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然而,現在皇太孫派了自己的親信,頂替了鄧處善的職位,他們再在松江府交易就有些危險了。
朱允熥說到這兒,無奈地嘆了口氣。
「哦?」
陸士原苦澀一笑道。
「小友太調皮了吧,竟然戲耍老夫?」
「小友若是喜歡,改日為兄命人送你一套。」
朱允熥這話可算是說到陸士原這個「考試迷」心坎上了,聞言自然是滿口答應。
陸士原聽到朱允熥這樣說,臉上當即露出驚駭之色。一旁煮茶的陸紅拂,聽到這話神色也緊張起來,小手更是探向自己的袖子里。
「泉州也不近啊,距離咱們幾家都挺遠,而且那邊是福建幫的地頭,得平白被他們分一杯羹!」
「既然如此,那就請小友上座!」
如果放在科舉考試里,皇太孫都可以當他的座師,他要執弟子禮的。
「小友說得是,倒是老夫露怯了!」
「陸兄想得太簡單了吧?」
「既然父親已經決定不再參加,那咱們還來這兒幹嘛?」
「我上次參加就實屬不該,這次再參与就是誠心戲耍皇太孫,辜負皇太孫對我的一片恩情了!」
這東西是他們製造局最新研製出來的,雖說每天誤差都在半刻鐘左右,但已經是製造局能製造出最小的懷錶了。
若大明偏安海內,自然是平原之利最大。若大明銳意進取,楊帆海外,則平原之利不足掛齒矣……
「請小友出題!」
陸士原見狀趕忙迎了上去,對著小秀才躬身一禮。
「黃小友有所不知,朝廷之所以收不到海貿之關稅,實非海貿無利可圖,乃是朝廷舉措失當,商人不願意交稅而已。」
陸士原也算是見多識廣之人,南洋諸色貨物沒有他沒見過的。
正在陸士原心裏長草,恨不得飛進考場內看一眼考題是啥時,市舶司的考場方向突然走出一個穿著秀才襕衫的俊秀少年。
「在下準備茶水,還請秀才公準備線香計時之物。」
陸士原對此司空見慣了,朱允熥倒是看得非常新奇有趣,尤其是對方端上來的小火爐,比之他在皇宮裡看到的還要精緻。
「因為晚輩正是出題之人。」
「小友覺得此文尚可入目?」
「此次市舶司就出了這麼個題目,請陸兄作答吧!」
陸士原拿著筆凝神片刻,隨即在紙上刷刷寫起來。
「此地偏僻,料也沒有什麼好茶水,還是用在下隨身攜帶之物吧!」
有這些能識文斷字的人幹活總是好事。
「海洋之利https://www.hetubook.com.com與平原之利孰大?」
「他們來了?」
「在下姓……黃,名世人,你就叫我黃世人好了……」
「小友此言何意?」
「陸兄在文章中所言,海貿之利有千萬之巨,為何我大明沒有看到呢?」
陸士原吩咐完女兒后,對著一旁的朱允熥道。
陸士原聽到這個問題當即愣住,怔怔地看向朱允熥道。
否則,他又何必在考了第一之後棄考呢?
「現在還是研製階段,放眼大明也只有這一塊,想要用銀子買到,最快也得幾個月以後。」
就算將來皇太孫繼位,他也打算觀望幾年。只有皇太孫徹底摒棄老皇帝的苛政,他才會主動投效朝廷。
雖然陸士原因為身份的原因,不能參加第二次考試。但對於皇太孫點他為第一,他還是非常感激的。
「黃世人……」
這個時候他們突然想起洗白上岸的好處來了,如果給朝廷交點稅,就能自由地跟海外番商貿易,他們還研究個屁,直接哪兒方便在哪兒交易就完事了!
「敢問這位秀才公可是剛從考場出來?」
「要是朝廷能定下稅率,只是收固定的一點稅的話,其實也不是不能接受……」
朱允熥聽到這話,頓時從袖子里掏出一塊巴掌大的懷錶,小小地裝了個逼。
「在下也見過黃小友!」
「試問陸兄,你覺得皇太孫還要怎樣禮賢下士,才能使得商賈們主動交稅?」
「那在下就謝過陸兄慷慨了!」
「如果定在台州的話,那離我那兒太遠了,我轉運貨物都得一個月時間。」
他原本以為眼前的這個小少年只是個普通秀才,但看他隨手就能拿出如此精巧絕倫之物,其身份應該也不一般。
陸士原盯著朱允熥拿出的懷錶看了一會兒,嘖嘖稱奇道。
陸士原聽到這話,眉毛當即皺了起來。
因為按照老朱制定的規矩,襕衫乃是秀才的專屬服裝,普通人是不能隨意穿戴的。
這個題目真的是為他量身定製一般。
陸士原撫著鬍鬚嘿嘿笑了笑道。
「殿下,您想要找的人就在市舶司大門之外,他今天其實也來了,只是不知出於什麼緣故,並未進入考場考試!」
朱允熥聽到這話精神當即一震。
本來陸士原是想將茶館全都包圓的,可以看到坐在一樓大廳里的人都是練家子,他就沒敢說這句話。
「在下長輩也有在朝中做官之人,知曉咱們大明曾經在泉州、台州等地https://m.hetubook•com•com開辦過市舶司,然則收效甚微,每年不過三十幾萬兩銀子的關稅而已。」
然而,讓他失望的是,他在考場內巡視了一圈,都沒發現上次見到的大白鵝,更沒發現他欽點了第一的陸士原。
陸士原現在的心裏就跟棋友一樣,哪怕明知道自己不能參加考試,也想第一時間知道考題是啥,然後回家自己偷偷做上一篇文章,讓自己好好爽一把。
「皇太孫重開市舶司,依然不見有商賈前來登記。」
「算了,此事先不提了,小友還是說說您的文章里是如何寫的吧!」
朱允熥這話可謂是說到陸士原的痛腳上了,其實他私下裡也以為皇太孫給的誠意足夠多了,無奈海商集團們已經過慣了不交稅的日子,貿然讓他們接受朝廷的管制,他們又怎能樂意呢?
做海上生意很麻煩,要提前收貨、收儲、轉運等等,每次交易都要耗費幾個月時間。
等兩人來到二樓之上,也只有一個茶室是空著的,這讓陸士原更加不喜了。
「哦!」
陸士原越寫越激動,甚至寫著寫著情不自禁地念出來。
如果他去了考場,以他的本事定能獲得皇太孫的賞識。
「正是!」
朱允熥見陸士原竟然還惦記著比較的事,就只能順嘴胡謅一篇。
「因為不管最終成績如何,為父都不可能為朝廷效力,為皇太孫效力!」
一旦貿然投靠了朝廷,主動去市舶司報備,誰也說不準老皇帝最終會如何處置他們。
「用咱們自己帶來的小龍團,再用咱們從趵突泉取來的泉水!」
「小友此言何意?」
朱允熥聞言再次哂然一笑。
「這世上焉有出題之人自己答題之理?」
「我認為,海洋之利不足以與平原之利相比。」
「不知此次考題為何?」
「虎叔,麻煩你給我安排個偶遇!」
「些許凡俗之物不足掛齒!」
「大明若不趁此時機搶佔先機,後人將被禁錮于海疆之內,永無寧日矣……」
陸士原見朱允熥坐定主座,自己則坐在朱允熥左下手的位置上,然後吩咐女兒一旁伺候。
「看看……」
陸士原見朱允熥隨口說出六祖慧能的典故,也就不再堅持換地方了。
陸士原見朱允熥這樣無知,心裏當即有些生氣。
陸士原見女兒那邊已經煮上茶了,計時的工具也準備齊當,當即對著朱允熥做了個「請」的手勢。
在將近三百名考生被放進去后,市舶司門前的hetubook.com.com
廣場上剩下的人就更少了。
「那小弟就冒犯了?」
陸士原雖然富可敵國,但他身上沒有半點功名,見到秀才公也是要行禮的。
這樣會給他們錦衣衛的安保帶來極大的壓力!
陸士原聽朱允熥這樣說,對朱允熥的身份也重新評估了一番。
在陸士原說完這番話后,眾人立馬將皇太孫的事情扔到一邊,開始認真討論起交易的細節。
「此物端得神奇,不知何處能買到?」
「善!」
範文是現成的,陸士原的文章中寫了啥,他反過來說一遍就行。
朱允熥早就秘密命人盯著叫「陸士原」的人,還叮囑了守衛不要搜查考生的身體,打算給「女駙馬」一個便宜。
陸士原聞言爽朗的笑笑道。
三日後的複試如期而至,考場內外的人都很少。
因為這意味著既不能暴露皇太孫的身份,又要保證皇太孫的安全。
「因此,在下竊以為百年之內,海洋之利尚不顯。然則百年之外,必然是千帆競逐,逐鹿海上之局面。」
朱允熥也沒跟陸士原客氣,一屁股坐在正對著門口的位置。
「卑職領命!」
「小友,此地過於嘈雜,咱們不妨換個地方吧。」
然而,眼前這個小少年隨手拿出之物,卻是超越了他的認知。
朱允熥聞言微微一笑,也不拆穿陸士原的謊話,而是做了個請的手勢。
而且皇太孫手裡還有大明唯一的海軍,一旦封鎖了港口,他們豈不是要血本無歸。
「陸先生,你若是參加考試,必然是此次的狀元呀!」
「皇太孫直接廢除士民工商之限,破格取用人才,亦不見有識之士前來相助。」
「偶遇嗎?」
海洋之利和平原之利孰大?
「然則……」
「黃小友說得有理!」
不過,最讓他震驚的是對方燒的東西,竟然是一枚枚一般大小的松塔。
朱允熥聽了心裏那個汗呀,心想這人是誰呀,比特么自己和皇爺爺譜都大。
「紅拂,你去煮茶吧!」
「想要讓商人主動交稅何其難也……」
「不然呢?」
「敢問秀才公貴姓?」
既然沒看到自己想看的人,那朱允熥也就對在場的考生不報多大期望了。
「老夫就跟小友比上一比,看誰的文章更好!」
但這點小心思就沒必要跟女兒說了,免得被女兒嘲笑。
陸士原聽完之後眉頭皺了皺,隨即對著朱允熥報以苦笑。
「若是能夠給予商賈一定的地位,並且放棄閉關之策,朝廷自然能收到海貿之利!」
「大明https://m.hetubook•com•com皇帝陛下北逐蠻夷,復我中華,有不世之功。然而,其對於商賈之道卻並不精通。」
他這幾十年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如果他是大明的官員,如何協助大明利用好海洋之利,實現富國強兵的目標。
一時間,酒樓內再一次陷入沉默。
陸士原寫完最後一筆,吹乾紙上的墨跡,恭恭敬敬地將其交到朱允熥手上。
「先生,嘈雜不嘈雜不在於環境,而在於心境。正所謂不是風動,也不是幡動,仁者心動也。」
哪怕是他這個願意賣身給朝廷,願意給朝廷交稅之人,在老皇帝駕崩之前,也不願意冒這個險。
然而,他怎麼也沒想到,皇太孫所出的第二題,正是自己苦思冥想了幾十年的問題。
「大叔,我見你也是一表人才,為何不親自去考場上考一把呢?」
只是這種話也就想想罷了,真說出來保證這大叔當場翻臉。
兩人重新見禮后再次落座,這時剛剛出去的陸紅拂,也帶著兩個僕從將煮茶之物帶了上來,在兩人的邊上親自烹起茶來。
自己堂堂大明皇太孫,也沒說派人專門去山東趵突泉取水泡茶喝呀!
因此,每年他們都會開幾次會,確定份額,然後確定交易地點,提前將貨物轉運到交易的碼頭之類的。
朱允熥聞言嘿嘿一笑,朝著陸士原躬身一禮道。
「商賈中也有些有識之士,願意給朝廷交稅,換取朝廷的保護。」
「是!」
「我啊……」
「此為何物?」
「是!」
「爹爹,您就真的這樣放棄了?」
他心裏也是這樣認為的,他若是出手,市舶司內沒有一個人是對手。
那裡藏著一把刀,是她平時用來防身之用的。
「老夫運氣不好,沒趕上上一次的考試,故此沒有參加此次考試之資格。」
朱允熥也收回目光,臉上露出鄭重之色。
兩人相視一笑后,隨即在市舶司邊上選了一家茶館。
「問!」
「請!」
陸士原無所謂地擺擺手道。
「小弟見過陸兄!」
「小龍團可是貢品,先生家世不俗呀!」
至於自家那苦逼的皇爺爺,更是連小龍團都不捨得喝,只喝沖泡的芽茶。
朱允熥心想,你要是把煮茶之人也送給我還行,區區一個小火爐還不被我看在眼裡。
「反觀大明的糧稅、絲稅等等,每年何止千萬之巨?」
「商人逐利,亘古不變。」
陸士原在腦子裡搜尋了一番,也沒想出松江府有什麼姓黃的大族。最後只能無奈起身,報上了自己的名諱。
m.hetubook.com.com「你……你是皇太孫?」
隨便他們自由發揮吧,反正市舶司只要建立,總是要用人的。
朱允熥聞言呵呵一笑道。
二虎猶豫再三,看到皇太孫滿臉的期待之色,只能咬了咬牙道。
海洋不僅有魚鹽之利,更有商貿之利,香料之利等等……
「還請黃小友點評!」
「此物名為懷錶,是一種輕便的計時工具。最長的指針轉一圈為一分鐘,轉十五圈為一刻鐘。中間的那根指針轉一圈為半個時辰,最短的那根轉一圈為半天。」
這一刻,他非常後悔沒能參加考試。
火爐焚燒之時,一股淡淡的松香從爐火中鑽出,使得整個房間都清雅了不少。
「何止是尚可,簡直是非常好。只是先生之思想,跟在下有些相悖。」
二虎聞言眉頭不禁皺起,他最討厭安排這種戲碼了。
陸士原聽到朱允熥的誇獎,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要不要卑職將他們抓進來?」
「陸兄還真是品茶的行家呀,這套茶具當真別緻有趣。」
「還有他身邊那個小娘子也在……」
朱允熥聞言嘿嘿一笑道。
市舶司大門外,陸士原滿臉悵然地看著市舶司內的高樓,眼神里充滿了遺憾之色。
如果只是讓他們交點稅也就罷了,若是讓他們將歷年所欠的稅款補齊,那他們這些海商就是傾家蕩產也拿不出呀!
「實不相瞞,晚輩並未參加考試。」
「此言大善!」
「他只知道遵循前朝政體,一味地打壓商賈,甚至羞辱商賈,商賈自然不願意交稅。」
二虎看出朱允熥的鬱悶,悄悄地湊到朱允熥面前道。
實在是老皇帝太過殺伐果斷,雷霆萬鈞,把他們這些人都嚇到了。
每年因為有松江知府鄧處善的配合,他們的海上生意做得非常順利。
「哦?」
「在下陸忘川,小友若是不棄,就稱我一聲陸兄即可。」
「但此事積重難返,倒也不能全怪商賈逐利。」
朱允熥神秘的笑笑道。
這讓朱允熥非常失望,感覺自己一番布置都付諸東流水。
「線香之類的倒也不用,在下這裡有一物,可以充當計時之用。」
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憂愁和無奈,最後化為一聲沉重的嘆息。
就算他最終不為皇太孫所用,也能一睹知音的風采啊。
「既然先生留心考題,何不找一僻靜處,我將考題告知,先生限時答題,然後咱們各自拿出自己的文章做對比,比一比誰的文章更好?」
朱允熥拿過一看,越看越開心,感覺自己找到了知音一般。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