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終老

傅大人抱來一個紫檀木的大盒子,笑眯眯推了過去:「給你。」看起來是早有準備的樣子。
傅琛可不會認賬:「你們兩人喝醉了吧?昨晚司里的兄弟可全都是睡在客房的,不信你問問府里的下人,或者自己現在去看看。指不定是你們倆喝醉了自己記掛著要回家,摸到了馬廄就醉死過去了,竟然也往我頭上混賴。」
劉重與雷驍面面相覷,皆是心有疑惑:「當真?」
傅大人含笑道:「可不是嘛,我在朝堂之上聽著天生人扯皮,心裏便想著,還不如早點下朝,跟夫人一起逛逛街吃吃飯來的舒心,真是浪費時間啊。」他擺出一副愁意:「想到此後大半生還要跟這幫人共事,就讓人煩心。」
笑鬧聲中,兩人倒在了一處。
唐瑛恍惚彷彿趴在唐珏背上,那種熟悉的感覺讓她幾乎落淚,仰起頭讓淚水重新回到眼眶,柔聲說:「哥哥,他不敢的,我一定會幸福的!」
楊虎妞果然拿出楊將軍治軍的勁頭來治理後宮,那些老油子宮人們在她手底下吃了苦頭,也終於兢兢業業起來,再不敢輕視邊城來的皇後娘娘了。
傅琛與唐瑛的婚禮舉辦的很是隆重,兩人都是新帝近臣,朝中官員也很給面子,賓客盈門,車水馬龍,女眷去唐府送嫁,男賓們前往傅府,兩家都是熱鬧非凡。
自從成親之後,笑意時常爬滿她的臉頰。
十里紅妝,賀客盈門,唐瑛嫁入傅府。
「好啊,你要陪著我。」
唐瑛吃著雞湯麵,還不安生,手心朝上理直氣和圖書壯地問:「我的新婚禮物呢?」
唐瑛柔聲道:「有我陪著你啊。」
下值了出宮,傅大人在宮門口候著,兩人既不騎馬也不坐車,手牽手往家走,便如同這京都無數尋常夫妻出門,路上瞧見喜歡的吃食東買一點西買一點,日子悠閑而寧靜,再聊點朝中雞毛蒜皮的小事,傅大人如今也學會逗老婆開心,他一本正經學朝臣扯皮,還要適當加上自己的吐槽,卻逗的唐瑛哈哈大笑。
最後兩人拜別父母,跪的是唐堯與白氏的牌位。
楊虎妞半夢半醒間問她:「瑛瑛,你也成親兩年了,該生個孩子了吧?」
他牽起她去桌邊吃東西,又吩咐侍候的婆子們去端碗雞湯麵過來,再加幾個時令小菜。
朝臣們見到了新帝改革的力度,終於不再懼怕禁騎司,對新帝歸心,朝政顯出清平之象。
唐瑛依舊留在禁騎司做她的掌事,不過如今的禁騎司早已經不再管朝中閑事,與宮城禁衛軍一樣,成為了護衛天子與後宮的最後一道屏障,按照她的話來說,約等於退休養老單位,輪值的時候去坤寧宮品嘗宮裡新做的點心,再逗逗小太子,日子過的逍遙又清閑。
他們睡的昏天黑地,傅琛穿著喜服踏進洞房,俊臉上簡直要開出花來的感覺,洋溢著心愿得償的喜悅,挑起蓋頭含情脈脈注視著佳人,卻聽到她肚子咕嚕咕嚕直叫。
傅憲:「啊?」
傅夫人:「?」
唐瑛低頭,拚命忍笑,肚裏腸子都快打結了。
新帝有心想要一和圖書改先帝晚年弊政,先是下旨燒毀了禁騎司的刑具,接著進行人員分流,有心前往軍中效力的便按官職入伍,也有想離開司里去過平民生活的也放行,留下來的司署成員漸漸將司里的案子移往三司,禁騎司不再作為情報機構,也不是帝王手中的利刃,可以隨意拿朝臣開刀。
這條路,漫長而艱難,無論荊棘叢生也好,百般磨難也好,她終於趟了過來。
唐瑛笑不可抑,感受到手上緊握著的力道,笑道:「怎麼啦?」撞上傅大人眼裡的繾綣之色,一時怔住:「你這副模樣,好像分別許久。」
據說此酒喝了能大醉三日,故而價格高昂。
次日傅憲夫婦早起等著新婚的小兩口前來敬茶,傅琛與唐瑛正跪在父母面前,劉重與雷驍揉著脖子闖了進來,也算兩人酒量驚人,還在司里特別受過訓練,喝的是摻了桂花酒的醉紅塵,一夜竟然醒了過來,客房裡那幫兒郎們此刻還睡的昏天黑地。
傅憲與夫人高興的合不攏嘴,劉重與雷驍等人憋足了勁兒準備鬧洞房,哪知道傅琛雞賊,暗搓搓命熊豫特意照看禁騎司的這幾桌,給他們上的全都是喝起來甜滋滋後勁十足的醉紅塵,摻了桂花釀,聞起來有桂花的香甜之氣,讓這一桌的人都沒想到自己會著了道。
劉重與雷驍頭並頭在食槽里睡了一晚,鼾聲如雷吵的傅府的馬兒都不得安寧,傅英俊與騰雲用舌頭替兩位洗了好幾十遍臉,愣是沒把這兩人給弄醒來。
二人面色古怪,向傅憲夫婦先https://m•hetubook•com•com禮:「哪裡哪裡。」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終於拋卻舊事,笑的像個毫無心事的傻子。
唐瑛毫無防備之下在他懷裡驚呼出聲,趕緊伸臂攬住了他的脖子,男兒眉眼之間儘是喜悅之色,低頭輕啄了她一口,一本正經地說:「今日廚里的雞湯熬的不錯。」大踏步奔著床榻而去。
兩個人坐在坤寧宮曬太陽,昏昏欲睡,遙想少年時,恍如夢中。
「還能有假?」
唐瑛打開,但見裏面是房契地契商鋪各種資產證明,外加一長串鑰匙。
禁騎司凰部連同暗部們先來唐府,以娘家人的姿態送嫁去傅府,陪同傅琛娶親的都是鳳部兒郎,劉重與雷驍等人陪同傅大人前來娶親,被凰部與暗部的姑娘們逮著一頓棒子,抱頭鼠竄,嗷嗷求饒。
傅大人好像被她的兇悍給嚇到了,作勢要跪,矮身下去忽然伸開雙臂抱了個滿懷,得意笑道:「且瞧瞧誰先剝了誰的衣裳鞋襪……」
他過來的時候一路都在想象掀起蓋頭的情景,新郎新娘柔情蜜意,兩兩相望……共赴綺夢,直想的騰起一腔慾念,沒想到小丫頭慣會煞風景。
管他呢,反正人已經娶進門了,往後還有漫漫餘生相伴,也不急於一時。
唐瑛豎起眉毛,做兇悍狀:「那你最好給我老實點,若是在外面拈花惹草,勾三搭四,好不好打一頓剝了衣裳鞋襪攆出去!」
新娘子捂著肚子一張小臉蛋皺著了包子:「三堂嬸不讓吃東西,怕行禮的時候不方便,餓死我了,快快端吃和圖書的來。」
她如今提起先帝,心平氣和。
傅琛轉而入朝為官,進了刑部,先做侍郎,沒兩年便升作尚書,如今與經灃已成新帝的兩大肱骨重臣,深得新帝信賴。
可愛的傻姑娘!
真沒想到,她家傅大人壞起來都是暗搓搓下手,表面上倒是瞧不大出來。
反正他身強體壯,醉過去在馬廄的食槽里睡一晚也不至於著了風寒。
傅大人摸摸她的臉蛋,只覺心頭柔軟不已,兩人同行,家門漸近,守門的小廝打開門,迎兩人入內。
宴罷賓客,朝中官員散去,唯獨禁騎司幾桌醉的東倒西歪,劉重與雷驍還要大著舌頭嚷嚷著鬧洞房,熊豫轉頭就把人扶到了馬廄。
「大人你可不地道,別人成親你帶著兄弟們鬧,自己成親就拿酒灌暈了我們,太過份了!」
唐瑛啞然失笑:「聽起來張文華被誅九族都沒能消解你心頭恨意啊,玄真那幫徒孫徒孫們也沒逃得掉,得虧了先帝死的早。」
劉重與雷驍成親的時候可沒少受司里兄弟們鬧騰,傅大人雖然沒有親自下場,但他坐鎮指揮,也讓兩人吃了不少苦頭。
寶意十分遺憾:「先帝要是活著,見到玄真真人金丹吃多了爆體而亡,不知作何感想?」不過想想先帝的風雷秉性,又改了主意:「先帝還是早點薨了的好,他若活著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要死於非命。」
唐松自告奮勇背堂妹出嫁,步步踏過唐府的院落,邊走邊叮囑:「若是妹夫欺負了你,你就回娘家來,小松哥替你打他!」
唐松傻笑:「會的會的。」
hetubook.com.com兩人成親之後,婚假休了沒三日,姚娘與甘峻再不肯幫忙,背著包袱款款離京,無奈兩人只好把蜜月的地點搬到了禁騎司。
唐瑛傻了眼:「那往後……你要送我禮物,難道要跑來跟我要銀子,說要給我買東西?這不是從左手交到右手?」
唐瑛聞著鼻端花香,好一會兒才說:「也是時候了。」
傅憲夫婦給兒媳婦送了重禮之後,便讓他們起來,還向劉重與雷驍致歉:「招待不周,招待不周。」還當這兩人昨晚睡在客房的。
傅大人沉吟良久,堅定表態:「我可以賺外快的,想辦法撈油水,相信給夫人送禮的錢還是能賺來的。」又可憐兮兮道:「只是往後一粥一飯,衣裳鞋襪就指望夫人了。」
劉重到底忍不住說:「不過……大人命人將我與老雷送去馬廄里睡,可是客房不夠用了?」
他握緊了手心裏柔軟的小手,日子越安逸,她身上的稜角也全部被磨平,就連手掌心的繭子也因為長久不握兵器而漸漸消磨不見,重歸女人的柔軟與細膩。
傅大人鄭重道:「我覺得尋常的珠寶首飾衣衫錦緞都只能算做小禮物,想要充當新婚禮物還有些敷衍,這是我自己的所有家當,全都交予夫人,算是我送你的新婚禮物。」
傅琛:「……」跟設想的有點出入怎麼破?
傅琛有時候想,那一年,他認識的少女用仇恨築起一道堅硬的盔甲,雖然面上時常浮起笑意,可是他卻在她的眼瞳深處瞧見深深掩藏的淚意與絕望。
有了孩子,此生牽絆更深,也更容易忘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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