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的時候，並不頻繁，她以為自己是神靈附體。」
「我可以進監獄，沒有關係，我做錯事，我越界了，這是我應得的懲罰，我不會辯解也不會逃避，但這些事和她無關，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審訊室的氣息並不好聞，有些潮濕，還有一些發霉，混雜著些許冷冽而沉悶的壓抑，靜謐之中彷彿能夠聽到毒蛇吐信的嘶嘶聲響，一時之間也分辨不清，這是氣流聲響還是角落裡蜘蛛吐絲的動靜。
柯克的聲音是如此溫柔又如此熨貼，以朋友的身份，潤物細無聲地緩緩平復薩繆爾內心的傷口。
「因為你不敢對娜迪亞承認，你從來都不相信她的天賦，我的意思是，你的嘴巴上一直強調自己相信，但骨子裡，你從來不曾相信，你卻不敢承認。」
「更重要的是，她終於找到了幸福，我想要看到她開心。」
於是，柯克也沒有開口打斷，重新轉頭看向薩繆爾。
「我們應該如何告訴娜迪亞？」
他可以看到薩繆爾努力維持平靜的表情難以抑制地猙獰，臉頰的紅暈和*圖*書、頸部的青筋和肩膀的僵硬等等，全部都在證明薩繆爾的理智即將掙脫束縛。
柯克認為，薩繆爾說的是實話。
一方面否認娜迪亞的天賦，一方面又肯定娜迪亞看到的畫面和聞到的氣味，這兩件事不是自相矛盾嗎？
「我們應該說，你說了實話，你相信她的天賦。」
薩繆爾就這樣看著柯克，眼睛里流露出一抹絕望。
「她找不到工作，她沒有藥物控制可能就活不下去，她需要有人照顧，她……她需要我。」
但柯克的話語沒有停止。
「薩繆爾，你知道多久了？」
「但是，為什麼不呢？」
薩繆爾挺直腰桿，努力保持鎮定，緊緊閉著嘴巴。
但重點就在於，柯克不是警察，更不是檢察官，他沒有權利和犯罪嫌疑人做交易。
柯克耐心觀察著等待著，然後抓住薩繆爾稍稍不注意的一個空檔，輕描淡寫地拋出一枚重磅炸彈。
柯克意識到，蛇打七寸，他需要一擊致命打擊要害。
「然而，這樣的事情一旦開始了，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一直到她和-圖-書相信自己能夠將這種天賦授予他人……」
果然，他不準備繳械。
「如果我作證的話，我指證米格爾－阿迪亞斯（Miguel－Atias）在監獄里指使他的下屬完成這起謀殺，你們能夠為她做什麼。」
「這是由腦部前內側和后顳葉的功能紊亂引起的，患者會出現視覺和嗅覺上的幻覺，看到不存在的畫面、聞到不存在的氣息，這聽起來是不是有些耳熟？」
不疾不徐，娓娓道來，甚至可以感受到柯克的陽光與溫柔，但那些輕盈的話語卻一點一點將薩繆爾逼入牆角。
瑞凡有些驚奇。
薩繆爾再次閉上眼睛，可以看到他的睫毛和嘴角無法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然後深深地呼吸一口氣。
柯克面帶微笑，靜靜地注視薩繆爾，沒有嚴厲也沒有恐嚇，雲淡風輕的表情就好像朋友之間閑聊一般。
——作繭自縛。
薩繆爾有些激動，死死盯著柯克，用眼神將柯克的視線拉回來，身體無法控制地前傾，迫切地說道。
柯克輕輕抬起下頜，「這個故事我熟悉，https://m.hetubook.com.com你想著也許可以抓住機會，順水推舟，賺一些輕鬆收入。」
柯克並沒有咄咄逼人，反而是戛然而止地停下話語，放任沉默的蔓延，他只是靜靜地專註地看著薩繆爾。
「如果你欺騙我們，那也就意味著，你不相信貝絲擁有這種天賦，你也不相信娜迪亞擁有這份天賦。」
問題就在於，柯克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瑞凡也一無所知。
米格爾－阿迪亞斯？
一個名詞，如同一記重拳，瞬間就打破了平衡。
薩繆爾下意識就避開了視線，掩飾自己的慌亂。
這件事，決定權不在他這兒；不過，柯克注意到了，當薩繆爾提起米格爾－阿迪亞斯的時候，瑞凡情緒波動。
人，可以試圖隱藏自己的情感，但往往在無意識之間就出賣了自己。
「我認為，你不敢說實話。」
柯克轉頭看了瑞凡一眼，此時瑞凡已經從思緒里掙脫出來，快步來到桌子旁，眉宇之間流露出些許凝重。
「貝絲，她都看到了，對吧？」
說完，他就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終於卸下一個和-圖-書重擔，然後苦苦掙扎的痛苦與煎熬就這樣流露出來。
「你明白，一旦你說出口，娜迪亞就會崩潰就會迷失，因為在她內心深處，她真心實意地相信自己的天賦。」
「當她陷入混沌之中的時候，她看到了一些畫面，那是真實的，看到了就是看到了，聞到了就是聞到了，對不對，薩繆爾？」
轟！
也許……有戲？
皮膚表面，雞皮疙瘩就這樣瘋狂往外冒。
「薩繆爾，我有這樣一個想法，有點瘋狂但也有點趣味。」
他篤定，柯克只是在虛張聲勢。
「上次我出獄的時候，足足花了六個月才找到她，當時她睡在天橋底下一塊浸滿尿液的骯髒床墊上。」
薩繆爾的聲音戛然而止，那些微微顫抖的尾音和打濕眼眶的淚水在空氣里留下一絲悵然和悲傷。
薩繆爾重新睜開眼睛看向柯克，露出一抹苦笑。
薩繆爾終於開口了，「十年。」
柯克用薩繆爾的方式挖了一個陷阱，現在薩繆爾則陷入兩難境地，往左走還是往右走取決於薩繆爾自己。
「部分性癲癇發作。」
其實，柯克在觀和_圖_書察，細細地觀察薩繆爾的所有反應，包括眼神、包括動作、包括臉部肌肉等等等等。
薩繆爾沒有開口，而是雙手盤在胸口，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戒備，如同受傷的獅子，不僅沒有沮喪頹廢，反而更加兇猛勇敢，大胆地直視柯克的眼睛。
「薩繆爾，現在選擇權在你的手上。」
薩繆爾緩緩閉上了眼睛，然而依舊無法掩飾眉宇之間流露出來的痛苦，真相就這樣血淋淋地擺在眼前。
薩繆爾試圖為自己辯解，「她完全相信這就是來自神秘宇宙贈予的禮物，這讓她的生命擁有了意義，我們再也不是四處招搖撞騙無所事事的混混。」
「還是說，你說謊了，因為你清楚地知道她的天賦根本就不存在，那只是因為大腦疾病所帶來的一種假象。」
所以呢？
那雙明亮的眼睛彷彿能夠看穿薩繆爾的偽裝盔甲，窺探到內心的惶恐與不安，這讓薩繆爾如坐針氈。
柯克轉頭看了瑞凡一眼，卻發現瑞凡的臉孔隱藏在黑暗裡，若有所思，微微低垂的眼瞼看不清楚眼睛里的神色，似乎短暫地陷入自己的世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