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劣的環境氣候，勝過十萬雄兵。

耶律休哥為自己擬定了不少退路，可真到那時候，能不能全身而退，他自己都不清楚，只能量力而行。但可以肯定一點，即便他全身而退，麾下的兵卒只怕也是十不存一。

如果趙匡義真有更好的法子，耶律休哥自然當仁不讓的支持。

羅幼度看著將雙手縮在大袖子里的老將，輕聲說道：「岳丈要不回帳內歇息吧，這鬼天真夠冷的。」

戰略意義極為重要。

羅幼度給自己定了一個小目標。

「明年入冬之前，必須結束戰鬥。」

耶律海里更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符彥卿吸了吸鼻子，將臉色一正，挺著胸膛說道：「謝陛下關心，在營帳內身子都僵了，不如出來走走。」

邢抱朴是契丹應州人，雖是漢人血統，但自由在契丹長大，理所當然的出仕契丹。他生性穎悟，好學博古，出身仕宦，入仕以後立刻就干出了成績。他在大定府執掌刑法，剛直不阿且手段高明，十年間無一冤案。大定府的百姓甚至將他與開封府的寇湘相比，有言開封府寇判官，大定府邢判官，深得大定府百姓愛戴。

尤其是大規模的團戰，更需要戰陣來維持軍團之間的配合，而不是亂七八糟的瞎打。

「陛下！」

契丹確實不善於戰陣，與中原對戰吃虧，確實也是因素之一。只是有些東西，不是不知道原因，而是不知道怎麼解決。

拋開這現實因素不談，趙匡義的話確實很有道理。

契丹的軍制是全民皆兵，換而言之就是全民皆是勞動力，每個人都肩負放牧狩獵的工作。

耶律休哥還想再說，卻讓耶律阿沒里一把拉住，耳中聽得對方輕聲說了一句「為了大局。」

羅幼度繼續道：「今天後方送了一些肉來，大虞的軍人，人人有份。」

戰場上決定勝負的關鍵有許多，戰陣也是其中之一。

他這話音落下，議論聲變成了歡呼。

張進一板一眼地彙報情況：「和圖書陛下！城中傳出了契丹決定在大定府死戰的消息，但臣以為消息有假。不少契丹的貴族已經在暗地裡收拾細軟，皆有撤退的意向。」

耶律必攝看著自己的愛將，眼中閃過一絲失望，沉聲道：「遜寧覺得趙卿之計如何？」

大定府至今未被正式進攻，趙匡義的提議功不可沒。

他這一招需要有人為大軍爭取渡河的時間，南朝鐵騎的戰鬥力，人所共知。

什麼護衛祖居之地，聽聽就好，真正目的保護自己的家小。

但準備充分並不意味著能夠避免水土不服帶來的問題。

耶律休哥在這種局面下並不敢豁出一切。

趙匡義傲然道：「真就對陣沙場，在下自信並不輸于羅賊。只是南朝兵將，以戰陣融入訓練。論及個人勇武，或許不及契丹勇士。可數量一多，對方結戰陣抵禦，我軍便力有不逮。這也是野戰交鋒，我朝失利主要原因。」

羅幼度與符彥卿、韓令坤、盧多遜巡視著傷兵營。

越是明白這點，耶律必攝便清楚放棄大定府，撤退是不可逆的。

最終的結果一樣是兵臨城下。

耶律休哥是最有希望頂替的，可耶律休哥說是契丹人，但觀他一生行事，更像是一個深受儒家熏陶的大將，不爭不搶，忠孝仁義禮智信俱全，甚至於他鎮守幽州的時候，宋朝百姓的牛羊越過邊境，他都讓人將牛羊送還。

臨潢府除了是契丹的起源之地，更多的是他們的父母妻兒都在那裡。

他也有想過利用這個機會跟中原來一場決戰，只是他覺得勝算不大。

耶律休哥表情抽搐，並沒有接話，而是對著耶律必攝作揖道：「陛下，此舉有傷天和，非仁君所為！」

聽到這裏，議論聲更大了。

很多兵士都得了手瘡腳瘡，這玩意不致命，但是磨人，一下子無法治愈，還會傳染，對士氣影響很大。

耶律必攝一頭霧水，就這？

耶律必攝覺得有理，不住點頭。

羅幼和圖書度開始還一愣，聽到後來方才頷首道：「這才合理，真要留在大定府，朕可就不客氣了。」

他們有足夠的時間操練……

耶律海里也想起耶律沙曾經跟他抱怨過，他們契丹人在戰場上配合不好，比不上中原，帶著幾分不甘的說道：「現在說這些有何用？」

臨潢府過於偏遠，經濟發展是比不過大定府的。

契丹輸不起。

曾幾何時契丹內部還有一陣遷都大定府的聲音，只是後來不了了之了。

羅幼度默默點了點頭。

耶律必攝、耶律海里、耶律休哥、耶律阿沒里皆不由自主地點頭認可，漢人將領在守城方面確實比他們契丹人更加的冷靜熟練。

隨著耶律屋質的病故，耶律撻烈、耶律沙、韓德讓的陣亡，耶律斜軫被俘，耶律賢適、耶律虎古這些有能力的將帥都在遼陽、臨潢坐鎮。

他望著眾人，一字一句的道：「勞師遠征，師老兵疲。如此狀態，繼續進攻大定府，無異於自尋死路。羅幼度此賊精於用兵之道，自然不敢進攻。現在離南朝兵卒整備休整不過兩日，狀態傷兵皆未恢復。相反，我軍皮室軍這三個月一直養精蓄銳。此消彼長，此刻正是他們虛弱的時候，也是我們的可趁之機。」

大定府的契丹兵是留是撤，這兩天就會有答案。

大定府城南軍營。

殿後軍必須懷有必死之心，方才能夠完成任務。

耶律休哥一臉震撼，失聲道：「這不好吧！」

趙匡義此言一出，耶律必攝立時激動了。

面對現在的情況，耶律休哥苦思良久，方才想出親自殿後，利用老哈河來撤軍的法子。

耶律休哥長嘆了口氣，不再言語。

也就是說，只要控制了燕山、陰山就能控制漠南。

尤其是三個月的進攻戰，不少兵士在作戰的時候，受到了傷凍，一時半刻好不了。

大定府是契丹的中京，地位比不上上京臨潢府。但一直以來，大定府都是契丹的經濟中心。

連耶律www.hetubook.com.com屋質、耶律沙都沒有做到的事情，他並不相信趙匡義這個漢人能夠做到。

羅幼度看著四周圍繞著湯藥罐子烤火的傷兵們，高聲道：「好沖人的藥味，這天天喝著葯湯，將士們嘴裏都淡出鳥來了吧！」

只是你眼望我眼的小聲議論。

「進來！」羅幼度回到位子坐下。

耶律必攝也嘆道：「朕日後定然加強戰陣訓練，趙監，還是說及當下吧。」

耶律休哥並不否認趙匡義的說法。

那是因為他們不用為生活犯愁，大虞現在的人口以及經濟制度能夠養活禁軍，禁軍的任務就是訓練以及護衛皇城。

他頓了一頓道：「你讓城裡的人幫朕留意兩個人。一個叫邢抱朴，一個叫張雍。如果他們沒走，想辦法先一步控制起來。這兩人，朕有大用。」

試想一下，放棄大定府撤退臨潢府，先不談撤退的風險。

他如拿著救命稻草一樣，一臉期望的看著趙匡義。

為了大局，犧牲一城百姓，又算得了什麼？

在營中休養的傷兵足足八千餘數。

羅幼度在軍中威望極高，他走在營地中本就吸引了所有兵士的目光，聽他突然高喝，一時間也不知怎麼回答。

耶律休哥做不到讓自己的麾下所有人練習戰陣，只能傳授給自己的親衛，確實能夠大幅度提升兵卒的戰鬥力。

帳外傳來了張進的聲音。

這一時期的耶律必攝最缺信任的大臣來頂替耶律屋質的位子。

趙匡義卻道：「不將之燒毀，難不成還留給南朝？」

連番戰敗，軍中士氣大受影響，就算中原兵疲，他們未必能夠取勝。

呼喝聲此起彼伏，響徹了傷兵營。

好在藥材什麼的都不短缺，整個傷兵營都是藥味。

其實趙匡義能夠快速崛起，跟耶律休哥的不爭是密不可分的。

他們確實做足了準備，冬衣冬被，甚至於靴子手套，還有各種傷凍藥材，都很充分。

帶著幾分沉重的心情，羅幼度回到了御帳，這冬天確實是一ｈｔｔps://ｍ•hｅtｕboｏk•ｃom.ｃｏｍ種折磨，他總算體會到為什麼歷史上李世民明明取得大勝，卻不得不選擇撤退的不甘了。

但是如果不退，所有皮室軍以及軍中將官都會不服。

那時候面對的可就不是羅幼度這一路兵馬，還要包括林仁肇，潘美兩路大軍，到時候十數萬的兵馬在臨潢府的城外列下陣勢，那還怎麼打？

畢竟皇帝的身份是至高無上的。

大定府就是控制燕山的要地。

耶律休哥面對趙匡義的崛起，非但沒有如其他契丹人一樣，覺得不滿不服，甚至覺得如果趙匡義真能帶領他們契丹走出困境，自己要全力支持他，以避免他受到契丹族人的歧視。

耶律海里並不擅長軍略，卻也知道此戰失敗的後果，沉聲道：「趙軍使真有把握在戰陣之上打贏南朝？」

耶律休哥也是如此。

他說著看了一眼四周，道：「士兵凍傷了不少啊！」

耶律休哥張了張嘴，還是如實道：「趙軍使將南朝情況看得很透，中原北伐遠征，水土不服，確實有兵疲師勞的狀態。以南朝的作風，也不會坐視大定府成為廢墟。若指揮得當，就算勝不了南朝，也能退卻，可是……」

整個漠南的地形非常複雜，別看範圍廣闊，但大多數都是無法生存的荒漠，以及小規模居住的草場。

趙匡義見目的達到，繼續道：「我軍于戰陣間處於劣勢，自然不能選擇與他們硬拼。我們可佯裝撤退，誘使他們來攻，在他們在追擊的路上予以反擊。」

趙匡義吸引了足夠的目光以後，方才說道：「其實南朝並沒有諸位想象中的那麼強大，只是之前沒有用對辦法。諸位不見近三個月，南朝攻勢已呈現疲態？」

張雍是契丹的儒學家，在大定府辦學立教，招收學生，講授經術，為契丹培養了不少既有道德修養，又有實際治國能力的人才。其中他的兒子張儉更是未來大遼第一名相，極有威望。

耶律休哥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真正適合大規模居住的地方htｔps://ｗｗｗ•ｈｅtuｂoｏｋ.ｃoｍ•ｃｏｍ就在燕山山脈附近，以及陰山山脈附近。

大定府的富庶並不亞於臨潢府，契丹在裏面傾注了不少心血。

趙匡義視若無睹，繼續道：「羅賊見狀此人最愛標榜正義，以仁義之師自居。我們在撤退前，可以留下千百死士，讓他們在城裡焚燒屋舍，製造混亂，引發全城恐慌。羅賊見狀必然會深信我軍撤退，也會派遣兵卒滅火維護大定府的治安。同時，我們還可以安排死士喬裝百姓襲擊中原兵將，讓南朝分不清誰是兵誰是民。讓南朝將城中百姓視為兵卒來防，如此一來，他們追擊我軍的力量便會大受到影響。我軍養精蓄銳，對方久戰疲乏，我軍數量又在對方之上。如何沒有一戰之力？」

就他們面對的情況，莫說是擊潰中原，便是能夠打勝，讓他們從容而退就是一大功勞。

耶律休哥也明白這個道理，他擬定殿後戰術的時候就將中原的步卒摒棄在外了，只是沒有細說。

耶律必攝道：「好了，沒有什麼可是的。非常之時，就得用非常之法。並非朕不體恤大定府的百姓，實在是為了大遼為了契丹，不得不犧牲他們。」

爆菊誰不會？

羅幼度再次道：「朕發現送來的肉里，有三百來斤熊肉。朕想著分發給全軍，肯定是不夠的，今天就便宜你們了。」

大虞的軍隊為什麼令行禁止？

「陛下萬歲，大虞萬歲……」

以至於明朝文史學家王世貞讀《遼史》時，都忍不住表示：羊叔子世所謂仁人也、然吾讀遼史、以為耶律休哥之填燕、勝叔子遠。

趙匡義繼續道：「陛下，南朝拔除堡塢之後，平壤並未落陷，但是他們並未直接進攻大定府，這是為何？」

真要讓契丹人效仿中原，採用募兵制，一下子少了十幾萬的勞動力，引發的後果是極其可怖的。

當前的局勢確實是不得不退，但是撤退其實並沒有多大的意義。

「趙監快快說來！」

羅幼度這裏加強了對於大定府的監控，張進幾乎一日兩次彙報大定府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