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七章 接駕(四)

不想賈蓉卻搖頭道:「其實也未必就是丟了。」
賈蓉面露驚詫,他也沒想到寶玉會困頓到這般地步,一時不由得有些坐蠟。
寶玉聞言覺得有理,忙扯住賈蓉追問:「那你說說,我該怎麼救他才好?」
「那倒沒有。」
不想聽到這個數字,寶玉再次面露苦色。
寶玉一聽這話頓時心如刀絞,連念了數聲『鯨卿』,眼角不自覺泛起淚花。
哪知道賈蓉又大搖其頭:「若果真如此,卻怕不是什麼好事。」
餘下幾個也紛紛抱怨:「以前還道這三姑娘是個好的,不想比前頭璉二奶奶還能剋扣!就說這燈油吧,前兩年都是沒煙沒味道的上好貨色,如今倒好,一色的臭煤油,味道大顏色還濁,拿出去都換不了個仨瓜倆棗!」
賈蓉正色道:「那些大和尚不過是拿錢辦事,哪有二叔您誠心實意?您要能時不時去誦經超度,效果指定比那些和尚還強!」
寶玉雖覺得這樣慢了些,但既然www.hetubook.com.com不好大張旗鼓的做道場,便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於是又問:「卻不知立在何處為好?」
賈蓉立刻掰著指頭替他盤算:「就是在廟裡立個牌位,然後供一盞長明燈,再請和尚道士時不時誦經超度,等慢慢化解了他的執念業力,他自然就能轉世輪迴了。」
「二叔連三四十兩也拿不出來?」
寶玉頓時來了興趣,好奇道:「難不成你聽說了什麼?」
「二叔莫要謙虛。」
旁邊立刻有人不快到:「寶二爺是有名的睜眼瞎,你便當著他的面把燈油全倒出來,他也未必知道咱們在做什麼!何況咱們每盞就只拿一點點兒。」
賈蓉見狀,又趁熱打鐵的蠱惑:「如今他一家老小都已經死絕,能救他脫離苦海的也只有二叔了。」
頓了頓,又補了句:「需用多少銀錢?」
「你怕什麼?」
賈蓉立刻道:「若是二叔誦經,料來有個三四十兩銀和_圖_書子就成。」
聽他問起『通靈寶玉』,賈寶玉擺手道:「那勞什子丟便丟了,值什麼?不找也罷。」
寶玉聽了面顯難色,遲疑道:「先前我因此便吃了責打,怕不好大張旗鼓的做道場——這立牌位又是怎麼個說法?」
嘿嘿,寶二叔拜的是死鬼,自己拜的可是肉菩薩!
「迎駕的新衣裳都只做了外袍!」
「一般要麼請人做道場超度,要麼就在廟裡立個香火牌位時時供奉。」
若問寶玉緣何落淚,卻原來他臨時領了差遣出來,不經意與賈蓉走了對頭,賈蓉便拉住他問:「聽說二叔那塊玉,直到現在也還沒找見呢?」
目送寶玉遠去,賈蓉臉上的笑意愈濃,得意想到:前番惦記璉二嬸子沒能得手,這回可是萬不能再出差池了,等到寶二叔去廟裡拜秦鍾時,自己便帶著這個消息去拜一拜寶二嬸子。
「這……」
他羞於兩次三番的談錢,怎奈何最近囊中羞澀,又少了老太太https://m.hetubook.com.com和王夫人貼補,只能量入為出。
「怎麼說?」
且不提賈蓉如何想入非非。
直到賈蓉吃不住,提醒他別誤了正事兒,寶玉這才想起還有差遣在身,忙辭別賈蓉匆匆回了大觀園。
「可、可這畢竟是迎娘娘用的。」
寶玉聞言大喜過望,拉著賈蓉千恩萬謝。
最後還是領頭的發話,眾婦人這才停止了抱怨,繼續齊心協力的薅燈油。
「二叔您想啊,他若是早已經托生別處,又怎會拿走二叔的玉?他既拿走了二叔的玉,想來是還不曾投胎轉世——然而他可是已經死去三四年了,這約莫不是執念太深,就是遭了業力纏身難以超脫。」
但想到自己暗裡的圖謀,他一咬牙,頓足道:「罷罷罷,誰讓你是我叔叔呢,這筆銀子我先替你墊上就是——只是這事兒二叔可千萬要保密,別讓我吃了掛落。」
岔路口。
寶玉一愣,忙問:「這話怎講?」
卻說寶玉風風火火回到大和_圖_書觀園,順著河堤就撞見幾個僕婦,正在擺弄岸邊的花燈。
寶玉聽他這麼說,也覺得這差事非自己莫屬,於是又問:「那若是我來誦經,不知這、這……」
「好了、好了,別說了,趕緊把燈油弄出來放好,等娘娘一來,咱們可就不得閑了!」
「娘娘半夜就走了,等她一走,這河燈是亮是滅誰在乎?我可聽說了,這回完事兒一點賞錢都不給!」
「可不是么,我聽說這回連正殿里的燭台,都給換成了鍍銅的鐵物件。」
「也不算很多,初時有個百十兩足矣。」
等到他去的遠了,婦人們紛紛長出了一口氣,內中有膽小的便道:「可嚇死人了,我看咱們還是算了吧,這青天白日的,再要讓人撞見……」
寶玉聽了一愣,旋即扼腕道:「是了、是了,我怎麼就沒想到呢?這定是鯨卿給收去了!」
而那些僕婦冷不丁見了他,明顯有些慌張失措,若換成旁人保不齊就要生疑了,但寶玉一來滿心惦念著超度秦www.hetubook.com.com鍾,二來又見那些僕婦都上了年紀人老珠黃,因此也沒多瞧,便嫌棄的移開了視線。
「還有灶上……」
說著,抬頭看向賈寶玉頭頂的大帽子。
賈蓉報完價碼見寶玉面露難色,不由暗暗鄙夷,心道西府如今果然是不成了,連這麼點兒銀子都拿不出來,但他嘴上卻道:「其實這些銀子,主要是拿來請和尚誦經的挑費,我聽說二叔您最近在這上面頗有些研究,還曾……」
聽說寶二叔與嬸嬸至今都未曾圓房,這要是拿下了,豈不比璉二嬸強出十倍?!
賈蓉一本正經胡扯道:「我只是琢磨著,以前不管丟在那裡都能找回來,偏怎麼這回就徹底找不見了?且那玉早不丟晚不丟,偏怎麼二叔前腳祭過秦鍾,那玉就不翼而飛了?會不會是……」
賈寶玉有些尷尬的壓了壓帽檐,訕訕道:「說不上有研究,就是、就是感興趣罷了。」
「是啊!」
旋即又慨嘆:「若那勞什子能代我常伴鯨卿左右,倒也是它的一場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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