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源帝眼中閃過疑色，又盯著皇后——尤其是她臉上尚未褪去的紅潮看了半晌，這才點頭道：「確實是有些乏了。」
「這有什麼不願意的？她是下九流的戲子出身，能在焦家做通房丫鬟，還有機會抬姨娘，這分明就是燒了高香了！」
他沒事人一般折回原處坐下，邊品茶邊問黛玉：「林妹妹，這藕官是你的人，該如何處置還要你來拿個主意——當然，若實在不便，愚兄一併幫你料理了也成。」
「自然是了了。」
見皇帝突然屏退左右，皇后心中不免忐忑，一面竭力維持著表面的淡定，一面忍不住試探道：「陛下莫非是有什麼事情，想要吩咐臣妾去做？」
這時就聽隆源帝輕聲問：「皇后已經翻看過了？」
史湘雲剛要開口，他又道：「且不急，把那藕官和蕊官都叫過來，我當面問問看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樣。」
藕官彈了彈裙角，得意道：「是史大姑娘和林姑娘做主，要放咱們兩個一起出府呢！」
堂堂將門之後，竟不如小小戲子敢作敢為情比金堅。
司棋在一旁聽了，便請纓去辦。
皇后看在眼裡，不由得搖頭暗嘆，外界都以為賈元春重獲恩寵，但事實上皇帝僅只是用其才幹，言談舉止間從無半點親密，顯然仍對當初在玉韻苑中風之事耿耿於懷。
「那、那蕊官呢？她可願意？」
藕官一面拿手背抹眼淚，一面連聲道謝，但等坐到對面椅子上，卻顧不上吃喝，只心急火燎的探問：「敢問姑娘，不知我二人幾時出府？蕊官那邊兒可得了消息？」
可身為六宮之主的皇后，又怎會與那焦暢卿扯上干係？
「陛下！」
說著，哼唱著曲子打開房門，又風風火火的去了。
「先押下去吧。」
跟著，又老生常談的絮叨起來，說些什麼『都是人生肉長的，豈有天差地別的道理』的言語。
就聽蕊官在裏面顫聲問：「是誰？」
皇帝先是沉默不答，直勾勾的盯著她看了片刻，這才招手道：「皇后離那麼遠做什麼，且近前說話。」
他說完等了一會兒，卻不見身旁的皇後有任何反應，不由疑惑的轉頭望去。
等到了六月初一。
就這般鬧哄哄到了傍晚時分。
藕官恍然的點點頭，卻是愈發坐立難安、食不知味。
「什麼？！」
對於藕官和蕊官，她最初是厭惡，後來是同情，卻不想事情急轉直下，看似荒誕中孕育出的真摯感情，竟就似沙堡一般瞬間垮塌。
藕官站起身來，好像看陌生人一般看著蕊官，半晌倒退了半步，慘然道：「是了、是了，都是假的！你不是葯官、你不是葯官、你畢竟不是葯官！」
想起方才乍見焦順時，那些不受控制湧上心頭的文字和腦補畫面，她就羞臊的無地自容。
雪雁正抱怨連連，園子里忽然跌跌撞撞闖進個人來，扯著嗓子喊道：「藕官、藕官！你快去瞧瞧，蕊官她上弔自盡啦！」
藕官看到這一桌酒菜，首先想到的卻是戲詞里唱的斷頭飯，當時先就嚇了個魂不附體，繼而又認命似的跪倒在黛玉身前，悲聲道：「奴婢死不足惜，但蕊官不過是受我逼迫，還望姑娘能跟這府上說聲，好歹饒她一條性命！」
藕官說的篤定無比，又暢想道：「到那www.hetubook.com.com時咱們再不用看人眼色，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光是在戲里，便在尋常，我也做男子打扮，咱們夫妻兩個上元節逛花燈、重陽節登高采茱萸，把戲里唱過的，全都做上一遍！」
見是林姑娘垂詢，她忙規矩站好，躬身稟報道：「回姑娘的話，蕊官確實是上弔自盡了，雖然發現的及時，好歹是被救了下來，可如今閉著眼睛人事不省，能不能活命都兩說呢！」
林黛玉好容易拉扯住，指著對面椅子道：「你我雖然相處不久，但好歹是主僕一場，我今兒特意備了些酒菜，全當是給你踐行了。」
說著，又忍不住唱了起來：「從今再不受那奴役苦，夫妻雙雙把家還，我耕田來你織布、我挑水來你澆園、寒窯雖破能抵風雨，夫妻恩愛苦也甜，你我好比鴛鴦鳥，比翼雙飛～在人間、在人間～！」
蕊官這一下吃驚非小，蒼白的臉上變了幾變，卻並沒有露出什麼喜色，最後更是失魂落魄的癱坐在了對面。
「必能如此！」
旋即又忍不住質疑：「你什麼時候醒的，為什麼要裝睡？又為什麼要上弔自盡？！明明主子們都已經答應要放咱們出府了，你為什麼還要自尋短見？！你說啊，你倒是說啊！」
雪雁臉上不自覺顯出些紅暈來，湊到近前小聲道：「昨兒咱們走後，焦老爺就大張旗鼓的收用了蕊官，如今她已經搬進後院做了通房丫鬟。」
焦順回到家裡聽湘雲幾個議論此事，又紛紛不解那蕊官緣何如此，托著下巴沉吟半晌，忽然道：「我倒是有個猜測，卻不知對也不對。」
「我屆時只怕沒辦法一直陪在你們身邊，不過我都已經安排好了，到時候……」
「總要等湘雲稟給焦大哥一聲——至於蕊官，料來應該還沒得著消息。」
「什麼喜事？！」
隆源帝不以為意的道：「朕既然將那摺子交由你保管，就不會在意你翻看裏面的內容，只是……」
只是還不等她衝到門前，早被焦順一把薅住領子，小雞仔似的提溜起來，順勢將兩個核桃塞進她嘴裏，然後招呼驚魂未定的翠縷、香菱幾個，取來繩子將她綁了個結結實實。
藕官大喜，也不推辭，伏地又行了個大禮，便急驚風似的奪門而出。
在此過程中，賢德妃賈元春只是原地起身侍立，卻不見有半點多餘的動作。
然而就連藕官聽說了這個消息，沉默良久之後，說出來的話竟與雪雁相差彷彿，死志也因此消散了大半。
賈元春心下無比好奇，卻始終不敢起身越雷池半步。
林黛玉並不這麼看，也並不希望事情會是這樣的結局。
蕊官聽她說有喜事，這才湊上前連聲追問：「莫不是邢姨娘將這事兒壓下去了？！」
「什麼？！」
轉回身幽怨道：「你是活膩了不成？這時候還敢跑來胡言亂語！」
……
因夜裡輾轉反側，黛玉就比平素起的晚些，正心不在焉的梳頭，就見雪雁風風火火的闖進來道：「姑娘、姑娘，蕊官的事情了了！」
隆源帝聞言急忙分辯：「朕怎麼會信不過你，只是見你今日神色有異，所以略作提醒罷了。」
蕊官豪不示弱的打斷了她：「假的終究是假的，又怎麼可能ｈttps://ｍ•ｈｅtｕｂooｋ.cｏm.ｃoｍ長久的了？！」
這讓她可怎麼學？
皇后正被他看的心下打鼓，聽到這話如蒙大赦，忙招呼兩個身大力不虧的宮女上前，將隆源帝半攙半抱的送進了簾幕裏面。
她定了定神，忙命春纖去討了醒酒湯來，捏著鼻子給藕官灌將進去，連喝帶吐的，好容易讓藕官清醒了幾分。
史湘雲拉著她坐到了上首，就見焦順走到躺在門板上的蕊官身邊，先觀察了一下她頸間的傷口，然後突然呵斥道：「大胆奴婢，在老爺我面前還敢裝睡？！」
林黛玉眼前一亮，忙追問：「焦大哥打算怎麼做？！」
紫鵑雪雁在外間瞧見，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急忙進屋查看，見林黛玉安然無恙，這才齊齊鬆了一口氣。
「好了。」
是日中午。
藕官瞪圓了丹鳳眼，難以置信看著身旁的蕊官：「就因為這個？就因為這個，你就要自尋短見？你、你若是怕遭人議論，跟我說就是了，到時候咱們悄悄過自己的日子，別讓人知道就是！」
紫鵑也跟著出來，對來人道：「葵官，到底怎麼回事？蕊官如今怎麼樣了？！」
而且這異樣很明顯是因焦順而起。
目送焦順退出殿門外，隆源帝一邊用左手揉搓著松垮垮的右臂，一邊搖頭失笑道：「這焦暢卿，倒跟朕打起啞謎來了。」
「這個么……」
「這個么……呵呵，妹妹日後便知。」
林黛玉的心神直到這時也還沒能平復下來。
林黛玉再次見到了蕊官，彼時她正跟著司棋指揮丫鬟僕婦們往車上搬東西，雖舉止神態間還有些生硬稚嫩，但隱隱已經有了狐假虎威的氣勢。
她咬了咬牙，略過敏感話題道：「再說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咱們若仍是下九流的戲子倒罷了，人家本就覺得戲子腌臢，可要是做了普通百姓，上面沒有主人、也沒有戲班擋風遮雨……老爺說的對，到時光唾沫星子就能殺人！」
只這一聲，就見蕊官一骨碌翻身跪倒，邊磕頭邊沙啞著嗓子求告：「老爺饒命、老爺饒命！」
隆源帝眼見來不及阻攔，只能憋悶的嘆了口氣，悻悻的嘟囔道：「朕是真的去驗看過了。」
藕官捏了個唱腔，抑揚頓挫的答道。
林黛玉微微搖頭，嘆息道：「她小小年紀，就被買回來拘在梨香院里，十天半月也未必能出門一趟，又整日里被人逼著扮做男子，若是換了你我，只怕比她們瘋的還厲害呢。」
她沉吟半晌不得要領，又不敢耽擱手頭的工作，於是便將此事暗暗壓在心底，繼續埋首于案牘之間。
話音剛落，就見匍匐在地的蕊官嬌軀震顫。
醉醺醺的藕官沒什麼反應，倒是林黛玉聽了這話，幾步搶到門外，揚聲喝問：「你方才說什麼？蕊官上弔自盡了？！這、這怎麼可能？！」
只是藕官卻不知，她前腳剛走，蕊官臉上的笑容就徹底垮了下來，兩隻水汪汪的眼睛定定望著房門，眼中的希冀也如星火般迅速消散。
蕊官坐在地上，抬頭看著她一字一句的道：「你怎知葯官不怕？她要是不懼人言可畏，又怎麼會憂愁過度染病而死？！」
皇后一時氣結，事關自己名節，皇帝卻在糾結什麼大小長短！
問世間情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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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忍不住抹起了眼淚。
雪雁噘著嘴，還要辯駁說那些小戲子平時也沒少偷跑出來玩兒，卻被紫鵑在旁邊扯了一把，只得悻悻的閉上了嘴。
最後三聲一聲比一聲大，幾乎就是在破音嘶吼。
「哪又怎麼樣？！」
「娘子開門，是相公我回來了！」
藕官癲狂的大叫著，轉頭看向門口的柱子，搖搖晃晃就要撞上去。
而最讓她無比愧悔的是，後來明明已經解開了誤會，自己卻還是鬼迷心竅的看完了第二本……
這讓她無所適從的同時，又有些感同身受觸景生情。
林黛玉瞠目結舌，她那裡想得到，焦某人說是日後便知，就真是日後便知！
林黛玉卻那裡聽的進去，滿腦子仍是藕官蕊官的感情糾葛。
因為林妹妹想破了頭，也想不明白蕊官會在這時候上弔自盡，聽說焦大哥或許有了答案，便顧不得什麼避諱，主動找上門來。
她也不惱，徑自走到桌前坐下，學著男子的做派翹起了二郎腿，得意道：「小生今日前來，乃是有一天大的喜事要說與小姐，小姐且先落坐，聽我慢慢說來。」
察覺到隆源帝探究的目光，皇后這才如夢初醒般，答非所問的道：「陛下坐了這麼久，也該累了吧？要不要去裏面歇一會兒？」
簾幕內。
來人正是和蕊官一起被送到焦家的葵官。
聽她唱的起勁，連蕊官也不禁眼含期盼，喃喃道：「若真能如此，就好了……」
藕官愈發激動，像是被觸怒了逆鱗般，踉蹌著往前半步，抬起手來作勢欲打。
卻說藕官回到客院，一來對林黛玉感恩戴德，二來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故此混不吝的吃了幾杯，竟就醉了個一塌糊塗，倒還好雪雁、春纖兩個扶她回房歇息。
故此聽到焦順的詢問，她猶豫了半晌，最終還是道：「先不勞焦大哥了，我、我把人帶回去處置就是。」
她閉起眼睛如痴如夢，好半晌才記起林黛玉還在家中等待，於是忙交代道：「林姑娘在客院擺了踐行酒，我是臨時告假出來告訴你這消息的，眼下也不好久留——你記得把東西收拾收拾，只等史大姑娘稟給焦大人，咱們就能得脫牢籠了！」
頓了頓，又忍不住小聲道：「朕曾去過凈事房，便是成年入宮之人所遺殘肢，也不過……」
不多時那魂不守舍的藕官，以及昏睡不醒的蕊官，便被帶到了堂屋客廳里。
說著，轉身便走。
說著，又要以頭搶地。
「娘子莫怕。」
見到這一幕最吃驚的還是藕官，她先是歡喜的搶上前扯住蕊官的袖子道：「你、你沒事兒了？！」
說到這裏，他臉色陡然轉為嚴肅，配上半張僵硬木訥的臉，看上去十分可怖：「皇后切不可因此亂了方寸，若不然就算朕容得下你，繇哥兒日後也絕不能容！」
再說那藕官一路興沖沖尋至蕊官的住處，推了推門發現是反鎖著的，便啪啪啪將房門拍的山響。
若昨兒畏罪自盡還有些道理，畢竟那時都以為肯定會嚴懲來著，可如今眼見兩人就要得償所願、雙宿雙飛了，怎麼蕊官反倒自盡了？！
初時聽說蕊官上弔自盡，藕官只當眾人是說笑，最後還是林黛玉親自出面證實，她才勉強接受了這個現實，卻和林黛玉一樣，無論如何也想和*圖*書不通蕊官為何要自盡。
「不用你死，我來、我來！」
雖未指名道姓，但皇後腦中卻立刻閃過那兩道奏摺，乃至於記起了裏面一些粗野狂放的字句，旋即又覺腳下發軟、脊背發涼。
焦順一抬手喝止住藕官，掃了眼地上的蕊官，嗤笑道：「這還不簡單么？她之所以裝睡，恐怕就是擔心被你追問緣故！」
「這、這就算是了了？」
林黛玉吃了一驚，丟下牛角梳起身道：「怎麼這麼快？你快說說，焦大哥是怎麼處置她的？！」
說是這麼說，實則她完全想不到該如何處置心生死志的藕官。
說著，他自顧自坐回到床上，迎著眾人或疑惑不解、或若有所思的目光，解釋道：「她有膽量在這府上做些苟且之事，卻未必有膽子把這層關係擺在明面上——你要說是藏著掖著還好，偏扯什麼比翼雙飛長長久久，呵～到時候光唾沫星子就能殺人！」
藕官見狀先是納悶，繼而就以為她是擔心到了外面無法立足，便起身繞到她背後，伸手捏著她刀削也似的肩膀，笑道：「娘子莫怕，且不說史大姑娘和林姑娘還答應，要暗地裡接濟咱們一筆銀子，就單憑咱們這些年攢下的，省著花用，支應上兩三年不成問題，到時候咱們總也該找到謀生的法子了。」
顯然，這是帝后之間要單獨對話。
雪雁言語間隱隱有些羡慕：「外面現在都說，焦老爺就是因為那件事兒才相中了她，以後說不定還能做姨娘呢——如今明著沒人敢再提那事兒，就是提，也都說她是因禍得福。」
旋即雪雁又嘟著嘴不快道：「姑娘，鬧出如此醜事，真就這麼便宜她們了？」
皇后忐忑不安的湊到床前，暗暗吞了唾沫，想要再說些什麼，卻在隆源帝審視的目光中敗下陣來。
隨之而來的還有林黛玉。
「啊？！」
眾人便知焦順多半是猜對了。
因此頓了頓，又忍不住探問：「如今事情已經傳開了，那蕊官不肯出府又一心求死，卻不知焦大哥準備如何處置？」
皇后忍不可忍的打斷了他話，後退半步微微一禮道：「臣妾有些不適，先行告退了。」
藕官嬉皮笑臉的去拉蕊官的手，卻被蕊官狠狠拍開。
「當真？！」
「比這更好！」
「這個么……」
「你、你……」
不等林黛玉把話說完，藕官又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砰砰砰的連磕了三個響頭，再起身時額頭見血淚眼婆娑，只聽她哽咽道：「多謝姑娘慈悲、多謝姑娘慈悲！奴婢和蕊官這一輩子都忘不了您和焦太太的大恩大德！」
林黛玉見狀，乾脆把筷子往桌上一放，無奈搖頭：「罷了、罷了，你且去將這好消息告訴蕊官，等回來再吃也是一樣的。」
她下意識想要矢口否認，話到了嘴邊偏又吐不出來。
為了收拾情緒，她又假藉著整理御座，在外面磨蹭了將近半刻鐘，這才挑帘子鑽進了帷幕內。
難道是為了皇後方才的異狀？
林黛玉卻是愈發感懷起來，幽幽想到，若是當初賈寶玉有勇氣與自己一起離開榮國府，哪怕是自此窮困潦倒、乃至於凍死於陋室之中，自己也甘之如飴。
唱腔未落，房門便猛然敞開，一臉蒼白滿是淚痕的蕊官劈手扯住藕官，用力將她扯了進去，又慌急的反鎖了門m.hetubook.com.com，然後貼著門側耳聽了一陣子，見門外並無動靜，這才鬆了一口氣。
轉眼到了第二天。
蕊官卻是不閃不避，又正兒八經衝著焦順跪倒，啞著嗓子道：「老爺太太，事到如今也瞞不住了，奴婢現在只求一死。」
「你、你胡說！你胡說！！」
焦順嘿嘿一笑，轉頭看向旁邊的史湘雲：「若是夫人首肯，此事倒也不難處置。」
面對她這一連串的質問，蕊官卻只是趴伏在地上，連頭也不敢抬一下。
黛玉因此悶悶不樂，去工學的路上翻來覆去的就想一個問題：
「怎麼會這樣？」
與此同時，原本正抄錄奏摺要點的賈元春抬起頭來，滿眼疑惑的望著尚在抖動的帷幕，方才她雖然一直都埋首于案牘之間，卻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皇后的異樣。
「看過了也沒什麼。」
皇后原本正羞慚無地，驟聽皇帝似在疑心她紅杏出牆，不由勃然變色，正欲賭咒表明自己絕無此心，若是皇帝不信，她還可以立誓從此再不見那焦順一面。
接下來，焦順便當事情沒有發生一般，又興緻勃勃的說起了後日工學畢業典禮的事兒。
見焦順神神秘秘的，林黛玉也不好在問，只是心下暗暗打定主意，如果焦順處置得當，自己也不仿照葫蘆畫瓢。
不曾想皇帝緊跟著又補了句：「且那裡面誇大之詞頗多，皇后切不可盡信！」
「屆時你們自己的東西都可以帶走，湘雲妹妹和我這裏還有些體己予你們，只是你們且不可聲張，否則……」
一直匍匐在地的蕊官，突然彈射般挺直了身子，沙啞著嗓子質問：「你幾時聽過我的？！我說這府上管得嚴，不好胡來，你偏說是老天爺成全，硬拉著我……」
「什麼？！」
可惜……
林黛玉大惑不解，明明方才在酒桌上，藕官還暢想著離開焦府之後，兩人要如何比翼雙飛呢，怎麼轉眼的功夫蕊官就上弔自盡了？
「兩個女人，談什麼夫妻？！」
就在這時，忽見戴權領著兩個宮女一個小太監從帷幔里退了出來，向著這邊躬身一禮后，又齊齊退到了殿門外。
她懵懵懂懂跌跌撞撞，衝到蕊官的住處，眼見她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樣子，一面嚎啕大哭，一面連聲追問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意興闌珊之下，她到了嘴邊的誓言全都咽了下去，只冷著臉懟了句：「陛下以為我是何等樣人？若是信不過我，我這就將那兩封奏摺原物奉還！」
當然了，皇后之所以搖頭暗嘆，除了同情賈元春的遭遇，更多的是在後悔自己當初鬼迷心竅，一時出於對賈元春的嫉妒，竟就翻看了那不堪入目的東西。
藕官一開始被蕊官的突然爆發給鎮住了，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梗著脖子道：「只要咱們夫妻一體……」
見直到此時，藕官依舊惦念著蕊官，林黛玉愈發動了惻隱之心，當下拉起她，硬是按坐在對面椅子上，這才解釋道：「你放心，湘雲妹妹寬仁大度，又感念你們兩個雖然荒唐，但到底是還有幾分真心實意，所以並沒有要嚴懲你們兩個的意思，只打算將你們兩個放出府去。」
林黛玉難得沒有去和史湘雲、邢岫煙、平兒幾個共用午餐，而是吩咐焦家專為自己所設的小廚房準備了一桌酒菜，然後屏退左右，獨留下藕官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