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來賀
第一百六十章 黃雀在後

歷史上曹宗壽是曹氏第七任歸義軍節度使,親自領著慕容氏逼死了曹延祿,當上了歸義軍的節帥,當然現在都是后話。
曹延祿有些麻木的回到後院,聖天公主李氏、葛卓希立刻迎了上來,詢問情況。
他們就是想讓曹延祿對他們心生依賴,唯有如此才能對他們言聽計從。
葛卓希有些懷疑曹延祿利用他們坐穩歸義軍節帥的寶座,但到了這一步,他也無別的選擇了。
苗宗猛力拉著韁繩,輕撫著頸脖,將坐騎安撫下來,正覺得奇怪,餘光竟發現有幾個黑影竟趁著夜色摸到了近處,登時汗毛倒豎,正想大聲呼喊,耳中卻聽到了「嗖嗖嗖」的箭矢破空的聲音。
于闐將之扶持上位的手段過於霸道,即便是既得利益者,也無法接受。
對他可沒有半點好處。
葛卓希沉默片刻,目光帶著幾分審視的在曹延祿身上停留了會兒,說道:「確也未必,現在上頭有大虞朝廷壓著。甘州回鶻不敢明裡相助,只要沙州上下一心,慕容氏也很難說動瓜州的其他豪族并力。只靠慕容氏一家,不足為懼。此事由老夫出面斡旋吧……」
慕容氏的危機不除,歸義軍上下也不敢安心支援他們。
葛卓希念及於此,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告辭離去。
歸義軍這些年因為中原的威懾,提前過上了太平的日子,少了外部的威脅,內里傾軋得更加嚴重。
這昏暗的前景,讓曹延祿把持不住淚腺,淚如雨下。
世間之事本是和圖書如此,沒有什麼萬全的事情。尤其是政治場,想要得到一些,就必須捨棄另一些,有舍有得才是道理。
慕容氏在馬車上緊緊抱著自己的孩子,一手捂著他的嘴巴,臉色蒼白,身子微微顫抖,她不敢看外邊的情況,只是聽到一連串嗖嗖的聲音,夾雜著驚呼慘叫聲,然後就恢復了寂靜。
但只要挑起沙州曹家與瓜州慕容家的內鬥,便有足夠理由不出兵,他也能趁勢一點點地收回權柄……
葛卓希皺眉道:「確實是個問題。」
而曹延祿想要不被吞噬,只能依靠于闐這個外力。
這黃泥落褲襠,不是屎也是屎。
他這話說的也是發自肺腑。
突然馬車動了。
曹延祿臉上帶著幾分惶恐道:「慕容如戒有其父慕容歸盈的霸道,不會吃這虧的。」
曹延祿見到來人謹慎的左右看了一眼,見四下無人,忙低聲道:「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曹延祿拉著長史閻續的手,再三叮囑,說道:「一定要將沙州的情況好生向陛下彙報,要向陛下表明我歸義軍的忠心。要讓陛下知道,歸義軍曹家,永遠忠於陛下。還有此去中原千萬莫要吝嗇錢財,需要上下打點之處,一定要好好打點。」
「好好好!」曹延祿一連說了三個好,不住地點頭,興奮地舞動著手臂,派兵支援于闐?
大虞武德司!
黑夜,鳴沙山。
弩是管制兵器,禁止私人擁有。
不管怎麼繞路,到了最後都會到水源點取水。
m.hetubook.com.com萬籟無聲。
坐上位子以後,曹延祿本以為會面對一波刁難,畢竟他兄長死得太蹊蹺。
結果根本就沒有人在意他兄長的暴斃,所有人都在利用他兄長的死,維護自己的利益。
畢竟沙州靠著于闐,經濟來源很大程度上依靠于闐,曹延敬是瓜州派系的,跟甘州的回鶻走得近,並不得沙州豪強的支持。
畢竟最後朝廷問罪,反抗朝廷的是曹延祿,是無惡不赦的曹家,跟他們又有什麼關係?
俗話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曹延祿強行擠了一個笑臉,說道:「好在岳丈大人的威嚴猶在,暫時鎮住了他們。」
左右都不能自主,怎麼選都是傀儡,身不由己。更別說還有一個大虞朝廷虎視眈眈。
就算明知是不可為,也要拖到最後一刻,撈足了好處再歸順。
為首一人三十余歲,叫苗宗正是這夥人的頭頭,負責護送曹延敬的夫人慕容氏以及她十歲的兒子曹宗壽回瓜州。
閻續看看眼淚鼻涕一套流的上司,並不知他心中諸多凄苦,只以為他在裝樣,表達自己的無辜,暗自冷笑。
苗宗頷首道:「你帶著幾個兄弟去探探情況,無須入驛站,就在泉邊沿打點水就好。」
過了許久,苗宗有些不耐煩,忽然座下戰馬不安的無故嘶鳴,不安分的左右移動。
他依舊眺望,並沒有看著來人,而是觀察情況。
這十餘人護送著一輛特殊的馬車在沙漠中徐徐而行。
必須在喀喇汗國行https://m•hetubook•com•com動之前,穩定歸義軍的局勢。
于闐與沙州大多豪族都有生意上的往來,在這種時候,只能他們出一波血,來換取曹延祿位子的穩定。
還有一種靈巧的手弩,用於短距離交鋒,威力遠不及軍用弩,卻勝在靈活輕便。
苗宗想要起身,但胸口的弩傷讓他呼吸都帶著絞痛難以使勁,這剛起身,又有兩支細弩矢將他射倒……
「公子!」
可現在當上了歸義軍節度使,成為了歸義軍之主,曹延祿並沒有半分大權在握的快|感,反而有一種如臨深淵的感覺。
面對歸義軍里的驕兵悍將,面對沙州、瓜州的豪強,坐在位子上的人要是沒有半點倚仗,會給他們吞的骨頭都不剩,曹延敬是憑藉慕容家的力量以及回鶻的支持控制局面。
曹延祿前走了不過百步,一人神秘兮兮的迎了上來。
他們是被逼的。
喀喇汗國最近攻勢減緩,但調度頻繁,明顯要有大動作。于闐再得不到有力的支援,很有可能會被兵臨城下,到時候于闐就危險了。
身為小勢力的上位者,很多時候更是如此。
何況就算他有心,沙州的大族也不同意。
……
慕容氏沉默了半晌,說道:「壯士這是要帶妾身去哪?只要壯士能將我兒送回瓜州,我願為人質,為壯士換取千金。」
曹延祿也在上位之後,才明白了于闐人為何如此大胆。
耳中聽得周邊傳來的驚呼哀嚎,苗宗發現自己竟然還活著,一摸|胸口,卻是一根https://m.hetubook.com.com細長的弩箭,驚恐的感覺湧上心頭。
讓自己兄長架空,曹延祿固然心裏憋屈,至少性命無礙。
看著黑影飛馳而去,苗宗看了身後的馬車一眼,心裏想著此次完成任務,會得到什麼獎勵。
曹元忠未死之前,還能震懾得住。
他父親當年給他培植了不少政治遺產,但都給曹延敬打散收編了。身旁可以信任的人,屈指可數,這個丘道亨便是他目前為數不多可以信任的對象。
「苗都,前面就是月牙泉了。」身旁一人提醒說了一句。
苗宗還沒反應過來,胸口一陣劇痛,摔下了馬背。
來人是他當前為數不多的親信叫丘道亨……
這是連環弩?
哪怕是傀儡也有翻身的念頭。
還沒等苗宗有所反應,矯捷的黑影已經到了近處,黑色的短刃將他的喉嚨開了一道口子。
沙州豪強早就不是張議潮時期的英雄好漢了,他們眼中只有自身的利益,只想著維持當前的局面,並不想大虞朝廷將手伸向他們沙州,奪取他們現在應有的權力。
丘道亨也刻意壓低著聲音道:「一切都辦妥了,已經安排大娘子與少公子離城了。」
曹延祿意識到沙州內部的這些豪強,並不在乎位子上坐的是誰,只要符合他們的利益,哪怕是一條狗,都無所謂。
沒人追究曹延敬的死,並不意味著他們不知道誰是幕後之人,只是沒人揭發而已。
閻續於他背後的利益團體也更加喜歡曹延祿,帶著幾分慎重的說道:「節帥放心,此去汴京和_圖_書,屬下定會與陛下道明一切緣由。」
曹延祿無奈道:「沙州這邊好說,問題是瓜州慕容氏,他們不會輕易臣服。我於前日已經向慕容如戒發去書函,但若石沉大海,毫無消息。」
鳴沙山月牙泉在後世是一個景點,但在古代卻是生命之源。
沙州、瓜州之間隔著一個大沙漠,沙漠行走,路有千萬條,但固定的補水點卻只有那麼幾個。
他一病故,不管是曹延祿還是暴斃的曹延敬,都沒有威信能力鎮得住場面。
說到動情之處,眼中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
這種手弩結構精巧造價極高又不實用,唯有大虞武德司大量裝備,在特殊的環境下擁有奇效。
曹延祿與夫人李氏你儂我儂了半晌,方才離開院子。
隨之而來的是一股嗆鼻子的血腥味。
他們歸義軍也有弩,但那種弩是沙場使用的,笨重不夠靈活,但威力奇大,真要一擊必中,莫說自己現在沒有穿甲,就算穿了甲也得命喪當場。
至於歸順大虞,曹延祿從未想過,歸義軍曹家百年基業,焉能毀在自己手上?
車外沒有理會誘惑之言,只是言簡意賅地傳來兩字「涼州!」
李氏、葛卓希皆露出會心的笑意,曹延祿能夠意識到這一點就很好。
前腳剛走出院門,曹延祿那殷勤和善的臉龐變得陰沉。
歸義軍佔據的瓜沙二州,又處於絲綢之路的必經地段,受到了高昌回鶻、甘州回鶻乃至於于闐的拉攏滲透。
苗宗腦中一片空白,只有一個想法,完蛋了,小命要交代在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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