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死戰(下)

她倒也沒有退出去多遠,因為我又在下一瞬間把塞壬之刃召喚回了手裡。然後,我再次以與剛才一模一樣的威力將塞壬之刃投射了出去。
她不是已經用預知夢演習過與我的戰鬥了嗎?還是說她僅僅預知了自己與我的戰鬥,卻基於某種原因,沒有再去預知和「尉遲」達成合作的前提下與我的戰鬥?
經過持續性的快速移動,我已經進入了一片樹林。周圍是令人不安的黑暗,而城市的燈火則在遠處閃耀。誰都不知道這裏正在發生何等驚險的戰鬥。世界似乎分成了兩半。一般人過著日常生活的世界,以及隱秘之物橫行無忌的世界。當我站在這邊的世界里回首眺望的時候,不知為何生出了些許不合時宜的惆悵。然後,我回過頭,重新埋首于生死一線的戰鬥。
實際上我也不是很懂其中的原理,但是不懂也沒關係,能用身體掌握就可以了。既然對方可以接觸我,那麼我也可以接觸對方;同理,既然對方攻擊到了我,那麼我也可以去攻擊對方。懷著這種感覺嘗試性地做了一下,「尉遲」的頭顱便在我的目光下破碎了。
咬血正面橫劍,竟擋住了這聲勢浩大的一擊,卻也無法再從容以對,身體都被這股巨力向後一路推出。
幾秒后,她的氣息在狂亂的塵霧裡完全消失了。
只可惜,縱使讓她大吃了一驚,我的壓倒性劣勢依舊沒有任何的變化。
雖說他呈現出了這等前所未有的驚異變化,卻顯然無法繼續戰鬥了。不如說,他給我的感覺更像是正因為受到了極大的傷害,所以才現出了「原形」。塞壬之刃造成的傷害哪裡有那麼容易無視,哪怕他做出了看似毫髮無損的表面文章,傷害也一定是某種形式停留在了他的身體內部。而隨著這一擊,傷害終於積累到了他無法承受的地步,身體都崩潰成了白色霧氣。
換而言之,此時此刻的塞壬之刃,速度比聲音還要快。
數十斤的重斧以每秒鐘接近二十發的頻率超音速地轟擊咬血所站和_圖_書立的地方,相當於以機槍的速度發射坦克的炮彈。在紛至沓來的恐怖攻勢之下,地面像是變成了水面,每當塞壬之刃轟擊在地面上,就會變得好像是巨石落入水中一樣高高地掀起波浪。而波浪則在層層疊疊地爆炸中迅速攀升至高空,大片大片的樹木在轟炸中接二連三地倒下,塵霧宛如爆發在樹林里的沙塵暴一樣瀰漫開來,大地瘋狂地震動。
並且,我也感覺到她的目光和覺察力從我的身體上徹底離開了。但是根據上次的經驗,我知道他們仍然有辦法持續地把握我的行蹤,趁著我精神疲憊的時刻再度偷襲。
但是他即便到了這種地步都沒有死,在我的眼前,這些白色霧氣向四面八方逃逸,有些甚至都鑽入了地下,轉眼間不知道逃竄到了哪裡去。
她時而揮劍格擋,時而扭身迴避,就像是上次面對我的連射攻勢一樣。但是,這次她變得狼狽了太多。每當她格擋都會被嚴重地帶偏姿勢,而地形也在轟炸下無時不刻都在變化,對她的閃躲造成了麻煩。她很快就無法在繼續支撐,只能匆忙地躲藏到附近的巨石後面。
而且,她為什麼要在一開始就說出自己會預知夢?又為什麼沒有在最初開戰的地方使用陷阱,一口氣將我打入絕境?
而就連那巨石也在高頻轟炸之下粉身碎骨,咬血的身影再次被數不盡的重斧炮彈所淹沒。
當初聽塞壬介紹這個功能的時候,我還評價說派不上用場,沒想到這就要派上用場了。如果這次能活著回去,就向她道歉吧。
雖然還是有很多疑惑的地方,例如,她為什麼要先等我現身出招再行反擊,而不是掌握先手反過來伏擊我。按理說這樣才是發揮先知先覺優勢的最佳方式,剛才的詛咒就非常適合用在這方面。當然就算真的那麼做估計也和現在沒什麼差別,但她應該不知道詛咒對我沒用才對。眼下我可以確定的是,即使是她現在使用的方案,實踐性也是同等級別的強,充滿了和圖書她狠辣和必殺的決心。要不是塞壬之刃及時地轉移了詛咒,我毋庸置疑會死。
但是,那僅僅是指「正常的狀態」。
抓住這一瞬間的破綻,我驀然突進到他的身後,塞壬之刃對準他的頭顱猛地劈落。
這是我第一次做這種事情,效果竟如此顯著,也超出了我的預想。
我的死期僅僅是稍微延後了而已。
還是說,他是幽靈?但我分明感覺他不是。
難不成是像獵手一樣的追蹤法術?
塞壬之刃不遺餘力地燃燒靈體碎片,支援給我龐大的續航力和恢復力,我的手臂才產生疲勞就會迅速恢復至萬全,我還能夠繼續重複這種全力的投射。第二十發、第三十發、第四十發……我似乎可以永無止境地投射下去。
是的,只能是這個方法。但如果是這樣,我也有反擊的方法了。
在超速再生的作用下,我的斷臂迅速地恢複原狀,喉嚨的傷口也完全修復了。與此同時,咬血的身影也飛速後撤,消失在了遠處的黑暗裡,她完完全全地撤出了我的感知範圍。
上次為了保證連射速度,我犧牲了部分的力量,但這次的我是全力以赴地投射出了武器。在我鉚足力量的投射下,塞壬之刃的飛行速度甚至超過了每秒鐘三百四十米。
我沒有坐以待斃,開始向著更加人跡罕至的地方快速移動,同時思索著絕地反擊的策略。
歸根結底,他們是怎麼在這種情況下持續地把握到我的行蹤的?哪怕他們是有著千里眼和順風耳,或者駭入了城市監控網,只要是帶著殺意看著我,我就會產生「被看著」的直覺。而事實卻與之相反,我明明沒有被鎖定,他們卻能夠找到我。莫非是老老實實地摸索我沿途留下的痕迹嗎?但是那種滯后性強烈的方式就連在我的身後吃灰都做不到,用來追蹤長時間高速移動的對象實在不是個有效率的辦法。追蹤……
我只好用自己的左臂去格擋,並且將儘可能多的靈性集中到左臂里,化為防禦的力量。緊接著,咬血www•hetubook.com•com的細劍就像是熱刀切黃油一樣輕而易舉地切開了我的肌肉和骨骼,並且切入了我的喉嚨,卻終究是延緩了微不可查的一瞬間。就是多虧這麼一瞬間,我避開了首級落地的悲慘結局。雖然左臂從肘部處脫離,喉嚨也被細劍切開了一半,但到底還是勉勉強強地後撤到了遠處。
那不是咬血,而是「尉遲」!
都被塞壬之刃傷到了這個地步,怎麼可能會沒死?雖然想要用思考繼續挖掘自己的直覺,但是已經沒有那種功夫了。咬血那把奪命的細劍距離我的喉嚨近在咫尺,雖然在我的知覺里一切運動都是那麼緩慢,但是我本人的行動也不在例外。而且,由於停頓了一瞬間去處理「尉遲」的詛咒,現在的我已經來不及迴避了。
我對此隱約有些想法。或許她是沒有那麼充足的把握。我有著接近不死身的超速再生能力,兼以我的爆發力,如果無法保證一擊致命,就有可能被我在臨死前爆發反咬一口。要是我用的是普通武器也就罷了,但我用的是塞壬之刃,被反咬的代價非常沉重……所以她故意製造出讓我逃跑的局面,說出自己的預知夢也是為了製造出讓我逃跑的壓力。她想要像是熟練的獵人對付野獸一樣,趁著我茫然四顧的時候突然現身,吸引我全部注意力好讓「尉遲」的詛咒趁虛而入,再以自己之手一擊必殺。
獵手曾經說過,大多數的追蹤術,本質上都是「尋物占卜」。而塞壬之刃的轉移之力,不止是能夠轉移我身上的詛咒,也可以在其他人企圖占卜我的行蹤的時候形成反制。占卜會錯誤地把塞壬之刃判斷為我,以為我位於塞壬之刃所在的位置上,從而丟失真正的我的行蹤。
這次的投射,和上次的投射完全不一樣。
很快,咬血的身影也從「尉遲」後方的不遠處出現了。從這個位置關係來看,是「尉遲」在給咬血帶路。也就是說,負責施展追蹤術的人是「尉遲」。他們大概還不知道現在是我在暗,他們和-圖-書在明。我很想先偷襲拿下咬血,但是完全沒有能夠成功的預感。以她強大的危險覺察力,我的偷襲成功率幾近於零。
我將目標轉為了「尉遲」,悄然地接近了過去。他似乎還沒有發覺到我,但是,這會不會是他的演技?這一切行動,會不會早已在咬血的預知夢裡上演過?我感覺自己的手心裏全部是汗。與此同時,我動手的決心也上升到了頂峰。
我感受到一些靈體碎片被吸收到了塞壬之刃里。按照過去的經驗,吸收到靈體碎片也就意味著「尉遲」已經被我殺死了。但上次他哪怕僅僅是我被擊傷,也出現了靈體碎片被我吸收的特殊情況。這次吸收的感覺和上次沒什麼差別,也沒有奪走性命的手感。我沒來由地產生了一股確信——他還沒有死。
就好像青鳥在詛咒我的時候會與我產生連接一樣,「尉遲」也與我發生了相同的事情。將其稱之為「連接」或許不是很準確,更加應該形容為「接觸」。哪怕是詛咒,本質上也是力量,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當對方接觸到我的時候,也可以說是我接觸到了對方。而所謂的連接更加像是我的覺察力將這種冥冥中的接觸在腦海中形象化為了方便自己理解的形式而已。
我險之又險地偏過頭,避開了這一擊,旋即回身斬去。咬血動作靈敏地後撤至遠處。但是,我的反擊還沒有結束。在她落地的同時,我投射出了塞壬之刃。
我俯下身體,將塞壬之刃藏進了灌木叢里。
咬血第一次地流露出了吃驚的表情,但是這表情轉瞬即逝,又回歸到了勝券在握的態度里。然而,我不會放過她那一瞬間的表情變化,尤其是在這生死之際無比延長的時間流動里就更是如此。我意識到,我有辦法克服「尉遲」的詛咒這件事,對她來說是「未知的事情」。
他只來得及將頭往迴轉三十度,頭顱便被劈得四分五裂,連同軀幹都被厚實沉重的斧刃一分為二。
他果然沒有死,非但如此,他看上去竟是毫髮無損,頭顱也好hetubook.com.com好地長在脖子上,似乎是突破了塞壬之刃造成的傷害無法治愈的規則。不過,我隱隱約約地覺察了出來,他的狀態不怎麼好。所謂的毫髮無損僅僅是表面文章。
在這種恐怖的飛行速度下,連空氣都來不及為塞壬之刃讓路,只能在前方不停地堆積和壓縮形成宛如牆壁般的障礙。這就是所謂的音障,然而就連這音障也被塞壬之刃在爆鳴聲中悍然擊穿,產生了乳白色水汽形成的音爆雲。衝擊波和烈風狂暴地掃蕩四周。
但下一刻,他全身居然都化為了濃郁的白色霧氣,從霧氣里傳出了狂怒而又痛苦的嘶吼。而目睹到這一幕的瞬間,我心裏竟產生了熟悉的感覺。化為白色霧氣的「尉遲」,竟傳來了像霧之惡魔一樣的波動!
「尉遲」死死地凝視著遠處的灌木,而當我伸出右手,將遠處的塞壬之刃召喚到自己手裡的那一刻,他露出了一瞬間的茫然表情。
我移動到了遠處的灌木叢後面,屏住呼吸,安靜地等待著。片刻后,我目擊到一道身影出現在了樹林里,對方正在向著塞壬之刃所在的地方移動過去。
但這仍然很異常,如果他真的是某個施展了靈魂出竅術的術士,那麼在塞壬之刃劈碎他靈體頭顱的那一刻,他沉睡在某處的本體的頭顱也會在同時破碎。靈體能夠免疫那種要害打擊也就罷了,肉體又是如何在沉睡的情況下迴避死亡的?
而我也不再理會他,也無法再理會他了。幾乎就在我發動偷襲的同時,咬血也反應極其迅速地刺出了細劍。劍刃化為神速的銀光,向我的後腦勺奔襲而至。
我心裏產生了正中靶心的感覺。
第二發、第三發、第四發……我循環地重複著全力以赴的投射。哪怕是以我的力量和持久力,這種毫無保留的爆發也無法頻繁地執行。僅僅一次就會在我的肌肉里產生大量的疲勞,三次開始就會變得難以為繼,五次就會產生明顯的損傷,十次之後,這條手臂基本上就不能用了。
然而,即使做到了這個地步,咬血還沒有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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