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九章 三月十八(五)

吳貴妃氣勢洶洶的一拍桌子:「哀家讓你去,你就去!這裏哪有你討價還價的餘地?來人啊~!」
從後院暗房裡出來,吳貴妃自腰間抽出帕子狠狠揩去額頭細汗,有些後悔自己不該一時興起,就忘了這事兒只能自己親力親為,沒辦法假手於人。
焦順原本還琢磨著,怎麼才能在這宮裡打一場表演賽,誰知道壓根不用自己操心,吳貴妃就把台階擺好了。
吳貴妃先一步坐回原位,面色不善的盯著焦順問:「你三番五次求見哀家,到底所為何事?」
但現在卻不同了,暗房裡即將發生的事情,就像是磁石一般吸引了她全部的心神。
「太后?!」
暗罵了一聲焦順來的不是時候,她便也跟著起身將皇後送了出去。
她冷哼一聲:「先抬進來吧。」
說著,雙手疊在小腹上,四平八穩的向外走去。
焦順也多話,仗著身大力不虧將那箱子扛進了殿內。
這麼點兒水對於現在的吳貴妃來說,壓根就是入不敷出。
皇后從殿內走出來的時候,步態還顯得十分從容,但等從焦順身旁繞過去之後,步伐就一下子散亂快速了許多。
重重將茶壺放回桌上,她正準備喊人進來續茶,就見先前的女官走進來稟報,說是人已經帶去了後院暗房。
不過這時候,吳貴妃卻已經沒了洗漱的心思。
吳貴妃正覺納悶呢,皇后看了眼門外,有些慌張的道:「你知道有這麼件事就好,剩下的咱們等回頭再聊。」
這一刻吳貴妃是後悔的要死,前陣子自己可是剛和太后鬧了不痛快,誰www.hetubook.com•com成想自己想要更進一步的關鍵,竟就捏在這老虔婆手上?!
蓋因這麼會兒的功夫,那股邪火就燒遍了她的四肢百骸,她連灌了兩倍茶水也不濟事,腦中亂糟糟的,莫名就對暗房那邊兒的事情上了心。
在自己宮中發生的事情,自己這個做主人的便去看上兩眼又能怎得?!
她揚聲呼喊,門外值守的女官立刻應聲而入。
兩人一箱走後,吳貴妃抬手扇著風,疑惑道:「今兒怎麼這麼熱?」
見他做出這番姿態,吳貴妃便有些得意,對比當初不卑不亢的態度,這焦順到底還是在強權之下瑟縮了!
「這、臣……」
她是真怕再客套幾句,皇后就打了退堂鼓。
吳貴妃的視線追隨著她的身影,看到了殿外站在院子中央的焦順,這才明白皇后是羞怯了。
直到皇后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外,吳貴妃的目光才又轉向了焦順,以及焦順身旁的那口大箱子。
吳貴妃當即眼前一亮,迫不及待的迎出門去,笑顏如花的打趣道:「姐姐莫不是改了主意,準備跟我一起瞧那好戲?」
等那女官走後,吳貴妃因覺得身上汗津津的,便命人抬來浴桶,準備先沐浴更衣之後再見那焦順不遲。
剛說到半截,就見皇后突然自對面起身。
吳貴妃二話不說,端起還有些燙的茶水一飲而盡,碰一聲把茶杯拍在桌上,然後斯哈斯哈的催促道:「好了,姐姐快說有什麼法子!」
吳貴妃聞言先是鬆了口氣,繼而卻又忍不住追問「那要等到什麼事後才和_圖_書……」
眼見如此,吳貴妃頗有些遺憾她沒能留下來,見證自己在暗房裡準備的戲碼——當然了,她更遺憾的是沒法見證皇后看戲時的表現。
吳貴妃伸手一指焦順:「帶他去暗房瞧瞧,看看那照相機到底還能不能修好。」
按說『哀家』這種自稱,只有太后和即將成為太后的皇后才有資格,但吳貴妃顯然已經迫不及待,想要提前享受一下太后的待遇了。
皇后抬手往下虛壓了壓:「正所謂解鈴還須繫鈴人,你也知道太后最喜歡的就是賢德妃,若她肯幫妹妹在太后多多美言,事情未必沒有轉機。」
沒等皇后說完,吳貴妃又變了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紅的發愁道:「她老人家能、能……」
「正、正是如此!臣特來拜謝娘娘隆恩!」
雖然和皇后一起組織了茶話會,甚至主動幫皇后擴容了『書庫』,但其實吳貴妃對焦順一直沒什麼興趣,因為她真正好奇的、幻想的,是皇後娘娘端莊背後的『天性』,而不是什麼五大三粗的男人。
頓了頓,又道:「那照相機輕易碰不得,更見不得光,你帶他過去之後就回來複命,不要在暗房逗留。」
啪~
宮女們自然是訓練有素,熱水更是常備之物,因此先後也就是一盞茶的功夫,水就已經換好了。
「妹妹莫慌。」
「並存?!」
想起自己原本準備先去洗個澡的,她便起身到了裡間。
焦順急忙爬將起來,將箱子重又扛到肩頭,同時趁機掃了吳貴妃一眼,見其眉眼間紅潮迭起,這才放心的跟著那女官去了和*圖*書
欣喜之餘,卻忙又擺出一副惶恐的樣子,欲擒故縱道:「這、這在宮中如何、如何使得?萬萬不可、萬萬……」
說話間,她躁動不安的直接用手去擦桌上的茶水,被茶水燙到后才反應過來,忙扯下帕子先擦乾了手,然後又準備去擦桌子。
不想這裏剛準備齊整,還不等她寬衣解帶呢,外面就稟報說皇後來了。
皇后的目光先在茶杯上打了個轉,然後才看向吳貴妃道:「妹妹答應要寬縱賢德妃的事兒,我方才已經跟她說了,她感激涕零之餘,便提醒我兩宮太后並存,本朝雖無舊例,明清兩朝卻有!」
於是不屑一笑:「呵呵,哀家知道了,你想必是來謝賞的吧?」
話說到半截,桌上突然傳來一聲脆響,似是兩件瓷器碰撞所致,皇後下意識打起了磕絆,臉上也顯出三分不自在。
焦順似是被吳貴妃的冷冽態度給嚇住了,吞吞吐吐的半天說不出句整話,頭也越垂越低。
皇后搶著解下自己的帕子,伸長了胳膊去擦桌上的茶漬,似乎是擔心寬袍大袖會碰倒茶杯,於是又特意用左手攏住。
說著,拉著吳貴妃一起坐到了客廳西側的羅漢床上。
皇后屏退左右,無奈道:「在人前你好歹也收斂些,總這麼口無遮攔的早晚出事!」
「我來吧。」
聽說是正事,吳貴妃就覺得無趣,拎起炕桌上的茶壺給皇后和自己各斟了一杯,然後才問:「是什麼正事,值得姐姐這般著急忙慌的來找我?」
眼見如此,皇後邊反覆擦拭桌子,邊打趣道:「你要這麼說,我、我我和*圖*書我可就茲當是你不同意了。」
「哼~」
於是又道:「謝恩就不必了,你既然對哀家的賞賜十分滿意,那就趁此機會好生體驗體驗,到底哪裡好、怎麼個好,你都要給哀家寫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只是寫,還要拍!哀家這裏就有拍照片用的暗房,裏面的工具也五花八門,你挨個試試,一樣也別錯過!」
「你有沒有……算了,你下去吧!」
那女官答應一聲,又轉頭對焦順道了聲『請』。
皇后眼中閃過些許愧疚,不過很快就有掩去了:「其實這事兒的關鍵還在太後身上,她若肯……」
好在干一會兒歇半天的,勉強也算是弄成了。
太上皇之死,雖然最後查出與鍾粹宮的宮女宦官並無關係,但吳貴妃還是一口氣將身邊人撤換了大半,而新來的女官雖然不如原來的貼心,但卻勝在從不會質疑她的任何命令。
吳貴妃下意識想要發問,但很快想到自己先前的叮嚀,心知這女官壓根不可能看到什麼,於是心煩意亂的揮退了對方。
吳貴妃躁鬱的扯了扯衣領,又伸手拎起茶壺準備倒水,結果壺嘴兒里只噴出些許茶水,就徹底告罄了。
她起身在屋裡來回踱了兩圈,忽的一咬銀牙快步出了正殿。
吳貴妃原本漫不經心的態度頓時一變,小巧玲瓏的嬌軀下意識往前聳動,直撞的炕桌上茶水四濺,她才又晃過神來,訕笑著極力遮掩道:「姐姐說笑了,太祖爺和是世祖爺留下的規矩,豈是說變就能變的?」
其實這個姿勢頗為彆扭,看上去就好像要把炕桌抱在懷裡似的,若在平時和_圖_書吳貴妃肯定會覺得好笑,但這時候卻完全顧不上了。
耽擱了這麼久,水已經有些涼了,泡在裏面的花瓣也蔫了一大半,吳貴妃伸手試了試,旋即嫌棄的喊來宮女重新更換成熱水鮮花。
不等吳貴妃回話,她又鄭重表示:「我這回來是有正事要與商量。」
她用力咽了口唾沫,澀聲道:「姐姐凈拿我開心,有祖宗成法在,這事兒我同不同意有什麼用?」
皇后終於擦完了桌子,順手端起自己的茶水,邊小口小口呡著,邊道:「不急,咱們先潤潤嗓子再說。」
所以在皇后明確拒絕陪她看戲之後,她就只想著事後看些圖文並茂的總結,並不准備要去暗房一窺究竟。
「你只要同意了就好說。」
焦順如蒙大赦,急忙一個頭磕在地上,又用袖子去擦額頭並不存在的冷汗。
這到底是怎麼了?
這時吳貴妃原本對焦順的不滿,已經消散了個七七八八,想起自己在暗房裡做的準備,心道可不能讓他就縮回去,必須讓他留下更多的把柄才成。
很高子啊吳貴妃一聽說兩宮太后並立的事情要黃,就激動的直欲跳腳,哪還會關注這些不相干的細節?
鍾粹宮。
她兩隻眼睛灼灼放光,想要催促皇后趕緊說正題,卻又不願意顯得太過主動,話到了嘴邊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方才和焦順說話時,她就覺得身上有些燥熱,不過也沒太當一回事,只以為是先前活動太多的緣故。
緩了口氣,她轉身將暗房重新鎖好,便回到正殿吩咐新來的女官去請焦順前來——重點是,一定要帶上昨天賜下的那口大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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