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錢中書一覺睡到大中午方才起來。
「相公的意思是，談判今天就會有結果？」
「快哉！」
「……」
納蘭嫣也扭頭看去。
他的行事準則與常人不同。
因為他失敗了。
錢中書面帶微笑，輕飄飄舉杯，隔空碰了一碰，豪紳一口乾掉，他身份尊貴，只淺淺的抿了一口。
錢中書擺不平之事，他可以擺平，不僅擺平此事，還超額完成，多得一百萬兩白銀，用這筆錢幹什麼不好？
他仰天大笑，感覺今天的晚霞格外絢爛，感覺今天的空氣格外清新，感覺渾身的毛孔都已舒展，臉上也掛著久違的笑容。
納蘭嫣則大喜不已，面上一幅勝利的表情，笑道：
「這還不止……維持交易規則不變的基礎上，遼國還……還讓利一百萬兩！」小吏又送來一顆重磅炸彈。
豈料，心中剛一放鬆，肚子卻咕咕叫了起來，眾人摸著自己的小腹，相視大笑，蘇賢大手一揮，吩咐道：
可能有人會質問，若「不扶」的話，倒地的老人怎麼辦？
什麼意思？
「平安市的談判，想必今天也不會有結果吧。」豪紳笑道。
蘇賢聽了這話，果然疑慮全消，連道：「這莫非是天意？」
眾人見最後一個問題也得以解決，心中積壓了許久的巨石瞬間移開，這下終於妥了。
蘇賢眼神一凝，這就是納蘭節的意思？他還是想要那兩百萬兩白銀？
「本公主的意思很簡單，實施這個計劃的同時，平安市也必須重開。」納蘭嫣正了正坐姿，一幅公事公辦的態度，道：
失敗啊！
他口中的「相公」，是對宰相的一種尊稱，錢中書乃中書省的長官，中書令，自然算是宰相。
為此，他高興啊，不僅意氣風發，昨晚還操勞過度，感覺整個人都年輕了十歲……
「不！」
她笑容一收，瞥了眼蘇賢，以一種拿捏的口吻說道：「甚至於，整個計劃根本不能實施，也極有可能。」
「嗯。」
「……」
和圖書她表情一呆，不可思議的盯著兄長。
納蘭節那句「我也不同意維持原來的交易方式」，竟不是同意她的說辭，而是反過來讓利一百萬兩給大樑？！
小吏面色不怎麼好看，強吸一口氣：
不過，她與蘇賢都看見，納蘭節坐在那裡一動不動，面色陷入沉思，似乎正做著某種決斷。
此次出使幽州，若能維持原先的交易規則，蘇賢便已算成功，尤其是錢中書失敗在前，對比之下，他的名頭將更加響亮。
「遼國使臣的態度，異常堅定，就連本官都不能在他們手中佔到便宜，更不用說那個蘇賢！」
是夜，他終於安穩的睡了個好覺，並在夢裡縱橫捭闔，區區蘇賢而已，直接被他踩在腳下！
蘇賢的笑容也跟著一收，看了眼納蘭嫣，再側眸瞥向納蘭節，卻見納蘭節是一幅若有所思的表情。
可是……誒！
幽州城。
錢中書暫居於此。
「待計劃成功，我大遼糧食豐收，並且足以餵飽所有遼國的百姓之後，再按照你們大樑的意思，換為原來的交易規則！」
納蘭節一把推開拉扯個不停的親妹妹，恭敬回禮道：
蘇賢倒也不是看上了那一百萬兩，一百萬兩雖多，但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他自信可以賺到。
「不……不是！」
談判開始以來的第三天。
「什麼？！」
對他個人的名聲也是一種極大的傷害。
「相公，請！」
納蘭嫣忽然開口。
「原來身為大樑王朝正一品太尉的你，也不行啊！哈哈哈哈……」
「本官失敗了倒也無妨，可他……身為正一品的太尉，極得女皇陛下器重，若他也不能談妥，他有何顏面回朝面聖？」
蘇賢到來后，一連兩日都沒談出什麼結果，曾讓他大為高興，他做不到的，蘇賢也做不到，原來大家都一樣。
錢中書那幾天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維持原來的交易方式，還不夠，我大遼願意再讓利一百萬兩白銀和_圖_書，加上那兩百萬兩，就是三百萬兩，應該足夠大樑用於疏浚河道了吧？」
「多謝太子殿下！」
蘇賢心中則是一松，隨即大喜，這個好啊！
豪紳笑著恭維一番，接著又問：「可是相公，小人聽說，那蘇賢與遼國使臣私交甚密，他們會不會……」
那小吏跑進涼亭，扶著紅色的立柱猛喘粗氣，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議事廳中有現成的桌椅，可以當餐桌使用，他們可以一邊吃，一邊查漏補缺，爭取將這項計劃做到完美無瑕。
他早就說過，「有利於天下，但損失他個人名聲」之事，他不想做。
殘羹冷炙撤下。
蘇賢不僅談判成功，恢復了平安市以往的交易規則，保住了那兩百萬兩！
……
平安市的小吏們送來茶水。
錢中書大怒，鬚髮皆張，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昨晚的操勞雖稍有疲憊，但勝在心情好，錢中書依舊意氣風發，在一座涼亭中與那豪紳飲酒暢談。
錢中書依舊維持著手捏酒杯，身體對著藕池，但腦袋扭過來的姿勢，見狀笑道：「一定是遼國生變了！」
「……」
「天緣湊巧，前段時間有人傳來好消息，在極西之地有一種作物，類似小麥，比較耐寒，足以適應我大遼的環境！」
納蘭節此舉非常識趣，蘇賢十分滿意。
時間來到今日。
「太子殿下不愧為讀書之人，哈哈哈！」
「並且，在整個計劃還未見效果之前，平安市的交易規則，必須使用我們提出的新規則！」
涼亭邊上有一座藕池，徐徐微風拂來，吹動池中的水面，盪起細微的波紋，顯得愜意而舒適。
單憑這一點，蘇賢就能將他甩到天涯海角。
「哥？」
他深深看了眼納蘭嫣，再扭頭看著其兄長納蘭節，問道：「太子殿下的意思呢？」
「這不可能！」
安靜的夜晚，空曠的房間之中，錢中書曾仰天大笑。
足足數息之後，納蘭嫣方才明白過來，她面色一變和圖書，抓住兄長的臂膀，瞪眼道：
談判開始的第二天，日暮黃昏，平安市的消息傳來，蘇賢依舊沒有擺平納蘭節，談判陷入僵持。
話音剛落，跟隨錢中書而來的一個小吏急匆匆跑來，一邊跑一邊大聲喊道：「平安市有最新的消息。」
值得一提的是，個人的同情心，也是私心的一種，本質上與貪婪等慾望並沒有任何區別，必須保持克制！
「不是？那一定就是蘇賢妥協了，哈哈哈哈，他一旦妥協，造成的後果更加嚴重，大樑王朝的罪人他當定了！」
要做就要做到最好，既能有利於天下，也能博得一個美名，這才是他想乾的事。
早前，錢中書其實也住在驛館，只因談判失敗，女皇重新指派蘇賢為使臣后，他便主動搬出，租住在當地一位豪紳的府中。
他所在意的，無非只是名聲罷了——
錢中書大喜不已，走出待了數日的卧室。
「不僅如此，大家一定還會將矛頭對準蘇賢，聲討蘇賢是個飯桶……哈哈哈哈，本官得不到的功勞，你蘇賢也休想得到！」
「遼國一旦生變，遼國使臣必定啟程北返，那蘇賢掙扎了足足兩日，終究也不可避免的失敗了！」豪紳笑道。
錢中書手捏酒杯，回頭瞪著那豪紳，一臉堅定：
「如此一來，朝中應該就沒人說本官的閑話了吧？」
錢中書高興之下，全部笑納，直折騰到三更方才閉眼睡去……
「蘇兄你就放心吧，這不算什麼問題。」
不然就會惹得一身騷，並非明智之舉。
然而，美好的時光總是如此短暫。
剛住進來的那幾天，錢中書心情十分低落。
這是一種智慧，也是一種自保的手段，更是他的底線與行事準則。
「如此一來，必定與遼國談不攏。」
蘇賢眉頭微微一擰，隨即舒展，眼下他們正在談判呢，談判談判，對方自然可以提出自己的條件。
「蘇兄的計劃，已體現出了充足的誠意，小王並非不知感恩之人，這小小回禮
和-圖-書，萬望蘇兄不要嫌棄。」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
「蘇兄有所不知。」
「他究竟是如何辦到的？」
經方才的討論，那個計劃已經十分完美，只待梁遼兩國的皇帝蓋章同意，之後便可付諸實踐。
納蘭嫣的話頭戛然而止。
對於這個問題，我想，應該去質問老人的子女或監護人，為什麼放任老人到處亂跑？為什麼不貼身陪護？將自己的責任強加在無辜之人身上真的好嗎？
「也就在這一兩日，只不過結果嘛……可能沒有結果。」錢中書笑了起來，捏起酒杯，起身走到涼亭邊緣，面對著藕池，笑道：
「哥，你可是大遼的太子啊，今後整個大遼都是你的，我方才的建議也是為了你好，可你卻……」
遼國使臣，始終都是納蘭節，納蘭嫣只是一個副使罷了，蘇賢不想與她過多閑扯。
「女皇陛下，還有滿朝文武，甚至天下的百姓，都緊盯著那蘇賢呢，他一定不會讓步與妥協。」
「這個計劃雖好，但誰也不知會不會出現意外。」
錢中書身體一震，面色跟著一變，笑容剎那凝固並消失，捏著酒杯的手不覺用力過度，指節都已泛白。
「本官早前得到消息，遼國的局勢並不穩定，兩次的談判拖延了這許多時日，遼國內部只怕是壓不住了。」錢中書笑道。
「不可能！」
沒能阻攔遼國的野心，兩百萬兩啊，若朝廷果真答應下來，無異於將他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納蘭節笑著解釋道：
「不，談判成功了，維持原來的交易規則……不變！」
「所以，我便託人四處搜尋適合遼國耕種的作物。」
豪紳舉杯，態度甚是恭敬。
「你蘇賢也不過如此！」
錢中書面色微微一變，但還十分鎮定，笑道：
納蘭節猛然抬頭，掃視著蘇賢與納蘭嫣，他面色大定，顯然已有決斷：「我也不同意維持原來的交易方式。」
現在好了，他不僅維持住了原來的交易方式，遼國還主動讓利一和_圖_書百萬兩！
「你在撒謊！」
真正令他震驚、意外、羡慕、不解、嫉妒的是，遼國居然還主動讓利一百萬兩，這還是將他逼得只能妥協的遼國使臣嗎？
「本官現在就放下這句話，那蘇賢必定不會成功，必定不能挽回那兩百萬兩，他一定會成為大樑王朝的罪人！」
譬如後世「扶不扶」的問題，蘇賢就認為，這事兒若不能為他帶來助人為樂的美名，與滿足自己同情心的話，千萬不能做。
不一時飯畢。
酒菜其實早已備好，隨著蘇賢一聲令下，平安市的小吏們便將酒菜送來，還冒著熱氣呢……
在納蘭嫣看來，兄長應該會同意她方才的說法，畢竟，蘇賢那個計劃雖好，但最終結果如何誰能預測？
後來，蘇賢抵達幽州，第二天進入平安市，與納蘭節談判了一整日都沒有結果的消息傳來，錢中書心中略松。
若納蘭節也是這個意思，便要好生的思索一番了。
不過這也罷了，他並不在乎，他所在乎的是太子……此次出使幽州，本是為了立功而來，也好改變一下太子在朝中的處境。
「不！」
這是什麼概念！
「不可能！你在胡說八道！」他根本不信，雙目瞪著那小吏都快噴火。
錢中書心情劇烈起伏之下，腳下意外踩空，整個人「撲通」一聲掉入藕池，濺起一大朵浪花。
「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有在遼國開荒耕種的想法，因遼國位於大樑以北，較中原地區普遍寒冷。」
然而，她的話才說一半，又聽納蘭節補充道：
某座府邸之中。
「……」
「……」
「上酒菜！」
他親自與遼國使臣談判過，深知納蘭兄妹的難纏，身為大樑中書令的他，最終也只能妥協，讓利兩百萬兩白銀給遼國。
「老夫不甘心啊！」
是夜，錢中書意氣風發，租住的豪紳看出端倪，笑眯眯送來幾個貌美的女子，刻意籠絡與示好。
他頓了頓，重新看著納蘭嫣，問道：「你想說什麼？」
蘇賢笑著對納蘭節做了個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