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逆旅
第四章 點燈

柯尋輕輕走過去,用極低的聲音說:「好像真有人在上樓。」
「瑕玉死了。」點燈人的神情有些悲憫。
新人們盯著這個無比真實的NPC,一時也不敢直視,只在燭光中暗暗觀察對方。
其他新人都沒有勇氣端起自己的相機,彷彿生怕從取景器中看到不該看見的東西。
牧懌然向樓下張了張:「我們也下去看看。」
閃光燈並沒有令大家看清楚周遭環境,突然的劇烈強光,反倒令眼睛有些暫盲。
柯尋沒有說話:我只是想與你共同進退。
「我的卡西歐變成一根破麻繩了。」羅勏抱著心春欲哭無淚。
幾個老成員不覺對幾位新人刮目相看,本來還以為這幾個人僅限於拍攝街景的攝影愛好者水平,沒想到他們已經是有一定野外生存經驗的較成熟的攝影者了。
另外幾個人的相機也都發生了類似的變化,相機類型很老式,裏面還裝著老式膠捲。
「我認為我們有必要檢查一下自己帶來的物品。」邵陵打開自己的背包,此時已經變成了一個大大的粗布搭鏈,「手電筒變成了幾隻大蜡燭,食品都變成了乾麵餅,指南針……指南針不見了,我明明記得裝在包里的。」
牧懌然的話音剛落,麥芃就按下了快門,黑暗中的閃光燈像一道慘白的厲閃,把每個人都照得蒼白如石像。
「……」
「幾位這麼早就起來了?」點燈人的聲音禮貌而溫和,「是不是聽到樓下的動靜了?」
「試試看還能拍照嗎?」牧懌然望著麥芃,對方已經用嫻熟的手法端起了手中的相機。
和*圖*書賜順勢問道:「樓下出什麼事了嗎?」
朱浩文適時拉住了他:「你看到什麼了?」
這個問題沒有得到立即回答,周圍的光線似乎比剛才又稍微亮了一些,但依然是夜燈般的微弱亮度,大家始終沒能看清所處位置的全貌。
牧懌然並沒有向大家聚攏,而是停留在離樓梯最近的地方,似乎在仄耳聽著什麼動靜。
身穿舊棉袍的點燈人走上這一層,沖幾人微微點頭,用手中長棍形的點燈工具將這一層的燈籠一一點亮。
眾人:「……」
麥芃的相機鏡頭掃過了周圍,忽然停留在幽深的樓梯處,麥芃的眼睛離開了相機,有些疑惑地盯著黑暗中的某個點。
點燈人並不以為意,專心致志地將眾人身邊的幾個燈籠點亮:「很多人都下去看熱鬧了。」
把刀帶進畫來很不可思議,這不禁又令人想起了那個冥冥中的力量,彷彿在和畫推博弈的神秘力量。
「我的手錶上也有指南針。」方菲看了看自己腕上的手錶,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一隻造型另類的土陶手鐲。
「我就想問問,你們出來看攝影展帶這麼多刀幹什麼?」衛東忍不住插嘴問。
燈籠被逐層樓點亮,可以看清這一圈走廊圍成的巨大天井,而前面還有一座比鄰的天井,與這邊的燈光交相輝映。一座座天井四面相連著,彷彿一片樓城,又像是一個樓國。
「天,姐夫你是說這狗是我的心春?」羅勏現在整個人都快騰躍到柯尋身上了,牧懌然清清嗓子禮貌地拉開了他:「不然呢,你的體感車hetubook.com.com現在哪裡?」
麥芃依然端著相機,眼睛通過取景器望著這個世界。
秦賜忍不住低聲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奚盛楠聞言微微蹙眉,大家都不動聲色,不知道即將展開的會是怎樣的劇情。
「我剛才真想問問那個點燈籠的人,咱們在這個世界里的設定究竟是什麼?我覺得這就像是個古老的遊戲,我們在這裏面是有各自身份的,應該也會有不同的人設。」陸恆邊下樓邊同大夥說。
麥芃似乎更關心盒子里的刀具,伸頭看去:「幾種常用的刀都在,雖然樣子變了但並不影響使用。有些工具好像已經變得面目全非了……不過,這裏頭是不是少了幾樣東西?」
奚盛楠點頭:「也許是這個世界識別不出來的東西吧,有一種新式的刀不見了,還有一種刮刀也不見了。」
「你們的相機全都變了嗎?還能正常拍照嗎?」牧懌然問幾位新人。
「有些反常,天亮的速度太慢了。」邵陵忍不住說道,「我懷疑這可能不是天光,我們或許是在密封的室內,這些光也許是燈光或是別的什麼光。」
奚盛楠解釋說:「我們這一趟出來兩個多月了,一路上主要是採風攝影,有時候為了抓拍某個鏡頭需要在一些地方駐紮幾天,上個月我們就在野外露營了將近一周,在外面生活這些常備的刀具自然少不了。——我隨身帶的是一套陶瓷刀具,來美術館忘了拿出來了,我也沒想到居然通過了安檢,看來美術館那個安檢設備該修了。」
解釋的任務就又落到了秦賜的hetubook.com.com頭上,秦賜放緩了腳步,走在幾個新人之間:「關於NPC可以叫出我們的姓氏這件事,在以前的畫里也是從沒有過的,我們還沒有摸清這個世界的規律,最好不要輕舉妄動,或許這個世界還在沉睡著,我們的某一句話就可能把他們叫醒。」
衛東:剛才說的那個刮刀,大概是捕了魚之後刮魚鱗用的……
這個舉動不禁讓老成員們想起了《人學》那幅畫的經歷,一些肉眼看不到的東西往往會在手機屏幕上顯示出來。
聽見NPC直呼了自己的姓氏,牧懌然也難以維持一貫的淡定了,有些探尋地看了看點燈人,最終禮貌點頭:「多謝提醒。」
「快來,心春,到爸爸這兒來。」羅勏的態度來了個180度大轉彎,這隻白狗並不算大,完全可以被羅勏輕鬆抱起來,「真的是她!脖子上還有牌牌呢!就是我掛在體感車上的鉑金鑲鑽牌!」
牧懌然也不再說話,黑暗中握緊了柯尋的手。
麥芃看了看眼前這個面無表情的男子,又低頭看看自己的相機:「我剛才那張照片的相機設置,最大限度保留了大景深,在按下快門的時候,我好像看見了一個正在走上樓梯的人。」
大家都跟在牧懌然身後向樓梯的方向走去,當羅勏經過點燈人身邊時,忽然聽對方說道:「羅爺,心春今天吃什麼?還是肉沫粥?」
每個人都不作聲,眼睛卻死死盯著那光的方向,真是從樓梯處慢慢移動上來的。
新人里只有麥芃戴了手錶,但此時也已面目全非,他看了看夥伴奚盛楠:「你不是帶了和_圖_書一套刀具嗎?」
點燈人嘆了口氣:「也不知道她得罪了什麼人,昨晚上被殺死了。」
「這種時候最好別多話,老成員比咱們有經驗,他們大概有自己的想法。」奚盛楠的話在新成員里還是有些分量的,陸恆很快閉了口。
點燈人聽見這話,提著手中的燈籠側身站到了樓梯口,緊接著說了句讓所有人都無比詫異的話:「去看看也好,牧爺,您慢著點兒,下面有一層台階不太穩固了。」
曹友寧的汗水滴在了地板上,地板上有大家模模糊糊的影子,這讓人覺得害怕又心安,起碼有影子的這些都是人吧。
麥芃的表情保持著從容:「前面那個地方太黑,我在想,對著那個地方拍照是否合適——如果拍的話,必須要打開閃光燈。」
新人們各自拿出自己的相機,奚盛楠搖了搖頭:「我這個已經變成**十年代的新手入門國產相機了。」
奚盛楠打開了自己的褡褳:「雖然盒子變了個樣,但裏面的東西應該還在,」她邊說邊打開了手裡的木盒,「這盒子上還有我的名字呢,看來這裏也是用漢字的。」
羅勏稍稍鎮定了一些,低頭望著那隻白色的狗,對方正用一對犬類特有的可憐巴巴的眼睛凝視著自己,羅勏與它對視了一會兒:「沒錯兒,她就是心春。」
「真沒想到,你們還有野外生存技能啊!」羅勏忍不住誇讚一句。
雖說之前的NPC各路奇葩,或是機械如復讀機,或是真實如身邊人,再或是詭異得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但這些NPC從來都不知道也不過問成員們的真實來歷,和-圖-書或許對他們來講,這些人是畫外的人,僅這一點就足夠了。
牧懌然攔住了柯尋向前探的腳步:「不要隨便踏入未知的黑暗。」
大家有很多問題想問,但一時又不知從哪裡問起:這座木樓究竟是什麼地方?這裏究竟住的是些什麼人?死者瑕玉是誰?這件事和我們找簽名有關係嗎?……
所有人都潛意識地向著同伴們靠攏,這是一種本能的自我保護意識,曹友寧的呼吸聲在黑暗裡尤為粗重:「我有點兒受不了了,難道咱們要一直困在這個小木樓里?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了,天還沒有亮!咱們就一直等著?」
「不必考慮太多周遭環境,」牧懌然盯了麥芃很久,才說道:「按照自己平時的攝影習慣拍就是了。」
就在幾個新人幾乎快要崩潰的時候,一股暖光點亮了走廊,伴隨著這股暖光的,是一陣輕穩的腳步聲。
光漸漸亮起來,橙黃的顏色令人感到溫暖,整個世界也漸漸清晰地出現在眾人眼前:這是一座非常巨大的木樓,比《功夫》里的豬籠城寨還要大,比《千與千尋》里的湯屋還要大,比《大魚海棠》的環極樓還要大,大到就像是一個小小的社會。
麥芃不再端著相機,而是任由其掛在胸前,雙眼探究地盯著走廊盡頭處的樓梯,腳步向那個方向移動了兩步。
大家略顯僵硬地走下樓梯,NPC知道幾人的姓氏,這在以前的畫中是絕無僅有的事。
羅勏驚呆了,嘴巴張了半天才說:「行,都行。」
麥芃從相機取景器里望著大家,咔嗒一聲扳了下膠捲:「我玩過老相機,這機子拍照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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