啊,恩師不必在意。」
不等她說完,林黛玉便斷然拒絕:「若是能挑明的事兒,我早找雲丫頭賠不是了——就算雲丫頭自己沒意見,史家卻也是有頭有臉的,若知道焦家一開始就打著兼祧的心思,還不知又要鬧出什麼來。」
薛寶琴不自覺蹙起眉頭,喃喃道:「乾媽也太著急了,姐姐明年及笄,後年和_圖_書再出嫁才是時下常例,卻怎麼……」
這一來,他對工盟報社這邊兒難免就有管不到位的地方,所以一直延遲到了初三,至於正式刊印報紙,那還要等到初五才成。
眼見不少人兩眼放光摩拳擦掌,連陳萬三也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這是一棟臨街帶後院的兩層小樓,里裡外外顯然是最近剛剛翻新過,門楣上連牌匾都沒有,如今一樓燈火通明,二樓卻黑漆漆的不見半點光亮。
「唉~」
正熱火朝天之際,忽聽得門外有人詢問道:「這外面可是焦大人的車架?」
眼見焦順矚目北牆,董恂忙又趁機道:「恩師,別家報社牆上或懸至聖先師的畫像,或是繪有孔門七十二賢,但咱們大公報該如何,卻一直也沒個定論,有人說既是販賣文字,照舊供奉孔聖人就好,也有人想弄些能代表咱們自己的東西上去,可一時又想不出合適的。」
另一邊。
「這……」
與此同時。
他原還想著找個機會再次登門造訪呢。
這自然是焦順給起的名兒,雖然是抄襲的,但也呼應了當初工盟遊行時,打出的『天下為公』旗號。
這裏正是工盟剛剛建立的報社,原計劃其實是這月初一就掛牌的,無奈董恂被焦順安排去工部,提前接受底層官吏的培訓。
「唉~」
林黛玉又捏了捏她的手心,鄭重道:「你既對焦大哥有意,便塌下心來等著兼祧就是,有道是車到山前必有路,有老太太在上面盯著,也沒準兒我就能得著一樁好姻緣呢!」
「不如交給咱們糾察隊,咱們糾察隊不就專管著這個么?」
林黛玉幽幽一嘆,轉身與寶琴燦若星辰的眸子四目相對,無奈道:「今兒在馬車上,二舅母主動提起我的婚事,瞧那意思,只怕寶姐姐還沒過門,就該張羅著把我嫁出去了——那時節湘雲也才過門不久,便焦家再怎麼心急,也不可能這麼快提起兼祧的事兒。」
當然了,少數幾個如陳萬三這般的除外。
「都道士農工商。」
焦順抬手虛壓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下,解釋道:「這些身毒人和烏西國也不都是一條心,這回幾個挑頭的,聽說就曾在身毒簞食壺漿以迎王師——不過有一條你們說對了,他們就是想學這造槍造炮的手藝,說是學成了也好把烏西人趕走,給咱們大夏當屬國。」
沒多會兒的功夫就杯盤狼藉。
焦順先抬頭看了看光禿禿的門楣,然後才笑問:「不是說牌匾已經做好了嗎?這明兒都要開業了,怎麼還沒掛上去?」
焦順隨口胡扯道:「咱們大公報與士商無關,主要代表的是普天之下工農的利益,這鐮刀斧頭寓意的就是工農聯合。」
焦順則淺嘗了三杯,便借口明兒還有重要公務要處置,倒轉了杯子只是吃菜。
卻說薛姨媽不明就裡,晚間還特意去寬慰了王熙鳳一番,鬧的王熙鳳甚至都有些動搖了。
「其實我也有這樣的感覺。」
「別這麼說。」
這就是古代大宅門的麻煩之處了,若是小門小戶,丈夫不在家自然最是方便,但放在大宅門裡就倒有些反過來了。
眾人不覺都是一愣。
尤其是在確認王夫人一門心思,想要將林黛玉打發出去的情況之下。
「我看還是趕緊讓順天府把人抓起來審問審問的好!」
「對啊、對啊,咱們自己來!」
「是啊,這些蠻子凈想著美事兒,他們怎麼不讓咱們派人,去學他們的鐵甲艦怎麼造呢?!」
陳萬三撓著頭一臉窘迫的憨笑,因不曾穿糾察隊的隊服,他周身簡單樸素,與身邊花團錦簇的眾人相比,顯得頗有些含酸。
好在焦順也沒指著他們能理解、解答,當下又道:「按照部里的意思,明兒我要去四方館和禮部的人商討一下,然後再各自拿出方案來,看這事兒到底是應允還是該拒絕——因著這事兒,我明兒實在是抽不出空來,也只好提前過來和大家聚一聚了。」
不成想栓柱卻道:「那人說梅翰林這幾天一直住在工學里,方才不過是回去拿換洗的衣服,才恰巧撞見咱們。」
「恩師公務在身,自當以朝廷大事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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