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不出意外，以後也會一直安靜，如同死去一般。
虯髯大漢顯然深諳人性，說出的話極具誘惑力。
「啊……」
最近的一位兵士年紀甚輕，嘴角上茸毛還有些青澀，他一直呆愣看著那倒在血泊中的母子倆，如同傻了般動也不動。
我呸，讓他這種窮酸得到好處，那不是在打我們兄弟的臉嗎？
可四周卻是鴉雀無聲，沒有哪一個兵士有任何動作，剛剛還一絲不苟執行著命令的所有人，都不由得眼帶乞求神色看向虯髯大漢。
虯髯大漢一把奪過長刀，對手掌傷上勢視若未睹，胸膛上下起伏不定，最後手腕猛得揚起，長刀如閃電般一閃而逝。
那幼童手裡緊緊攥著一隻破舊撥浪鼓，清澈瞳孔緊盯著那逐漸走近的高大身形，淚痕未乾的眼眸里滿是恐懼。
去，趁著那些蠢貨還沒趕到，陣法還未開啟，去把那窮酸給我推倒了！」
他竟然化身為一塊巨大青石，表面溝痕縱橫、生滿青苔，已經佇立在這裏不知多少年。
人群中，不知誰發出一聲窮途末路般憤怒嘶喊，帶頭就朝遠處寸草不生的白石山跑去。
「大人，時間差不多了……」
這一幕慘劇，幾乎讓所有百姓都群情鼎沸。
近衛不再說話，只是用血紅瞳孔朝著兵士們一個個冷漠看過去。
一個滿面虯髯的大漢站了出來。
「都聽好了，前方那座白石山，想必大家都不陌生。
「夫君、夫君，青娘、寶兒害怕！夫君，你在哪裡……奴和-圖-書家害怕……」
他玩味打量著那些眼中噴火，卻又不敢亂動的年輕人，緩緩將手抬起然後猛得揮下。
見著那些還在猶疑的兵士，他不知從哪裡來的暴戾，費盡全身力氣再次嘶吼出聲。
「將那些成年壯丁全挑出來，老弱病殘不要，注意別漏了！」
場上所有嘈雜聲音頓時停滯，特別虯髯大漢視線瞟到那裡，那裡的人立即如鵪鶉般深深低頭，生怕激怒這幫殺人不眨眼的畜生。
虯髯大漢將長刀一摜，精準投入近衛刀鞘中，轉身就走。
可此時村子所有百姓，正是驚魂未定的時候，哪裡會有人信他這番屁話？
這般舉動真真是其蠢無比！
這一步步，明顯就是早已計劃好的。
「動手……」
一時間，那些壯丁不僅無人應聲，眼中反而流露出深深的仇恨看著這群人。
近衛雙眼微微模糊泛紅，死死攥住刀柄，悲愴垂下頭顱，只從嘴裏吐出這世間兩個最為冰冷的字眼。
「有了，沒替代品，我們就給弄出一個不就行呢？我看這塊青石不錯，你等著……」
虯髯大漢對處理這種情況，好似很有經驗。
不理近衛臉上的焦急神色，虯髯大漢在原地踱了幾圈。
「咱們這麼做……啊……」
只有剛才那位出聲提醒的近衛，不由得語帶哭腔，沙啞低吼。
「都給我聽好了！
「啊……」
彷彿被血腥味刺|激，其他人紛紛發出嘶嚎，雪亮刀光下，就恍如一群野獸般闖入羊群之中和*圖*書……
「什麼？」
「動手！」
所有人都死死咬住嘴唇，呼吸都小聲許多，連孩子都被身邊婦人緊捂住嘴巴。
一名兵士狂吼出聲，抽刀就如瘋子般劈砍。
一連串急促的馬蹄聲，驀地出現在許洛靈識中。
只怕這也是自己會出現在此處的緣故，這裏就是那祈願景執念生成之地。
隨著時間過去，邊上那位近衛忍不住輕呼出聲。
近衛睜眼一看，不知道什麼時候，虯髯大漢已經出現在他身邊，粗壯大手緊緊抓住鋒利刀刃。
最後視線落在一旁矗立的大青石上面，眼神猛得一亮。
虯髯大漢臉上露出一抹古怪笑意，揚手做了幾個手勢。
你們若是想讓自家妻兒老小活下來，只需要替咱們做一件事情，只要爾等做好此事，我保證不但不殺你，就連你的妻兒老小亦皆可保命！」
「停！」
近衛一邊說著，一邊惡狠狠抽出長刀，走向旁邊一位抱著孩子的婦人。
可剛經過那此近衛身邊，刷的一聲，刀光閃過。
一有人帶頭，其他人心中殘存的那點不甘、反抗心思，迅速被拋到九霄雲外，所有人皆是一窩蜂般亂糟糟跟了上去。
她只知道不停呢喃出聲。
慘叫聲如同被扼住脖頸的小雞仔般，戛然而止，那名婦人已是屍首異地。
可長刀始終沒有落下，一股巨力緊緊阻住長刀。
「那個手無縛雞之力，滿口之乎者也的窮書生？
看到這裏，許洛心裏反而愈發生寒。
「我自己的罪孽，和*圖*書我自己來扛，你算什麼東西？」
剛才瞬間對視間，自那雙驚恐瞳孔倒映出的景象中，許洛已經明白自己現在是個什麼狀況。
馬上就有一隊騎兵圍上來，如同牧羊犬般緩緩吊在人群後面。
殺戮還是在繼續。
見不僅無人鼓噪反對，不少年輕力壯的眼中反而露出一縷希望，他面上露出滿意笑容，聲音卻陡然冷肅起來。
而他現在身體正高居上首，俯瞰著下方一切。
哎！
現在只要誰跑到那座山神廟裡，那麼就算完成任務，不光自己能活，妻兒老小也可一家團圓！」
「順便告知一句，我們只需要一半人！
說到這裏，虯髯大漢特意停了下，悄然觀察著人群。
馬上就有兵士闖入人群，硬生生將幾人拖出來，咔嚓幾聲，刺鼻鮮血味迅速瀰漫。
剛才最後的猶豫，不過是這些人心裏那最後一絲良知作祟罷了！
鮮血順著手腕緩緩往下淌，可色澤略有些暗黑。
「推倒是沒問題，兄弟們就沒人喜歡這位只靠一張嘴的窮書生，可這會兒，咱們去哪找替代品？」
空氣彷彿凝固了般，所有兵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卻齊齊垂頭。
漢子哭嚎瞬間變成漏氣般的呼哧聲，雙手緊緊捂住喉嚨卻怎麼也捂不住鮮血迸射，他踉蹌著往前走了幾步，還是無力的癱倒地上渾身抽搐。
許洛心底嘆息一聲，好像明白了這執念由何而生。
一個個兵士應聲而動，拳打腳踢之下沒有多長時間，一個個精壯成www.hetubook.com.com年漢子全部被推搡到青石旁邊。
這會兒彷彿被嘶吼給驚醒回神，他猛得轉頭。
如此反覆再三后，大手終於如一根高高揚起的標槍，重重刺了下去。
本就心情複雜難名的虯髯大漢，彷彿終於找到心裏鬱氣的發泄口。
近衛握刀的手莫名顫了顫，可還是堅定揚起，閉眼就要重重斬下去。
即便如此，漢子還是努力朝前蠕動著。
這樣的兵士，絕不可能是某些馬匪強盜之流，只有正規制式軍隊才會有這般嚴苛軍紀、這般冷漠的心性。
隨著最後一聲噗哧悶響，整個村莊徹底安靜下來。
這一幕究竟發生在什麼時候，這些殺人不眨眼的兵士又究竟是什麼人？
終於，彷彿已經殺夠了，一個威嚴聲音大喝出聲，所有軍士齊齊應喏，然後肅手而立。
被圍在青石邊上的一位壯年漢子，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叫，不管不顧的就朝那婦人撲過去。
隨著一股勁風撲來，許洛只覺得一張人臉在視線中越來越大，看起來有些駭人，最後那張臉好似緊貼著許洛現在的身體。
短短兩個字，卻如萬鈞重山般壓在他心尖上。
這群畜生，也就只能騙騙這些鄉間村夫，稍有些見識的就會明白，這些兵士怎麼可能會放走這些人？
虯髯大漢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魁梧身子微微一震，大手微抬又放下，再抬起……
虯髯大漢卻還不肯罷休，又指指幾個鼓噪得最凶的漢子。
旁邊一位近衛打扮的兵士，冷漠眼神中閃過和_圖_書一絲不忍，可還是一咬牙，抽刀就朝跪在前方的一名婦人砍去。
「出手呀！你們這幫混帳，你們是想害死大人嗎？」
哧的刀光一閃，一股溫熱液體灑在青石上。
「大人，那山神廟供奉的好像是文夫子！」
許洛不忍再看接下來的一幕，索性收回靈識。
這群騎士沒有一個人出聲，就好像一具具僵硬殺戮傀儡般，在執行著早已設定好的程序。
近衛滿臉冷酷的長刀一抖，跨過年輕人屍體。
許洛只覺意識一惘，等到重新恢復時，感知到的場景莫名有熟悉，仔細觀察片刻，這才認出應該是還沒有倒塌前的山神廟。
近衛一朝她走來，婦人彷彿明白了什麼，下身羅裙隱隱現出水漬，瘋癲般搖晃著頭顱，將懷裡的孩子小臉死死按在胸前，不讓他看。
篤、篤……
那婦人眉目秀麗，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年紀，可此時已經快要被嚇傻了。
刀尖上鮮血一滴滴淌在還在抽搐的屍體上，那張稚嫩臉龐上好像流出血淚般。
可、可這就是她這時唯一能做的呀！
許洛心裏一凜，知道關鍵時刻來了！
而沒有用的，就代表著你已經沒有價值，可以隨時去死，你和家人的命全握在爾等自己手中，現在，開始！」
等到人都走後，虯髯大漢還是沒有轉身，就這麼沉默看著遠處白石山久久無語。
好像這樣，就能讓這些人回心轉意、好像這樣，就能讓自己孩子逃過一劫。
可直到他再也不能動彈，努力前伸的手掌也沒能夠著那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