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父子聯手」

「西北瓦刺部也先,已經統一蒙古諸部,征服了女真三衛,並且威壓降伏朝鮮,漠北萬里縱橫無阻。」
雖然沈憶宸依然沒有納入宗譜,但在朝政事務上,父子倆已經朝著官場聯手的方向發展。
對於朱祁鎮而言,王振並不是一個皇城的太監,而是自己人生路上的導師。
朝廷大軍征討福建礦工暴亂,指日可待。
以往沒有點破,僅僅在於成國公朱勇很明白,作為一名成熟的官場政客,都會擁有屬於自己的秘密跟親信,這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幾乎就是在鄭祥前腳趕到京師,後腳福建布政使張琛與都指揮使鄧安的聯名上疏奏章,就已加急呈遞到了朱祁鎮的御案上。
「此事你還是進宮與陛下訴說吧,能否改變主意就看你本事了。」
在朱勇看來,沈憶宸會向自己求助,僅僅是為了徇私。
「公爺。」
正統十二年正月初二。
按照正常邏輯推理,一千多訓練有素的正規軍,打個礦工老百姓,應該就跟砍瓜切菜一樣簡單。
縣令不過是七品地方官,布政使參議可是從三品大員,身穿緋袍主政一方的!
這就是為什麼沈憶宸會儘力安撫葉宗留等人,想著把東南的農忙起義危機給扼殺在萌芽中。
沈憶宸恭敬的向著成國公朱勇作揖行禮。
王振出言安撫了朱祁鎮一句,並沒有主動在這件事情上建言獻策,反而提成召集文武大臣進行朝議。
沈憶宸感到有些不解,朝議只有勛戚跟閣部大臣可以參加,最多再加上九卿。
憤怒情緒的引導下,做出的決策可能只有一項,那便是征討。
明朝並不是沒有農民起義,相反終明一朝大大小小農民起義數不勝數,均被朝廷大軍迅速鎮壓,絕不妥協。
明朝官員沒有假期這個說法,但是在新年之際一般不會舉辦朝會,更不會召開朝議。
但為了私交去違抗軍國大事,便有些分不清輕重緩急,以如今沈憶宸的身份地位,不應該再繼續天真幼稚。
竺淵同樣抱著這樣的想法,他準備剿滅礦工之後再上疏朝廷,以求戴罪立功。
孰對孰錯,孰是孰非,沒人可以給出一個標準答案。
朱祁鎮從來就沒有宦官干政的概念,甚至很多時候都會主動要求王振對軍國大事進行評判。
畢竟現在的王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種位極人臣的地位想要再保持隱忍低調的態度。
等到最後竺淵發現事情不對的時候,局勢已經徹底發生了逆轉,從其他https://www.hetubook.com.com礦場支援過來的礦工,乃至當地很多被苛捐雜稅壓迫的活不下去的貧苦農民,紛紛加入了起義礦工隊伍。
「朝議只有重臣能參与,晚輩如何與陛下訴說?」
其實也不怪朱祁鎮如此憤怒,傳統漢地十八省歷來就是朝廷基本盤,開國至今極少出現三品緋袍大員被殺的先例。
「昨日正旦朝會,你不是被陛下陞官賜服了嗎,今日還不進宮謝恩?」
這一張對於大明而言,無論誰輸誰贏,都是同室操戈自相殘殺。
此時皇帝突然下發這道諭令,那麼答案就呼之欲出,福建布政司的奏章已經傳遞到宮中,被朱祁鎮給審閱了。
「我準備入宮面聖。」
哪怕到了明末內憂外患快亡國了,面對李自成的主動講和談判,大明朝廷都沒有同意讓步。
「我為何要從中緩和?」
「萬歲爺息怒,福建布政司自然是大明的疆土,此事重大要不請諸位大臣們來召開朝議?」
「公爺,福建發生了礦工暴動,尤溪縣令以及布政司參議竺淵身亡。」
另外一邊的沈憶宸,在天色微亮的時候,便已站在了晨練的成國公朱勇面前。
「公爺,晚輩絕非為了私交,如今大明西南正在進行著征討蠻族土司,據傳思機趁機秘密從緬甸返回了麓川,準備東山再起。」
自己又沒有得到皇帝的特旨許多,這樣跑過去參加朝議,不是找死嗎?
「謝公爺指點,晚輩明白了。」
那便是大明終其一朝276年,不和親,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朱勇好歹也是看著朱祁鎮長大的勛戚,對於皇帝的性格如何,他同樣非常清楚。
說罷,沈憶宸便急匆匆的離去,徒留陳青桐一臉茫然的望著他背影。
明末要完犢子了都還沒認慫,現在正統朝如日中天,成國公朱勇壓根就不認為東南算個事,更別說生出跟麓川與蒙古同級別的大亂了。
但不管是否真的存在,沈憶宸都得想法設法避免起義範圍擴大,否則當歷史上鄧茂七領導的浙江、江西等地農民加入后,起義軍規模會迅速膨脹到幾十萬。
成國公府大門前,朱勇此刻已經坐在馬車上,看到沈憶宸出來后便讓下人招呼他上車。
「先生,那認為此事該如何處理?」
身為當朝國公,鎮壓平定四方叛亂乃天職,沈憶宸是忘記了自己的身份跟定位了嗎?
「為何?」
雖然找到了一條和_圖_書入宮面聖的理由,可如果沒有自己把沈憶宸直接帶到皇帝面前,依然有概率會被朝議給阻擋。
但至少有一點可以確認,那就是在正統朝時期,大明還存在著征服大洋的雄心壯志。
土木堡之變前,勛戚掌控著大明的軍國權勢!
可偏偏這項歷史進程,被東南農民起義給打斷了,從此煌煌華夏文明錯過了大航海時代,步入了封閉與落後。
並且還能推斷出他肯定非常憤怒,才會立刻下令召集群臣舉行朝議。
拱手稱謝后,沈憶宸二話不說便返回西廂別院,換上一身官服便準備進宮面聖。
「奴婢認為這幫福建反賊藐視朝廷,謀逆犯上,此先例不可開,當問罪之!」
成國公的語氣很淡漠,他沒有後世歷史的上帝視角,並且身為勛戚權貴階層,對於什麼礦工農民,也缺乏了一絲理解共情。
畢竟公府進來的這一批僕役,均是福建礦工出身,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能順利進入公府,還得到了朱勇的點頭首肯。
可不知道是民怨太深,還是礦工們跟爐丁殺紅了眼,參議竺淵被俘后居然就地斬殺了!
更重要一點,便是正統九年皇帝曾下令過,命福州府同知郭琰建造下番海船。
成國公朱勇面無表情的反問了一句,歷來叛亂犯上者,只有投降認罪或者去死這兩條路可走,沒有第三個選項。
「你如何斷定,東南一定會生出大亂?」
如日中天不過是表象,實則內部已經腐朽衰落!
「找我有何事。」
但竺淵萬萬沒有想到,礦區地形無比複雜,各條礦洞就跟吞噬人的深淵一般,官兵進去了就再無聲息出來。
成國公朱勇停下了練拳的動作,淡淡朝著沈憶宸問了一句。
以成國公朱勇的性格,不至於跟自己開這種玩笑吧。
畢竟堂堂知縣與三百名官軍被殺,他身為上司主官,想要摘除責任是不可能的事情。輕則被貶官,重則甚至有可能被革官問罪。
聽到這個進宮理由,沈憶宸真是有些始料未及。
如果是換做幾年前,王振依然會選擇推辭不僭越。可是隨著三楊最後一位重臣楊溥的病逝,以及去年把六部大員肆意下獄問罪后。
召集文武權臣入宮,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朱祁鎮怒火正在頭上,他沒耐心去慢慢等商議結果。
這一聲咆哮質問,嚇的文華殿內宮人、婢女都趕忙跪倒在地,生怕皇帝的憤怒會牽連到自己。甚至就連站在朱祁鎮身旁的王振,都下意識的的後退了一步https://www.hetubook.com.com,如今天子龍威愈發駭人了。
當然,這僅僅是沈憶宸的猜測,有著某種勢力刻意放大乃至鼓勵矛盾的發生。
並且奏章裏面的內容,遠比鄭祥描述的更加嚴重!
看著沈憶宸從昨晚到現在的異常模樣,陳青桐萬分不解的問道:「夫君,今日不是沒有公務嗎,為何你還換上官服了?」
「你是如何知道的?」
但讓他感到意外的是,自己身為中軍都督府都督,這等軍國大事都還不知道,沈憶宸能先一步得知。
他們並不是為了權勢或者財富殺官造反,當人連活路都沒有的時候,你能要求他們默默等死嗎?
沈憶宸昨夜想了很多求助人選,可思前想後都感覺無法左右局勢,殺官造反這件事情實在太過於嚴重。
並且這還不是在亂戰中陣亡,而是被俘后才斬殺,簡直赤|裸裸的打了官府跟朝廷的臉。如果這種事情都不去嚴懲的話,那麼對朝廷威嚴將造成極大的傷害,最後各地紛紛效仿起義,國將不國!
沈憶宸拱手朝著成國公朱勇長鞠一躬,只有他能避免朝廷跟葉宗留等農民起義軍的戰爭。
這裏面不僅僅有著與葉宗留的交情,還有著沈憶宸對於起義軍的同情。
清朝有著一句名言,叫做百萬漕工,衣食所系!
他已經無法再壓制住自己內心的那股權利慾!
當看到竺淵被俘斬殺的那段文字時,朱祁鎮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直接把福建布政司奏章重重拍在御案上。
「堂堂朝廷三品大員被反賊所殺,福建布政司還是我大明的疆土嗎?」
謀逆犯上的基調定下來,那麼問罪的結果就只有一個,便是死!
昨天後半夜回到成國公府後,沈憶宸可謂是一宿沒睡,腦海中瘋狂的思索著到底能如何化解這場危機,避免朝廷派出大軍圍剿福建礦工跟爐丁。
這算是變相達成了朱勇的理念,那便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是為了拯救萬民,還是為了與福建礦工的私交。」
「公爺,宮中來人了,陛下下令召開朝議。」
這項旨意在歷史上的記載僅有隻言片語,誰也不知道朱祁鎮的最終目標是什麼,大明是否會重現永樂年間的下西洋盛況,甚至更進一步的開放海禁!
正常情況下皇帝嘉獎或者賞賜,是得進宮叩謝天恩。但問題是昨日正旦朝會,自己已經當著朱祁鎮的面謝恩過了,難道還能謝兩回嗎?
這時候突然召開朝議,要做的並不是群臣去商議對策,而是要群臣去hetubook.com.com執行決策!
面對成國公的疑問,沈憶宸一時都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畢竟這是屬於未來才會發生的事情。
福建布政司參議竺淵聯合兵馬指揮僉事劉海,在封鎖了福建數座礦區幾天後,按捺不住召集了一千多名官軍,正式進攻最大的福建寶豐礦區,準備把造反首要份子給殲滅。
「叩謝天恩!」
獲利的只會是南疆跟北境的蠻族!
唯一有希望從中斡旋的,只有成國公朱勇這種級別的勛戚。甚至不出意外的話,皇帝就算是派出朝廷大軍征討,統軍將領大概率也是勛戚。
「先生之言甚合朕意,召集勛戚大臣前來朝議!」
沈憶宸明白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如果這時候還不能說服成國公朱勇,等到朝議舉辦結束,便是塵埃落定的時候。
別說本來就野心勃勃,想要建功立業的王振做不到,換做滿朝文武任何一名大臣,都不敢保證自己還能始終做到循規蹈矩。
這種頑強或者說倔犟,是刻在大明朝廷骨子裡面的硬氣跟底線,同時也造就了後世的一段名言。
沈憶宸據理力爭,他相信朱勇征戰沙場一輩子,不可能不知道大明國庫空虛,以及現在不斷惡化的邊境局勢。
這下事情被徹底鬧大,福建布政使司跟都指揮使司再也不敢有丁點拖延跟隱瞞,於是快馬加鞭的把軍情奏章稟告到了朝廷中樞。
他猶豫了下還是說出了那句:「公爺,謝謝你相信我。」
對於沈憶宸的言語,成國公朱勇還是不太信服,就在他準備繼續質疑的時候,一名門房快步走進了後院。
此子哪來的情報跟信息?
不是事關重大,這小子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找自己。
可站在朝廷的角度,這就是對於統治跟制度的挑戰,殺官造反必須做到零容忍,否則便會遺患無窮,甚至是造成分裂跟割據。
要知道哪怕廣西瑤民、川貴苗民這等有組織的土司叛亂,都沒有發生過三品大員身亡的先例。甚至就連數次麓川大戰,也僅僅是武將陣亡,福建居然能亂到這種地步?
朱勇沒有質疑真假,他知道沈憶宸的秉性跟風格,不是證據確鑿的事情,絕對不會來找自己。
朱祁鎮冷冷的做出了抉擇,處於巔峰期的中央王朝,是不可能向地方反叛勢力做出退讓。
這也行?
聽到沈憶宸說出這種話語,望著他那一臉鑒定的神情,成國公朱勇最終還是妥協了。
「沈憶宸,你背後的一些動作,真當本公不知嗎?」
聽著沈憶宸致謝,成國公朱勇的臉www.hetubook.com.com上,罕見的露出了一抹笑意。
到了那個時候再去做些什麼,都已經於事無補了。
硬生生在景泰六年,也就是東南農民起義的第十二個年頭,把最後一支起義軍給剿滅,至此徹底鎮壓了這場動亂。
「公爺,福建礦工暴亂的消息,應該很快就會稟告到朝廷,晚輩希望公爺能從中緩和一番。」
「如若此時東南生變,以此時大明的國力,真的能維持三場大戰嗎?」
自己對緩和福建礦工的矛盾做了這麼多,卻絲毫沒有改變歷史巨輪的走向,沈憶宸此時都不由陰謀論的猜測,福建局勢迅速糜爛,是否跟東南數省的地步官員階層有關係。
「福建礦工暴亂,便是這根導火索!」
龍椅上的朱祁鎮翻閱著這份奏章,臉上表情肉眼可見的陰沉了下去。
因為一旦起義造反的事情發生,就不存在雙方都可以接受的結果,必然無可挽回!
「公爺,相信我一次!」
就如同歷史上那樣,面對席捲東南數省的農民起義,哪怕大明經歷了土木堡之變風雨飄搖,依然沒有選擇招安政策。
畢竟俗話說得好,禮多人不怪……
坐上馬車后,沈憶宸沒有像以往那般,父子兩個人沉默不語。
明朝一旦在朱祁鎮手上開了海禁,同樣會影響到百萬漕工跟數省地主階級的利益。
否則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公爺,從正統九年加征礦稅,再到去年復設直省稅課司局,福建、浙江、江西等地百姓已經苦不堪言,距離積壓民怨的爆發就差一根導火索。」
「萬歲爺,朝政之事奴婢不敢妄言。」
「先生何需如此,這是朕的要求!」
不過話說回來,這般聖眷恩榮,自己多謝一次也沒毛病。
聽到沈憶宸這句話,成國公朱勇表情瞬間就凝重起來。
這便是王振恩寵長久不衰的秘訣之一,他在皇帝面前,乃至曾經的三楊跟太皇太後面前,始終保持著一副謙卑的姿態,不去挑戰統治者的權威。
「福建礦工暴亂並非有謀逆犯上之意,僅僅是朝廷苛捐雜稅逼迫的走投無路,底層百姓疾苦還望公爺能出手拯救萬民!」
只有立功平息了這場叛亂,才能把懲罰給降到最低,這就是為什麼他會急著動手的原因。
對於福建礦工之事,成國公朱勇依舊保持著藐視的態度,認為大軍一道就會吹枯拉朽剿滅。可沈憶宸說的有一點他很認同,那便是現在的大明承受不起三線作戰的壓力。
反攻之下官軍大敗,參議竺淵被俘,兵馬指揮僉事受傷逃回了福安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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