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了眼柳蕙香家的大門，轉身走向另一邊。
蘇賢心頭劃過一道閃電，他想起來了。
蘇賢：「？」
適應，適應，再適應……
微弱月光透窗而入，依稀可辨牆體上的斑駁。
「蒼天啊！」
瀛州樂壽縣，是個「中縣」，但或許是因為處在東南城角的緣故，蘇賢在街上一個人也沒有看見。
可是……蘇賢揉了揉硌得生疼的後背與肩膀，苦笑道：「我這嬌嫩的背啊，我該拿什麼拯救你？」
沒走兩步，卻發現張翠花提著一隻大木桶跟了上來。
門后安靜了一陣，張翠花估計是覺得這要求太唐突了。
「張姐，是我，蘇賢。」那女漢子名叫「張翠花」。
蘇賢不死心，端著油燈，將家中里裡外外都搜了一遍，結果硬是沒有找到一個銅板。
蘇賢直接將破爛被子扯起來，萬分嫌棄的丟在地上。
此時的禮教不甚嚴苛，不久之後，便有媒婆重新上門說親。
所以整整好幾年了，柳蕙香愣是沒有嫁出去。
原來，蘇賢出自京城的世家大族。
「哦，這些是餿了的豆腐，不能賣了，我提出去倒掉。」
夜涼如水。
走近床鋪，上面鋪著一床破爛漏洞的被子，透過破洞還能看見下面的床板。
後來受家族排擠，爹娘乾脆獨立門戶，遠遠遷到瀛州這個地方安居。
「這裡是『大樑王朝』的瀛州，東邊跨過一個『滄州』，就是渤海了。」
「餿了的豆腐……」蘇賢腦中劃過一道閃電，豆腐能餿，說明做得太多，與其放著發餿，不如做成另外一種美食，因而喜道：「張姐，你聽說過『臭豆腐』嗎？」
「按正史的時間軌跡來算，現在應該是武則天當皇和-圖-書帝的武周……」
夫人？！
腰如水桶的女漢子小聲且緊張。
「秦嶺、淮河以南，還有蜀國、南楚、南陳三個國家……這明顯與歷史上的朝代對不上號啊！」
左右掃視著陌生而又熟悉的街道，最終，視線停留在一幢二層的小木樓上面，那是他的家。
下了樓，隨手將油燈擱在老舊的木桌上，蘇賢豁然開朗：「哦，自東漢末年以來，歷史的軌跡就發生了改變。」
向一個寡婦借被子？
剛才蘇賢敲遍了周圍鄰居的家門，唯獨沒有敲柳蕙香家的。
憑著記憶來到一樓廚房，揭開米缸蓋子，結果裏面乾乾淨淨，一粒米也沒有。
「公子不用擔心，慢慢會好起來的。」豆腐西施安慰。
「唉！」
蘇賢覺得這個床鋪著實香軟，便抱著繡花的被子，滾了兩圈，閉眼迷糊道：「夫人啊，有沒有吃的，我好餓！」
咚咚咚！
「媽的！老子適應不了！」
蘇賢敲了一會兒，屋內已無人應答。
兩家的房子挨在一起！
結果床上就只剩下多塊木板拼接而成的床板，以及一隻多年都未曾洗過的枕頭。
柳蕙香也極少出門露面，豆腐攤幾乎全權交給那女漢子打理……
「等等，大樑的現任皇帝還真是一位女皇……」
只是她那「克夫、克媒婆、克任何親近之人」的惡名，越傳越玄乎，遠近鄰居都怕。
他手持油燈呆立許久，最終肚子的「咕咕」叫聲將他喚醒。
猶豫半晌，蘇賢終究再次下樓，推開房門，偷摸來到柳蕙香家門前。
一股涼風吹來，蘇賢渾身一個激靈，清醒了。
他丟下一句「人心不古」，回到昏暗、破敗的家裡。httｐs://ｗwｗ.heｔuboｏk.ｃｏm•cｏｍ
他不信邪，將周圍的鄰居都敲了個遍，結果無人回應，好像屋裡沒人似的。
蘇賢接住軟軟的被子，剛準備道謝，張翠花又將食盒遞來，說：「我家小姐知道你午飯和晚飯都沒有吃，一定很餓，這雖然是剩菜，但卻是乾淨的，希望蘇公子不要嫌棄。」
想明白這點后，蘇賢忙作揖賠禮，道：「唐突，唐突了，柳夫人莫怪，我忘掉了許多事，一時竟未想起，莫怪……」
下樓的過程中，蘇賢心頭慢慢湧出更多的記憶，事關當今天下的局勢：
雖然，以前的蘇賢也稱她為「柳夫人」，但她心思細膩敏銳，豈能聽不出這個「夫人」代表的是妻子。
「什麼？你不是……」蘇賢被拽下床，目瞪口呆，自作多情了？
「天乾地燥，小心火燭……」
幾年前，爹娘相繼離世，他們的願望是蘇賢能夠多讀書，最好考上「進士」或者「明經」，一雪受家族排擠的恥辱！
結果，在婚期的前兩天，新郎官竟遭山賊搶劫殺害。
「算了，先睡到明天再說。」
蘇賢愣了一瞬，瞬間想起家中幾天前就斷糧了！
她畢竟是個孀居在家的寡婦，不好打擾。
遠處傳來打更的聲音，偶爾夾雜幾聲狗吠。
快步走過去，摸出鑰匙開門而入。
看著蘇賢說：「我家小姐同意了，鄰里街坊的，不用說借，這床被子就當送給蘇公子了。」
也是，這房中就住了兩個女人，其中一個還是美得冒泡的寡婦，況且又是大晚上的，由不得人家不小心謹慎。
在滿臉橫肉女漢子的逼視下，蘇賢一溜煙奪門而逃，來到大街上。
「張姐你這是？」https://m.hetubook.com.com
數年前，柳蕙香雖身為世家大族的小姐，但卻被親爹許給一個病人沖喜，完婚當晚，還沒入洞房，那新郎便一命嗚呼。
蘇賢越睡越清醒，咬著牙翻身爬起，罵道：「這床板是鋼板不成，硌得我的背生疼。」
「蘇公子，先夫故去已有數年，妾也孀居了數年。」
所以，柳蕙香現在不僅僅是「克夫」，她還克媒婆，克任何與她親近之人。
「屋裡沒人！」羅掌柜捏著鼻子喊道。
那滿臉橫肉的女漢子，三兩步走到床前，一邊掀開被子將他拽下床，一邊怒道：「誰是你夫人？下來！」
蘇賢仰天長嘆：「我蘇賢好歹也是一個月入大幾萬的房東，還是當地文化圈中小有名氣的學者……為什麼要讓我來到這個地方！？」
她一手抱著一床被子，一手提著一個食盒。
他準備找鄰居借一床被子，墊在硬如鋼板的床板上面。
「誰呀？」
「臭豆腐？沒聽說過，豆腐還能有臭的？」張翠花搖頭。
「劉叔，我是蘇賢啊。」
「蘇賢侄啊，你就安心的去吧，我會為你燒紙的……菩薩保佑，佛祖保佑，蘇賢侄你就安心的去吧……」
登門的媒婆也相繼出事，不是掉池塘就是被馬車撞……
這時，他不由想起了柳蕙香家裡的床鋪，又軟又香，被子都是蠶絲帶繡花的。
「慚愧，我想借一床被子，我家床板太硬，硌得人睡不著覺。」蘇賢沒有繞彎。
蘇賢被生下來后，便是庶子的孩子，十分不受人待見。
摸索著點燃油燈，看著熟悉的爛木凳、舊桌子、破門窗，原身的記憶逐漸浮現——
蘇賢心中打定主意：「既來之則安之，且先不說妻妾成和圖書
群，過那沒羞沒臊的生活。但最起碼要保證人身安全才行，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就被人抓去殺頭。」
柳蕙香雖然名聲不好，但豆腐攤的生意卻紅火，賺得也多，人家的居住環境相對於蘇賢這破爛的卧房來說，簡直就是天堂！
一會兒后，張翠花說了句：「等著」，屋內便傳出腳步遠去的聲音。
如此數次，但凡媒婆牽線搭橋之人，不是身亡就是遭災。
腳步聲臨近，很快，隔著門傳出張翠花的聲音：「蘇公子？大晚上的你有何事？」
再後來，柳蕙香的娘家陸續有人不正常去世，或卧病不起，十分邪門，直至將柳蕙香趕出家門后情況才有所好轉。
幸得那位腰如水桶、一臉橫肉的女漢子，忠心護主、打理內外，她才能在樂壽縣支起一個豆腐攤，日子竟越過越紅火。
而蘇賢，就是柳蕙香的鄰居！
「自然不會嫌棄，多謝柳夫人，多謝張姐。」
噹噹！
他再次翻身爬起，看著硬邦邦的床板欲哭無淚。
沿著踩上去嘎吱作響的木梯上得二樓，推開房門，一覽無餘，入目只有一個床鋪，一套椅子，以及一個一人高的衣櫃。
這個豆腐西施名叫「柳蕙香」，是個寡婦！
蘇賢正餓得難受呢，管它如何，有得吃就不錯了，他抱著被子做了個揖才將食盒接過。
蘇賢也真是個書獃子，果然一心讀書，不諳世俗經濟，結果……
豆腐西施發怔，明亮的眼眸中閃過茫然、羞憤、糾結等等光芒。
他起床穿好儒衫與布鞋，瞥了眼丟在地上的破爛被子，強忍著將之撿起的衝動，端著油燈開門下樓而去。
蘇賢敲響一個鄰居的家門，喊道：「劉叔，劉叔開開門。」
她雖年僅二十五六，和-圖-書且花容月貌，還是個黃花大閨女，但再也沒有人敢靠近她了，更不用說媒婆。
天已經黑了，街上一個人也沒有，靜悄悄。
他撓了撓頭，又去敲下一個鄰居的門：「羅掌柜，開開門，學生蘇賢有事相求。」
家裡最後一枚銅錢，也在兩天前被他拿去買了一隻蒸餅……
「好餓，先熬點粥來喝。」
砰砰砰！
不過自他的老爹算起，就是個不起眼的庶子。
收穫頗豐的蘇賢轉身離開，他心裏真沒有一點障礙，眼下活命才是最重要的，什麼禮義廉恥都是廢話！而且就當下來說，也只有豆腐西施才會搭理他……誒，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張大爺，晚輩有事相求，請開開門。」
「蘇……蘇賢？哎喲對不住，我剛才摔瘸了腿，下不來床，對不住……」
睡慣了軟軟的床墊，乍一睡又平又硬的木板床，蘇賢很不適應。
幸好最近天熱，不蓋被子也行，蘇賢合衣躺上，強迫自己閉眼睡覺。
「垃圾！」
「誰呀，這大晚上的……」
豆腐西施羞憤不已，靨染紅霞，更增麗色，嗔怒道：「今日蘇公子當街昏迷，妾才出此下策……但卻不想公子竟口出狂狼之詞，還請公子……自重！」
「我去！」
又等了一會兒，屋內腳步聲漸近，門栓拉開，兩扇房門的大門，只打開了一扇，張翠花一步跨出。
推開房門，來到街上。
後來又準備再嫁，也是在婚期的前幾天，新郎官一家竟全遭牢獄之災……
同時心道：「先不管那麼多，還是想辦法解決溫飽再說。」
再次躺上那硬如鋼板的木板床，蘇賢努力適應。
「封建時代，好沒有安全感啊，而我現在吃飯、睡覺都是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