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王氣定神閑，一口咬定陳帝就是假扮的。
那是一個太監的聲音，通過音色可以分辨。
「……」
然後他左右兩條手臂各被一人抓緊。
這是一種尋求安全感的舉動。
陳帝大手往這邊一擺，止住陳可妍，同時側眸往這邊看了一眼……他這一看，直接就看到了「蘇賢摟抱陳可瑤」這一幕。
「末將等領命！」
可他才說了一個「別」字，城頭上就響起一個顫音，那是箭支射中硬物，或者戛然而止，箭支尾部劇烈震顫所發出的聲音。
電光火石之間，蘇賢只得抱住陳可瑤的腦袋，並出言以示安撫。
皇城將破，最激動人心的一刻即將來臨，但厲王卻忽然淡定下來。
「住手！」
那弓箭手毫不遲疑，直接放箭，箭矢宛若流星，直奔城牆上的陳帝而去。
那……那是……
督戰台上的將軍們，紛紛恭維，今夜過後，他們就是從龍功臣，陞官加爵、榮華富貴指日可待。
蘇賢下意識抱緊陳可瑤的腦袋，擋住她的眼睛。
「陛下居然沒有……駕崩！」
那是各種兵器落地的響動。
「陛下駕到！」
咚咚咚！
……
「這還是朕的御林軍么？你們這是在做什麼？攻打皇城？然後殺了朕？爾等還不速速放下兵器更待何時！」
「哈哈哈哈……」
呼！
這如何是好？
叛軍的攻城錘藉此掩護，瘋狂撞擊木製城門，咚咚咚的巨響不絕於耳，宛若撞擊著皇城內每個人的心臟！
戰場後面的督戰台上，厲王仰天暢笑，聲音爽朗中透著無比的自信，還有那麼一絲絲的迫不及待。
「……」
只不過，陳帝現身也沒能將所有叛軍勸降，大大出乎了蘇賢等人的預料，但細想之下又附和情理。
「孽障！」
陛下不是……已經駕崩了么？
厲王依舊矗立督戰台，他面朝火光衝天的高大皇城，戰火照亮了他的面容與五官，那是一張冷峻且富有野心的面龐。
就這樣，雙方僵持下來，不分勝負。
「末將等恭喜王爺，賀喜王爺！」
畢竟，從龍功臣的誘惑著實太大，那可是實打實的利益，值得這些人鋌而走險。
話音落後，城牆下便響起「哐當」的聲音。
讓陳帝登臨城樓，勸降叛軍www.hetubook.com.com，本就是一件極為危險之事，所以蘇賢就派出楊芷蘭……沒想到還真救了陳帝一命。
「別……」
「那是……神雷爆炸的響動？」
「除了那蘇賢外，還有本王的好堂妹陳可妍，她素來極得父皇喜愛，本王登基之後，一定要……」
城下的將士們，聽到這「機密」后立即反應過來，城牆上的陳帝是真的，做不得假！
之前都還好，除陳帝等幾人外，蘇賢他們都躲在女牆後面觀察戰場局勢，陳氏姐妹倒也還安生。
「末將等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單就人數而言，厲王已數倍于陳帝。
「卑鄙無恥！」
陳可妍驚魂未定，鬆開蘇賢的胳膊，準備起身過去查看陳帝有沒有受傷。
但他素來野心極大，也不是懦弱之輩，大禍臨頭的感覺只存在了數息的時間，他便重新調整過來。
陳帝自然不會讓厲王得逞，也以巨利籠絡那批將士。
「本王早就說過，那蘇賢不過土雞瓦狗耳！待今夜過後，本王就詔令天下，緝拿蘇賢，楊姑娘意下如何？」
不過眼下局勢緊張，他顧不得這些，當下轉頭瞪著城下的厲王，陰沉了臉面，用手點指著厲王破口大罵。
城樓下面。
陳帝傲立城頭，夜晚的涼風吹得他的衣服獵獵作響，他將城下的情況看在眼中，鬆口氣之餘，眉頭又漸漸皺緊。
淡定、從容、泰山崩於前而面色不改，才是一個帝王應該具有的優秀品質。
厲王面色已經鎮定下來，望著城樓上的陳帝，大聲斥道：
「哐當」之聲不絕於耳。
楊若仙因裹得嚴嚴實實，看不清她的面色，但她的嬌軀也在不經意間微微一顫。
「還在狡辯！」
「你這假扮父皇的罪人，待本王攻入皇城后必誅你九族！本王現有六千多將士，而你只有兩千！」
眼見陳帝即將中箭，將士們心中一片拔涼。
「好，好，好，都起來吧。」
「大胆！放肆！」
高大巍峨的城樓之上，陳帝身著明黃色的便服，迎風傲立在那。
那隻流星般射來的箭矢，正穩穩停在陳帝心臟要害之前，箭頭與他相距不過三寸……只差一點，陳帝就將命殞當場。
御林軍中，忠和_圖_書於陳帝的將士著實不少，這些人本就心虛，經陳帝一頓爆喝，頓時失了魂，兩手一松，兵器自動脫手。
數位將軍中，也有一半丟下了兵器，跪在地上。
城頭上的眾人忙扭頭望去。
厲王不僅造反，還想射殺他這個父親，陳帝這次真的動了真怒。
叛軍的箭簇，飛蝗如雨落，壓制得城樓上的守城將士無法冒頭。
剛才，他們一行登上城樓后，蘇賢因為並不需要露面，所以只蹲在半人高的女牆下面暗暗觀察。
震動天地。
稍加醞釀后，陳帝厲聲爆喝道：
忽然，他慢慢側眸，看著身旁的楊若仙，緩緩笑道：
「父皇！」
霎時間，所有的攻擊，包括弓箭以及攻城錘，全都自發的停了下來。
厲王笑呵呵，並未阻止，因為在他看來，今夜必定登基稱帝，將軍們提前叫他為「陛下」，正合他意。
「王爺！」
這次聲音更大，更響亮，剛才沒有聽清之人，現在聽了個清清楚楚。
厲王與楊若仙遠在督戰台，也第一時間抬眸看了過去。
憤怒之下，站在城牆上的他，隔空點指著厲王破口大罵，當然，他在罵的同時也沒忘透漏一些「機密」。
「別過來，危險！」
「哈哈哈哈哈……」
他這副模樣，早已沒了方才的淡定與從容。
城下的將軍與將士們瞬間陷入轟動，一片嘩然。
「……」
此聲落後，城樓下所有的人動作都是一頓。
厲王依舊面不改色，始終一口咬定陳帝是假扮的，還竭力蠱惑先前投降的將士，許以巨利。
那城門終究是木製，禁不住長時間的撞擊，早已大面積凹陷，似乎頃刻間就會徹底崩潰，城門大開。
嘶！
另外一邊，楊若仙不動聲色的看著這一幕。
「不管是誰，此刻丟下兵器者，朕一概既往不咎！」
重點是，這太監的嗓門非常大，不僅督戰台上的厲王與楊若仙清晰可聞，皇城下面的所有叛軍也聽了個一清二楚。
城樓下的將士們，無論是投降的，還是拒不投降的，聽了厲王這話都不免面面相覷。
許多將士心中一陣大亂，頭皮發麻，心中一虛，一種大禍臨頭的戰慄感瞬間充斥全身。
一段時間后，攻打皇城其他城門的叛軍，和_圖_書陸陸續續返回，導致厲王的人馬暴增至六千左右。
將士們心中紛紛泛起嘀咕。
厲王心中高興且得意，對將軍們點了點頭，笑得合不攏嘴。
是故，她心中所想旁人無法得知……
……
咚咚！
陳帝當場暴怒不已，這個逆子，竟敢當眾顛倒是非黑白，氣得他指尖都在打顫。
在這電光火石之間，普通人如何阻攔？
雖有部分將士丟下了手中的兵器，可其他大部分依舊無動於衷，面色十分糾結，東張西望。
他愣了一下，眼中略有茫然，這寶貝小女兒，似乎與蘇賢……嗯，當眾摟摟抱抱的，成何體統？
她一襲白裙，頭戴白色帷帽，面罩白色薄紗，看不清她的面容五官與表情，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
……
霎時間，厲王面色劇變。
「陛……陛下……」
就在這時，遠處江寧城城門的方向，忽然傳來幾聲巨響。
剛才還激烈的戰場，因為陳帝的現身瞬間冷清。
城樓上。
陛下駕到？
厲王已經進入狀態……
城樓上面，陳帝面色無比難看，又怒又氣還有一點懼，他點指著厲王的手，早已顫抖不已，氣得說不出話來。
陳可妍也不需露面，且身負保護蘇賢的重任，所以就蹲在了蘇賢左邊。
值此關鍵時刻。
實際上，他們之所以接受厲王的蠱惑，一起作亂，根本原因就是「陳帝病重」與「陳帝駕崩」的謠言。
眾將一聽，覺得有理，面色齊齊一肅，同聲拜道：
皇城馬上就要攻破了。
「果然是陛下！」
此起彼伏，連成一片。
那支停頓在半空中的箭支，被一隻消瘦的小手穩穩握住。
陳可瑤到底年少一些，也沒經歷過這種大陣仗？眼見父皇即將中箭，她根本不敢去看，於是下意識將腦袋鑽入蘇賢懷中，嚇得瑟瑟發抖。
皇城正門，城樓下，戰況激烈。
城頭上的戰火大放光明，照亮了陳帝衣服上的龍形圖案，以及陳帝那陰沉到極點、憤怒到極點的面孔。
咚！
……
已經投降的將士們，紛紛扭頭，望著城牆上的陳帝，面上都帶著狐疑之色。
他極目眺望，看了眼遠處督戰台上的厲王，眼中寒芒閃爍，厲王果然反了，陳帝頓時龍顏大怒。
那城門又凹陷下和-圖-書去一大片，眼見馬上就將破碎。
那太監又高喊了一次。
「陛下駕到！」
一語未了，遠處皇城的城樓上，忽然傳來一個嘹亮的聲音：
「……怕！」
「本王勸你，還是儘早投降吧，本王可以額外開恩，留你一個全屍。」
陳帝氣定神閑，當即朗聲宣佈道：
只見陳帝依舊傲立在那，面色驚懼，身體往後微微縮了縮，最重要的是，他並未中箭。
嗖！
而那隻消瘦小手的主人，正是楊芷蘭！
多年來的夙願即將完成，厲王心中怎能不高興？
實際上，這場攻城戰進行到現在，早已處以半停戰的轉態，不然那太監就算嗓門再大，也不可能讓所有人都聽清他的聲音。
「還叫王爺為王爺呢？都這種時候了，我們應該叫陛下才是啊！」其中一個將軍擅長拍馬屁。
恐懼的氣息在皇城內瘋狂蔓延，太監宮女到處亂跑，哭爹喊娘，一片大亂。
「……」
將軍們各自散開，迅速聚齊各自部眾，然後等候在即將被攻破的城門外。
「多謝王爺！」楊若仙聲音冷靜，側身對厲王點了點頭。
陳帝傲立城頭，看得分明，約有一半的將士繳械投了降。
明日的太陽升起之前，他應該就已黃袍加身，登上那夢寐以求的帝位！
可是眼下，陳帝明明白白的現身在城樓，他們看得一清二楚，陳帝根本就沒有駕崩！
弓箭對準的正是城牆上的陳帝！
他們大多是駐紮在城內的御林軍，自然認得陳帝。
這時，陳帝憑藉帝王之威，已將叛軍分化，足有兩千兵馬背靠皇城，持槍與拒不投降的叛軍們對峙，雙方劍拔弩張。
眾人疑惑之際，一個斥候一臉恐懼的縱馬奔來，大聲稟道：「王爺，不好了，城外的禁軍入城了，說是要捉拿叛賊厲王！」
自然，蘇賢另外一側之人就是陳可妍了。
直至此時，蘇賢才說出那個「怕」字。
厲王大踏步走上前去，拒不投降的將軍們紛紛抱拳見禮。
剛才投降的部分將軍與將士們，則在陳帝的喝令之下，撿起各自的兵刃，轉身與叛軍對峙起來。
拒不投降的將軍與將士們，迅速聚攏在一處，約有將軍三人、將士兩千人，逐步往厲王的方向靠攏。
「……」
皇城內部其和_圖_書實很大，將軍們都有各自需要攻佔的區域。
結果哪曾想到，厲王卑鄙無恥，居然玩了這麼一出，居然想冷不防一箭射死陳帝！
戰場上自然不乏反應快的人，可他們雖厲聲喝止，但卻也無力回天，因為箭矢已經射了出去。
「你是何人？假扮父皇可是誅九族的重罪！說，這是不是陳可妍的陰謀？裝得倒挺像，但休想瞞過本王！」
「……」
陳可瑤也跟了來，因蘇賢一路牽著她的小手，她便蹲在了蘇賢的右邊。
尤其是右邊那人，抱緊他手臂還不滿足，居然將腦袋往他懷裡鑽……那是南陳小公主陳可瑤。
陳可瑤則像是一條泥鰍般，到處亂鑽，小手也還緊緊抓著蘇賢的胳膊，蘇賢能感受到她的害怕。
這陳帝是假的？
雙方人數相當，勢均力敵。
皇城暫時保住了。
他馬上就能殺入其中。
而且他說著說著，忽然就往側邊跨過一步，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身後竟藏著一個拉滿了弓的弓箭手。
因餘力未消，箭支後半部分劇烈震顫，發出攝人心神的顫音。
「什麼情況？」
已投降的將士中，雖有被厲王蠱惑的，但也不多。
攻城錘撞擊城門的聲音持續不斷。
蘇賢他們都被嚇出了一身冷汗，尤其是陳氏姐妹，驚叫「父皇」之餘，又同時抱緊了蘇賢的胳膊。
這太突然了！
宛若悶雷。
「……」
「時間到了，你等按原先擬定的計劃各自去吧。」厲王笑容一收，對將軍們吩咐道。
戰場上的形勢瞬間變化！
此話成了壓垮將士們心中的最後一根稻草，猶豫的他們，心裏一松，兩手也跟著一松，兵器自然而然脫手掉落在地。
厲王狂笑，隔空點著陳帝斥道：
城下所有叛軍，都循著聲音望向高大的城樓。
這種可能不是沒有啊！
他馬上就將黃袍加身，登臨帝位，君臨天下的氣度自然還是要有的，豈可再大悲大喜、縱聲大笑？
陳帝深吸口氣，強行壓下這股怒火，視線輕輕移動，落在那幾位將軍與無數御林軍的身上，目光一定。
……
蘇賢左右身側各響起一聲「父皇」。
話說，剛才陳帝忽然現身城樓之際，厲王面色劇變，心跳如擂鼓，眼前也一陣陣發黑，大禍臨頭的感覺充斥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