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後，二月二十七日，克里斯－亞當斯在杭茲點遇害。」
「我和華萊士前後打過幾次交道，遠距離觀察他一段時間，並且和他的朋友、僱主、學校同學等等旁敲側擊，我注意到一件事。」
「華萊士非常努力，用盡一切辦法試圖維繫母親的生命，但顯然，丹娜有不同的想法，比起苟延殘喘來說，她選擇了酒精。」
電話另一端傳來阿德里安感嘆的聲音，「耶穌基督。」
柯克的話語繼續下去。
猛地抬起頭打量了一下四周，卻什麼都沒有發現，酒吧里，同事們全部嘻嘻哈哈地端起酒杯暢飲無限，也就只有凱文一個人在酒吧里正正經經地吃晚餐。
「還記得我剛剛說的那句話嗎？」
所以，當時在華萊士和奧康納之間，阿德里安選擇了奧康納；但現在看來，這一個案子並非典型。
柯克停頓一下，整理思緒、組織語言。
「不管什麼手段，不管是否犯罪，但深陷困境的時候，至少需要掙扎一下抗爭一下，哪怕只是一種姿態。」
「華萊士發現了。」
「一切，在今年年和圖書初改變了。」
空氣，一片安靜——
後面的話語，也就沒有必要再繼續了。
也許，此前他們的思考方向出現了一些偏差——
「這就是來自丹娜贈送給華萊士的生日禮物。」
阿德里安無法理解，滿頭都是問號，「啊？這又是什麼意思？」
一時之間很難準確描述，他應該憤怒還是應該惋惜。
卡勒姆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車載空調，他還以為自己不小心打開了，但……沒有。
而後，快速收回視線，唯恐同事們直接動手搶，凱文就將漢堡一口塞進嘴巴里。
空氣，靜謐地流動著，卻令人不寒而慄。
同樣的情況，不同的視角，最後引導向截然不同的結果。
「我們一直認為，選擇流浪漢，那是因為他們流浪街頭，他們無人問津，即使死亡也沒有人會在乎。」
「一直以來，人們普遍認為黑人好吃懶做遊手好閒，一個兩個不工作，偷雞摸狗違法犯罪的事情倒沒有少做，想方設法偷稅漏稅，如同蛀蟲一般，這也導致大量偏見。」
柯克並沒有著急，而是將https://www.hetubook.com.com
自己的發現和推斷娓娓道來。
凱文閉上眼睛，流露出心滿意足的神色。
「也許，在他的眼裡，丹娜就是如此。」
「所以，他對生存的定義，是一種掙扎。」
「他比任何人都更加痛恨這群人。」
「儘管丹娜後來開始接受透析治療，但其實背後，她依舊在偷偷喝酒，治療開始了，卻始終不見好轉。」
手臂上出現一片雞皮疙瘩。
卡勒姆沒有忍住，打了一個寒顫，一種難以描述的情緒從腳底鑽進來，腳底板一陣酥麻，又癢又疼。
「呃……」
「讓我們這樣看。」
而柯克那不緊不慢、風平浪靜的話語還在繼續，慢慢地編織氤氳出一團雨霧，鋪天蓋地地瀰漫開來。
電話另一端的阿德里安也好，正在駕駛座里的卡勒姆也罷，他們都陷入了安靜，甚至感嘆聲也沒有。
「而且，還有一點。」
「顯然，吃苦耐勞、勤勞勇敢，這是華人的優秀特質。」
「但如果就連掙扎也不掙扎，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呢？」
此時，正在往嘴巴里塞漢堡的m•ｈｅｔｕbook•ｃoｍ.ｃom凱文－克倫斯威只覺得膝蓋中槍，不由打了一個寒顫。
「對華萊士來說，生存，就是一種掙扎，即使在泥濘里，即使在絕望里，至少也應該努力掙扎看看。」
「就好像無腳鳥一樣。」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憎恨躺平？選擇這些目標，全部都是因為躺平？」
「他理解，有些人流落街頭是迫不得已的選擇，也許因為家庭也許因為疾病也許因為事故也許因為社會等等等等，就好像他自己一樣，生活並不是公平對待每個人的，對於這些人，他也懷抱著同情和憐憫。」
嗯！
「當然，這是部分原因，卻不是主要原因，也不是關鍵原因。」
「這份執著與堅持，很大程度上佔據他全部精力與能量，以至於沒有時間胡思亂想，壓抑他的黑暗想法，他沒有時間傷害動物沒有時間怨天尤人也沒有時間推卸責任，他必須花費全部能量努力地生活。」
柯克停頓了一下，平靜的聲音就如同從深淵里裊裊升騰的一縷陰暗，轉眼就遮天蔽日地蔓延開來。
「一旦起飛，就必須一直拍打翅膀www.ｈeｔｕｂｏｏｋ.ｃｏｍ.com飛翔下去，落地休息的剎那，也就是生命的終結。」
「華萊士四處打工四處遊盪，應該也深受其害，他試圖依靠自己的雙手打拚出一片天地，嚮往一個幸福未來，但這些偏見和刻板印象卻製造無數障礙，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選擇在『熊貓快餐』打工。」
「他非常在意自身努力這件事。」
「一邊敷衍應付華萊士，一邊繼續偷偷喝酒。」
因為他們無法想象，這到底是一種什麼人生；同時也無法想象，華萊士到底經歷了什麼。
「丹娜因為酒精中毒再次被送入醫院，並且出現心臟停跳的現象。」
「其實，華萊士一直都有察覺，比如自己的現金無緣無故地減少，比如在垃圾桶里發現的威士忌酒瓶；但他始終拒絕面對現實，一直到二月十七日，華萊士的生日那天。」
看著旁邊投來的視線，凱文保護住自己的漢堡，「肚子餓的話，你們自己點餐。」
「從小到大，華萊士經歷無數苦難無數波折，凡事都需要自立根生，不是為了成功，而是為了生存。」
「但他終究沒有這樣的勇氣親手結和*圖*書
束丹娜的生命，於是，他將目標轉向了流浪漢。」
阿德里安微微張開嘴巴，太意外也太衝擊，以至於聲音卡在喉嚨里，大半天也沒有能夠擠出一個字，腦海一陣轟鳴，結結巴巴了半天也不知道應該如何評價。
「他一直都是這樣努力過來的，懷抱著積極樂觀的態度，他相信只要自己堅持，就能夠打拚一片天地，包括社區大學、包括繼續升學、包括未來規劃、包括兼職打工等等等等，他活得非常用心也非常用力。」
「這也是奧康納作為犯罪嫌疑人時沒有詳細追究的一個重點，似乎一切理所當然。」
「如果他不努力的話，酒鬼父母甚至不會照顧他的一日三餐，可能他早就已經餓死。」
「如果我的判斷正確，我想，華萊士一直在觀察這些流浪漢。」
「但有些人則是純粹懶惰，他們好手好腳，卻拒絕工作好吃懶做，完全依靠低保，並且到處蹭吃蹭喝。」
「也許……」
「他的母親丹娜確診尿毒症，必須依靠透析才能夠生存下去。」
「華萊士不僅選擇流浪漢，而且瞄準黑人，這是一種仇恨，也是一種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