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大人轉性

桓延波聽到聖上的旨意,腦子裡「嗡」的一聲,還不太能接受這個現實。
轉天傅大人就派人去老宅子把傅夫人身邊最會做點心的婆子給挖了過來。
四皇子府的晚宴十分豐盛,軍中多年,唐瑛對待食物的態度異常珍惜——任誰跟著吃大鍋飯,城池被圍之時餓過肚子捱過飢荒,大約都會對食物的感情不同尋常——她拿出軍中搶飯的速度吃的風捲殘雲,連點心渣渣也珍惜的用手接著,吃相比之傅琛與四皇子,可謂不雅之極。
「四殿下客氣了!」傅琛淡淡道,總覺得四皇子沒說實話,但見唐瑛神色還有點躲閃,不知她是拿著鐲子回過味兒來,還當她跟四皇子之間有了什麼秘密,當下心中不是滋味。
唐瑛接到元鑒的帖子,正坐在院子里發獃。
唐瑛側頭,街邊店鋪的燈光映照在她清湛的眸子里,透著說不出的認真:「大人,您覺得……府里的點心合口?」
他抬頭傻愣愣去看高坐主位的幾位官員,試圖從他們臉上找到以往熟悉的奉承笑容,或者有差役上前來開鎖。
凡事最怕多想。
他從刑部出來之後,便派人去傅府下帖子給傅琛與唐瑛,請他們來赴家宴,自己回府去安排。
自從他被拘押入獄之後,其母大長公主也曾派人悄悄傳信,讓他少安毋躁,多忍耐幾日便能出獄了。
那小吏當玩笑話講給元鑒聽,有這番話打底,四皇子宴請的帖子雖然送了出去,卻未必有把握他會來,待見到張https://m•hetubook•com.com二哥只身前來,更覺得自己盡到了禮數,篤定了傅大人定然不來,便徹底放鬆了下來。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傅大人原本一肚子揣測與不悅,可是每次與她同桌而食,都會不自禁的心軟。
「二哥,你當時真應該來瞧瞧他那副模樣!」
其間四皇子巡獄之時,還路過他的牢房,匆匆往前,卻被他喊住了腳步:「元鑒,你別以為老子進了牢房就出不去了,不過是皇舅舅抹不開面子,拘我幾日罷了,你給老子等著!」
四皇子見她吃的高興,還貼心的說:「二哥別急,你既然喜歡我府上的菜,幾時想吃就過來,讓廚子給你做。走的時候再裝兩盒點心回去,半夜若是餓了墊墊肚子。」
傅大人心道:我送了你東西便推拒不收,旁人送你兩盒點心就笑的這般燦爛,我與四皇子難道還有親疏遠近之分?
傅府眾仆驚呆了——大人怎的忽然又轉性了?
果然教張青猜到了,元鑒提起桓延波的狼狽模樣就眉飛色舞:「……他之前還心存妄想,沒想到父皇這次倒下了狠心。多虧了二哥妙計,才讓戶部尚書跟工部尚書那兩隻老狐狸也堅定站在我這邊!」提起此事他不由臉皮泛紅,頗有幾分不好意思。
唐瑛沒心沒肺,收點心毫不手軟,但是貴重物品還是覺得不妥,故而才推脫。
「你胡說!」桓延波掙扎著要撲上去揍他:「都是你害了我!都是你hetubook.com•com害了我!」
四皇子在朝中全無根基,與其樹敵,還不如拉個臨時盟友,助他一臂之力。
唐瑛頓時高興起來,笑容燦爛的好似人家捧了金山銀山送到她手中:「那感情好!」
四皇子行事端正,還從來沒做過這等事情,兩位尚書大人只覺得四皇子是委婉暗示,豈不知對於他來說能做到這一步已經是不容易了。
然而沒有。
傅大人踏進正廳,便如沸水裡加了一盆冰水,那沸騰的、歡樂的氣氛頓時消失無蹤。
臨別之時,四皇子親自將點心盒子交到了唐瑛手中,得了傅大人一句提點:「大長公主只此一子,誰傷了她的兒子,誰就是她的仇人,殿下須小心。」
牧清泉急了:「趕緊趕緊,把他拖下去!」
張青鮮少見到她犯愁的樣子,將帖子遞過去,問道:「愁什麼呢?」
這句話便如同壓倒駱駝身上的最後一根稻草,桓延波徹底的瘋了,他拚命了全身的力氣暴跳了起來,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用枷去撞差役:「我要殺了你!要殺了你!」
他也在野外風餐露宿過,出京公幹錯過了飯點隨便對湊兩口的事兒不是沒有,更知道軍餉不足之時,營中將士的飯食都是限量供應的,更別說白城之戰是在將寡糧缺之下發生的事情。
她不知元鑒也請了傅琛,接到帖子便徑自騎馬過來,卻不知傅琛問明門上送了兩張帖子,另外一張被剛進門的張青帶走了,原還想一起過來,她卻已經先跑www.hetubook.com.com了。
「不知道四殿下講什麼笑話,遠遠就聽到你二人的說笑聲?」
這句類似於威脅的話不過在元鑒耳邊劃過,他再不復從前懦弱,微微一笑迎戰:「好,我等著你出來。」
差役乙一棍子敲在他背上,有人開頭又無人阻止,立刻便有別的差役動起手來,當著元鑒的面將他一頓棍子砸倒在地,砸的他全無還手之力,癱倒在地。
「桓公子,我勸你歇歇罷。」差役甲用盡了全力還拖不動,見堂上諸位大人無人為他說話,那口氣便不好聽了:「四殿下鳳子龍孫,你如今可是庶民,也該認清楚自己的身份了。」
得了點心的唐瑛覺得自己連吃帶拿,還是應該發揮一點光和熱,想想也說了自己的顧慮:「這事兒估計沒完,大長公主未必願意自己的兒子流放千里,我使人去盯著些。」
傅琛:「……」
張青笑道:「恐是結案了吧?看起來判的應該不錯。」
差役忙上前去攔他,又兼著近來被他頤指氣使,沒少受閑氣,陛下已經下旨,再無後顧之憂,上去拖他,見他跟瘋狗似的掙扎,手上便沒了輕重,兩個人拖著他要走,他雙腕被枷著,瞪著一雙惡狠狠的眼睛暴喝:「你們敢!放開我——」
唐瑛見到傅琛,忙站了起來,用眼神詢問:傅大人是怎麼回事?
眼下,他跟瘋了似的要撲上去撕咬毆打四皇子,剛剛宣讀完聖旨的刑部尚書牧清泉被嚇到了,生怕他傷到了四皇子,連忙督促:「還不將人犯和_圖_書押下去!」
元鑒道:「也沒什麼,就是今日桓延波之事判了下來,本王很是感謝傅大人跟張二哥出主意,想著請兩位過府吃頓便飯,以表謝意。」
兩人騎著馬兒慢悠悠回家,傅大人終是忍不住說了一句:「府里虧了你點心嗎?」
「傅大人他……」她欲言又止,還是決定按下不提,打開帖子發現是元鑒請客,不由樂了:「四殿下是碰上什麼喜事了,還要專程宴請我?」
講起近來所歷,更有種壞事得逞的偷來的喜悅,這雖然于有悖於他所受的教育,卻也有種前所未有的快樂。
他本來就胖,挨了打就更為狼狽,眼神直愣愣咬著元鑒,卻跟拖死狗似的被差役們拖了下去,在他身下拖出一道血印子。
彼時四皇子還有些猶豫:「……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唐瑛:「大人,我雖然是從窮鄉僻壤來的,也沒吃過什麼好東西,您也不能拿文叔那手藝糊弄我吧?」
傅大人此舉便是多想了。
元鑒想起這一幕,便覺得解恨。
皇舅舅一向疼他,再加上大長公主一貫的嬌縱溺愛,養成了他跋扈驕橫的性格,等閑不將人放在眼裡。
不僅如此,坐在一側旁聽的元鑒還帶著一抹笑意問:「桓表兄,你前幾日讓我等著你出來,現下看來,咱們表兄弟可能一時半會沒法聚在一起了。」
還弄了個婆子進府?
包子他們閑著也是閑著,去哪裡討不是討呢?
他二人正說的高興,下人引著傅琛來了。
元鑒近來在刑部遇上個酷愛八卦的小吏和圖書,他又沒什麼架子,該小吏便將京中各種大人公開的癖好都當典故講了一遍,講到禁騎司的傅指揮使,更有幾句話:「這位大人可能是冰塊雕的,冷的不近人情,沒有一點煙火氣,尋常跟人都不來往的,以前不知道有多少人提著重禮去巴結,都被拒之門外,也輕易不去吃宴,年紀也不小了,連老婆也不娶,好像要在禁騎司生根發芽,說不定還能結出個小指揮使呢。」
傅琛:「……」
自律如唐堯,自己尚且餓的兩腮深陷,何況唐大小姐,必然也是挨過餓的。
唐瑛當初給他出主意的時候就說過:「殿下拼著一死大鬧金殿,後面若是顯的太好說話,又沒有官員站出來為殿下說話,大長公主若再求幾回情,說不得陛下就鬆動了。」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給他支招。
於是桓延波便將一顆心放到肚裏,在獄中呼來喝去,使喚的獄卒端茶倒水,跟大爺似的侍候著他,鋪蓋是長公主府里送來的,他只差叫鴛鴦樓的姑娘進來服侍了。
唐瑛吃著傅府廚娘新做的點心,暗暗懷疑這是自己多嘴的後果。
元鑒心裏還有的一點顧慮頓時煙消雲散,忙向兩人拱手:「多謝傅大人提醒,多謝二哥了。」親自將兩人送出大門。
他以前不是最不耐煩那些婆子丫環嗎?
唐瑛當時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給他:「不過是讓他們為自己的勢利付一點利息而已,若是你那日在金殿上連他們一起告了,他們焉能落得了好?當時不是怕目標太多,讓桓延波逃脫懲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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