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來賀
第一百二十章 逃不過權力的誘惑

宋琪作為最大的得利者,趙普會不會看他不爽?
以趙普的政治頭腦,他不至於洞察不出宋琪背後的小動作。
偏偏羅幼度還不能說他什麼,還得記他的功。
柴禹錫從此發奮治學名動鄉里,如歷史上一樣,他早早的入京遊學,博取名望。不同的是,上一世他遇到了趙匡義,進入了他的幕府,歷任供奉官、翰林副使、如京使、宣徽北院使、樞密副使、宣徽南院使等職,是趙匡義的核心幕僚。
宋琪名望比不上首相竇儀,恩寵比不過制約百官的趙普,但偏偏就是他吃了最大的一份,廟堂實力力壓竇儀、趙普。
這有些出人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
在他下首的分別是王延范、柴禹錫。
他們都是羅幼度最信任的近臣,只要忠心辦事,吃肉沒有什麼不對。
趙普給自己鞏固勢力,在朝堂上培養自己的人是他應有的權力,大大方方的干,只要不僭越,羅幼度完全能夠接受。
肉就擺在那裡,誰吃不是吃?
氣氛有些壓抑,宋琪說道:「王兄,大理寺少卿暫不考慮了,陛下今日傳下旨意令寇湘擔任大理寺卿的職位。寇兄那性子,自不用我多言,備棺斷案寇判官之名,天下誰能不知?有他執掌大理寺,王兄即便當上了少卿職位,也討不得好。」
王延范偷偷望了宋琪一眼,見他面色沉重,一時也不敢多言。
竇儀是羅幼度親信中最先拜相的一位,為相多年,綜理朝政,愛惜民生,方正不阿,多次正面硬剛喜好兵事的大虞皇帝,以如歷史上的房杜一般,乃良相典範。
隨著士大夫集團的垮塌,大虞朝廷的廟堂政治核心一分為三。
直到今日,羅幼度將寇湘調到大理寺擔任大理寺卿,重開大理寺,王延范才懂得宋琪的老謀深算。他早就料到羅幼度會重開大理寺,而自己這個少卿可以先一步入職站穩腳跟。
張進依舊不抬頭,說道:「宋相公極為信任一名叫柴hetubook.com.com禹錫的心腹,此計多半出自他手。」
……
如他這樣的人,不了解的,說他作秀,了解的大多都會讚不絕口,伸出大拇指來誇讚。但是敬重歸敬重,願意歸附他的人卻是不多。
反倒是宋琪這種背著身子偷吃的行徑,讓人有些反感。
如今趙匡義早離開了汴京,柴禹錫機緣巧合的讓宋琪相中,收為己用。
大理寺的情況也就每況愈下,大理寺卿甚至成為了寄祿官,有官名有待遇,但沒有實際職事。
宋琪也理所當然的分得了最大份的蛋糕,成為此次朝堂動亂以後最大的受益者。
爭鬥厲害的是趙普、宋琪。
士大夫集團的覆滅,留下來許多空缺,其中不乏雄職,但宋琪卻削著腦袋想給他謀取大理寺少卿這個職位,讓他心底很是不滿,只是不敢表達出來。
一連過了半月,宋琪膽戰心驚不敢有任何動作,見自己的君上只是重新展開對外的軍事部署,面對全新的政治局面並沒有任何態度,反而一副樂意見此的態度,心安了不少,也證實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宋府門前車水馬龍。
柴禹錫見狀說道:「在下以為相公不必驚慌,從陛下近日態度可見,他並無追究的意思。真要秋後算賬,趙普第一個跑不了。趙普的動作可比我們大得多。」
竇儀為人方正,處事一絲不苟,身為大虞首相,百官之長,他的工作量遠勝任何人,甚至於羅幼度這個皇帝。
宋琪說這話的時候有些頭疼,羅幼度此刻回來得太不是時候了,將他的一切布局謀划,通通打破。
「來人,去將盧多遜叫來!」
不過薛居正是老好人,他的實力弱,無傷大雅。
宋琪心煩意亂,出於對那位的敬畏,現在有些不知所措。
結果不過短短几月,契丹竟然滅了。
張進不敢抬頭看羅幼度此刻的表情,而是低垂著腦袋,說道:「根據目前掌握的消息確實如www.hetubook.com.com此。」
竇儀所省下的銀錢絕大部分都用在了竇禹鈞的義塾,或者買書之上,自己吃住都很節儉。
宋琪佔據著得天獨厚的優勢,進士出身的他本就擁有一定的才名,又是最早跟隨羅幼度的老人。虞朝崛起的過程中很多地方都有他的身影,而且他很會照顧自己人,與之關係好的,多多少少都得到了晉陞。
但竇儀有一致命不足,風骨過正,過於清高。
王延范自然看不上大理寺少卿。
略微遲疑,腦中浮現竇儀的模樣,決然道:「不見!」
大軍凱旋而歸,宋琪嚇得停止了一切行動。
宋琪聽得「出頭之日」心頭一陣火熱,世人都贊騎驢宰相竇儀有名相之氣,可誰又知道他宋琪才是第一個投入天子麾下,撐起御營司的半片天?誰又知道,他鞍前馬後的功績?
宋琪又是驚喜又是惶恐,意味著自己這位君上並不在意他們的壯大崛起,但想到自己的小動作,不免脊背發涼。
權勢,真的能夠讓人迷失自我!
與投毒不同,下毒至少有跡可循。就這毒計,查無可查。
羅幼度忽然有些慶幸,自己還好及時結束了戰鬥,若拖延個一年半載,竇儀的身體真有可能給拖垮。
宋琪手中的掌控的力量極速膨脹,野心也在無形中增長,加上手下人的攛掇,萌生了爭奪首相的心思。
廟堂的變故,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宋琪所掌控的宋黨人數眾多,他們不需要幹什麼特別的事情,只要在關鍵的時候,陽奉陰違一下,或者挑挑毛病,耍耍官老爺的脾氣就能讓竇儀的工作量劇增。
真要這樣,大虞江山早就垮了。
面對勉力支撐這一切的竇儀,宋琪居然在這個時候強行給竇儀增加工作量,想要將他活生生地累垮拖死。
王延范後悔不迭道:「誰曾想陛下回來的如此迅速……」
趙普沒有什麼彎彎繞繞的,面對「士大夫集團」解散留下來的肥肉和_圖_書,他是大大方方的張口去吃,給人一種蠻橫不講道理的架勢。
竇儀身上擔子本就重,再對上這一招,時間一久,不亞於在喝慢性毒藥。
柴禹錫說道:「陛下乃當世明君,既凱旋歸朝。相公也無須他想,只要盡心竭力為朝廷辦事,自會有出頭之日。再說就以竇相公,現在的情況,還能理事幾時?」
這願意跟著他的人,自然不多。
此番羅幼度親征,行政要務都決于竇儀,面對無法與他分擔壓力的少主,萬千擔子壓在他的身上。
趙普有資格吃,宋琪也有資格吃,同樣的竇儀也有,乃至於寇湘、宋雄都能去吃。
「諾!」張進告辭離去。
竇儀受其父竇禹鈞影響太深,為相多年,賞賜豐厚,但其人清廉節約,從不奢靡浪費,以至於出行代步都騎著一頭毛驢,得了一個騎驢宰相的雅號。
這個柴禹錫是大名府人,當地望族,少年時,便有相士見到他說:「你資質不凡,如果學習經術,必將位至將相。」
宋琪是在契丹長大的漢人,見識過臨潢府的雄偉,在他看來就算攻勢再怎麼順利,臨潢府也得打個一年半載,沒有兩年回不來。自己有足夠的時間鞏固根基。
不過羅幼度也不會多說什麼,文人愛面子好民望,能夠理解。
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面對全新的朝局,除了竇儀還能維持本心,趙普、宋琪、薛居正多多少少都有牽扯其中。
至於趙普,他的才幹已經為世人所知。但同樣的,他的「文采」早已暴露無遺,加上早年為了迎合羅幼度,站在軍方的立場上,時不時的背刺整個文官集團。這士大夫集團又毀於他手,由此種種,趙普的名聲極差,甚至有幾分佞臣的意味,受大多數文人鄙夷。
他心中大安,滿意的看了柴禹錫一眼。
其中獲得最大一份蛋糕的就是宋琪。
這大理寺掌刑獄案件審理,在五代之前一直是極其重要的一個官署。大理寺少卿很https://m•hetubook•com•com早以前也是香餑餑的,不過隨著汴梁成為天下的中心,開封府橫空出世,取代了大理寺的地位。
他想著宋琪,想著自己還在開封府任職的時候,在流民居遇上的那個一腔熱血的青年。那個敢無懼王繼勛,出庭指責其罪證的意氣書生,那個兢兢業業輔助自己的功臣。
羅幼度還想著有機會統兵出去浪一浪,現在想著趙普的手段,要是沒有自己壓著,這傢伙沒準不知不覺的就搞出個一言堂來。
羅幼度臉色陰沉的看著武德司收集的消息,眼眸中透露出一絲不可置信,拿著消息的手情不自禁微微顫抖,帶著幾分不可思議的說道:「俶寶真的想將可象置於死地?」
宋琪謀害竇儀之法並不是什麼陰謀詭計,而是讓人幾乎挑不了錯,找不出毛病的陽謀。
宋琪一想也對,自己好歹顧念著面子,趙普卻是霸道強塞。若不是趙普過於蠻橫,他也不至於走符皇后的路子,遂然笑道:「玄圭說的在理,即便追究責任,也有趙普擋著。陛下還能一下子將左膀右臂都折了不成?」
此刻他已經不記得,曾幾何時,他、竇儀、寇湘聚在一起,若摯友親朋一般,一起飲酒暢談天下,打鬧席間,還曾笑竇儀的妻子下酒菜炒的難吃。
十有八九會!
羅幼度閉目沉思,半晌他重重在案几上一拍,罵了一句:「王八犢子,就沒有一個省油的燈!」
其實這在羅幼度眼中是理所當然的。
但相比宋琪,趙普就聰明多了。
宋琪倒了,竇儀身體大不如前,薛居正這老好人,哪裡是趙普的對手?
故而竇儀名重,身為首相,他能一呼百應,很多人都因敬重他而配合他,可真到了關鍵時候,願意與竇儀同甘共苦的人卻是不多。
其實王延范一開始壓根看不上大理寺少卿,他與宋琪是親家,關係密切,得對方庇佑,官路順通。
竇儀當得房杜之名,自己為何當不得?
總不能將肉留給別人,不分給自m.hetubook.com.com己人吃?
難怪趙普也在爭奪這個位子,為此宋琪甚至不惜走了符皇后的路。
就趙普的手段,竇儀這種正人君子絕對不是對手的,盧多遜固然差一點,但有他的支持,制衡趙普還是可行的。
文德殿。
宋琪此刻眉頭緊皺,心情有些解郁。
羅幼度有心賞賜他寶馬,竇儀卻妙言拒絕,道:「寶馬太過精貴,不能拉磨幹活,餵養耗資過大。臣騎術不精,汴京街頭人流涌動,萬一撞了行人可是不妙。陛下賞賜的,臣還不能賣。與其供著,不如賞給良臣猛將,一併建功立業。」
隨著柴禹錫為武德司帶走,羅幼度很快就得到了宋琪求見的消息。
但是他選擇了看戲,做那最後的漁翁。
羅幼度並不反感這種手段,想要統御百官,成為百官之首,沒有手段怎麼行?
羅幼度想通這一切,心情略微有些好轉:竇儀需要休養,宋琪罷相勢在必行,自己想要控制廟堂,在盧多遜未成長起來之前,重用趙普是唯一的選擇。
相對名望太好的竇儀,名聲太臭的趙普。
趙普敢如此霸道的對付文儒領袖張昭,定是得到了君上的默許。
羅幼度拍了拍臉頰,強打起精神,看著張進用了半個月打探的消息。
畢竟是最早跟著自己的老人,只要不太過,他都能體諒的……
「唉!」羅幼度長嘆了口氣,好半晌方才說道:「去將柴禹錫拿下,由你親自審問。」
羅幼度強壓著怒火,想起自己在汴京城外,再見竇儀時,他那佝僂的模樣,話語幾乎是從牙齒縫裡蹦出來的:「此計何其歹毒,俶寶的為人,朕是了解的,他或許為權勢所迷,走錯了路。但絕不至於出此毒計,一定是有人在背後鼓動挑唆。」
也就是武德司通過非常規手段探得了消息,真要擺在明面上來查,即便狄仁傑、包拯這樣的斷案高手也找不到證據。
因為竇儀只會朝廷提拔人才,不會因為與自己關係好,就違心的提拔對方。
趙普打出了一手好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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