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首領，倭寇之事溝通的如何？」

面對沈憶宸的詢問，葉宗留很清楚他一旦肯定鄧茂七背信棄義，帶來的後果會是什麼。

沈憶宸心中估摸了一下，現在四月末還有五六天的時間，應該鄧茂七面對增援后的福州三衛，不敢有太大的動作。

「任憑吩咐！」

「葉首領，現在你手下還有多少人？」

更讓李瓚想象不到的是，沈憶宸居然還能拉來叛軍入伍！

「那時候便是沈憶宸謀逆問斬，成國公也救不了他！」

添油戰術乃兵家大忌，沒動手之前沈憶宸可以展現出最和平的一面，當戰爭無法避免之時，那就得使出雷霆萬鈞之力，不給對方任何的喘息餘地。

畢竟官場就是一個互坑的世界，自己擺了喜寧兩道，對方想要找回場子很正常。

說完之後，喜寧臉上陰鷙笑容更甚了。

自己若是敗了，那桌上的籌碼至少是大明東南數十萬顆人頭！

交待完應對鄧茂七的舉措，沈憶宸轉而把目光放在了宋彰與倭寇身上。既然朝廷不能制裁這種貪官污吏，那麼便只好由自己來替天行道了。

至於能不能拿捏住，恐怕就沒那麼簡單。

意識到對方並不是在「釣魚執法」，宋彰這才鬆了口氣，趕緊賠笑道：「喜公公誤會，下官怎會多想，是擔心自家女伶那雜音入不得您耳。既然喜公公有此雅興，那下官就挑個好日子一同品茗賞曲。」

「屬下在。」

沈憶宸目光灼灼的看著葉宗留，念及往日的救命之恩，他不會強行「接管」對方手中的義軍。

「還記得我曾經與你說過，讓義軍中精壯驍勇之士，自願加入福建水師嗎？」

聽到喜寧打著坐山觀虎鬥的主意，可小太監還想起當初沈憶宸威脅的話語。

「好。」

聽到葉宗留說出這番話，沈憶宸臉上表情也嚴肅起來。

竇毅之死，讓他被沈憶宸給拿捏住把柄。但要是再加上宋彰之死，沈憶宸的罪名就要遠甚於自己，到時候誰拿捏誰就說不定了。

「喜爺爺神機妙算，孩兒恐怕這一輩子都難學到皮和*圖*書毛！」

「為了保證萬無一失，我這次帶了五千人出來，否則也不至於讓義軍內部失衡。」

喜寧嘴上訓斥了小太監一句，臉上卻流露出一抹得意神情。

「屬下遵命。」

「好，本官最多給你半個月的時間整頓兵馬，便要出征泉州平叛，福建安危在此一舉！」

「李游擊，你應該知道本官不喜歡虛言。既然說出來的話，那就一定要做到！」

對於想要征服海洋的帝國而言，往往最缺的其實不是船，而是操控船隻的水手。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刻，沈憶宸不想讓這群水師傷亡慘重，只能臨時進行擴軍計劃。

「呵，那就好好學吧。」

他們都是福建水師巔峰時期，數萬人一路淘汰下來的絕對精銳，並且對於風帆戰艦的操控經驗豐富。

看著宋彰一副擔心被找茬的驚慌，喜寧心中簡直鄙夷不已。不就是被沈憶宸給敲詐了二十萬兩銀子，至於后怕成這個樣子？

沈憶宸殺氣四溢，這就是他面對鄧茂七反叛的底牌！

大戰展開之後，就不在會有什麼「只誅首惡」的說法，十萬義軍都將成為圍繞的對象。

「我已經在外海離島見過倭寇頭目，約定好五月初一趁著月黑風高動手。」

事情走向就如同預想的那樣，葉宗留抽調精銳礦工跟爐丁離營，準備在事後對倭寇進行斬草除根。

相比較沈憶宸忙碌的進行著戰前動員，站在屋內旁觀這一切的葉宗留，此刻心中有著一股說不出來的難受。

「末將徹底服了，以後這條命便是沈提督的，指哪打哪絕不皺一下眉頭。」

「鄧首領是有野心，可葉某不認為他是背信棄義之人。」

他是萬萬沒有想到，沈憶宸真的可以做到短時間內補齊福建水師多年缺額，並且還不是一些老弱病殘湊數，肉眼可見均為精壯驍勇之士。

「快馬加鞭通知駐防在泉州府福州三衛，讓他們嚴陣以待。另外告知許縣令，率領船隊前往福州港。」

聽著戲台上的福建唱曲，喜寧一臉意猶未盡的神情朝著身https://ｍ.ｈeｔuboｏｋ.cｏｍ•ｃom旁宋彰說道：「宋藩台，咱家聽聞福建唱曲最好的女伶被你收入房中，可有此事？」

武銳拱手稱是，然後頭也不回的朝著福州港方向奔去。從沈憶宸這番部署來看，已經是集結了福建布政司所有朝廷兵馬，準備來跟起義軍進行一場大決戰。

「剛誇完你靈光，就問了一句蠢話！」

說到這裏的時候，葉宗留語氣中有些懊惱，不是這五千礦工跟爐丁精銳離營，可能根本就不會發生蔣爐頭被軟禁的事情，更不會接下來兵戎相見！

只是鄧茂七的手段比沈憶宸想象的還要乾淨利落，直接軟禁蔣福成不給自己留下任何後患。

歷史的走向如今越來越脫離軌跡，沈憶宸感覺自己走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並且肩負萬千人的身家性命，他已經沒有任何走錯的本錢。

「卑職在！」

只見此刻喜寧臉上冷笑一聲：「罪分輕重，擅殺武官咱家就算牽連，最多不過是被萬歲爺罰俸降職，而宋彰會出現什麼意外，咱家可完全不知情。」

他就等著沈憶宸向宋彰動手，殺官謀逆這條罪名此子背不住！

說罷，沈憶宸就準備叫卞和進來，領著葉宗留先去休息。

沈憶宸並不知道喜寧的算盤，或者說就算是知道，他也會毫不猶豫按照自己計劃執行下去。

真的要提前放下手中刀槍，讓跟隨自己拚命過的弟兄們加入曾經的「死敵」嗎？

早在沈憶宸號令福州三衛前往泉州府壓陣的時候，就同時徵調了全省兵馬集結。不過後來招安之事談妥，考慮到後勤的壓力，以及不想過分刺|激到起義軍，福建其他州府兵馬就暫駐在福州三衛的老營房聽候指令。

一聲喝令，站在門外守候的王能走了進來，拱手道：「東主，屬下在。」

「不過孩兒有些不明白，喜爺爺你不是說過要加倍報復沈憶宸，怎還不斷幫他？」

並且答案毫無懸念，鄧茂七必死無疑！

「卑職領命。」

換做以往福建布政司的官員來排兵布陣，葉宗留覺得以目前這ｈetｕｂｏoｋ•coｍ•ｃom種局勢，起義軍至少有七八成的勝算。可如今對手是沈憶宸，他太了解對方的行事風格跟手段，並且在軍中與地方的影響力。

六千福州水師官兵，從福建各地衛所徵調過來的一萬兵馬，葉宗留帶來的五千礦工爐丁，還有今日憑藉著沈憶宸聲名威望，從福建軍戶以及沿海漁民良家子，招募過來的八千壯丁。

蒼火頭前腳剛邁出去，後腳就聽到了沈憶宸繼續喊道：「武銳何在！」

江浙福建的礦工是大明中後期最好的兵源，他們不應該消耗在內戰之中，朝廷水師現在需要人，大明未來征服四海更需要百戰之師。

突然聽到沈憶宸說出這句話，哪怕葉宗留早早就在心中做過準備，當要求他此刻放棄手中兵權，人之常情是有些難以坦然接受。

「加入朝廷水師，已然是吾等弟兄最好的下場，葉某人別無他求，只求沈提督日後能多多照拂這幫礦工弟兄，他們其實都是一群苦命人。」

沈憶宸能理解葉宗留的心境跟為難，但他不可能放任鄧茂七不切實際的妄想。

當有朝一日沈憶宸回京復命，這群弟兄們會不會遭受到朝廷的清算，會不會依然過著饑寒交迫的日子，並且再無反抗的能力？

「我相信沈提督，這便去通知手下弟兄前往福州港。」

「蒼火頭！」

「到時候必然會想方設法嚴查，此子肆意妄為慣了，證據不就掌握在我等手中？」

「就依喜公公所言。」

望著葉宗留的背影遠去，沈憶宸獨自站在空蕩蕩的房間內，不知為何突然有著一股莫名的疲憊感。

「那麼同樣咱家可以將計就計，激發他跟王振之間的矛盾。宋彰要是莫名其妙死在了福建，你說王振他會咽下這口氣嗎？」

「沈憶宸此子總是想攛輟著咱家跟王振去斗，好讓他坐收漁翁之利。」

「甚好，就下月初三吧。」

一時間葉宗留腦海中感觸萬千，他不知道該如何給沈憶宸這個答覆。

「葉首領，就是現在！」

若能再度征戰四海，寧可死呼！

「李游擊，看到了和圖書沒有，這就是本官答應過的補足水師編製！」

咋聽到喜寧提及這種事情，宋彰一時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能吞吞吐吐的遮掩道：「這個……下官……可能……」

相比較沈憶宸的戰戰兢兢，福州城內卻是燈火通明，喜寧正在跟福建三司官員們載歌載舞，彷彿近在咫尺的叛軍危機已經煙消雲散。

時機就在眼前！

或者換一種說法，鄧茂七應該很榮幸，他將是正統朝第一個體驗大明艦隊登陸作戰的叛軍首領！

「看來你在咱家身邊久了，腦袋靈光了不少。」

曾經並肩作戰的回憶，一同出生入死的經歷，讓葉宗留始終不願意鄧茂七跟沈憶宸站在絕對的對立面。

到了這一刻，王能再沒有任何的遲疑，哪怕曾經身為礦工，可現在已經各為其主！

「葉首領放心，我沈憶宸絕不會虧待礦工弟兄，他們日後將開疆擴土，為子孫後代立下萬世基業！」

李瓚望著碼頭數萬兵馬，一時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從得知朝廷要四征麓川后，沈憶宸就已經意識到招安之事恐會生變，畢竟以鄧茂七的梟雄潛質，是不可能錯過東南防務空虛的絕佳機會。

數日之後福州港，沈憶宸站在一艘寶船艦艏位置，身後站著李瓚、葉宗留、許逢原以及福建各衛司跟千戶所長官。而下方的碼頭跟港口空地上，已經黑壓壓站著一眼望不到邊際的人群。

「宋藩台別多想，咱家僅是喜歡聽曲，好奇福建最好的女伶到底有何天籟之音。」

李瓚語氣堅決，沒有一絲猶豫。

再加上駐紮在泉州府的福州三衛，沈憶宸短時間內聚集的朝廷兵馬已有四萬，實際戰鬥力對陣十萬義軍，其實並沒有什麼劣勢可言。

他不僅僅是折服於沈憶宸的能力跟魄力，更多在於李瓚心裏面很清楚，大明只有沈憶宸可以再現鄭和下西洋的盛況，可以重演那段波瀾壯闊的歲月。

沈憶宸冷冷問了一句。

「鄧茂七是打算背信棄義嗎？」

「若是宋彰真的死了，加上謀殺文臣的罪名，你說沈憶宸還敢再綁架咱家一榮俱榮，和-圖-書一損俱損嗎？」

看著葉宗留艱難抉擇的模樣，沈憶宸沒有催促他立即表態，反而緩和說道：「葉首領一路奔波辛苦，要不先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再給我答覆。」

「喜爺爺，但上疏彈劾你也署名了，算是被沈憶宸架在了同一艘船上。要是擅殺朝廷命官被王公公查出來了，咱們豈不是會被牽連進去？」

贏則瞬間平息戰亂，輸了以目前東南防務空虛的狀況，恐怕鄧茂七真能達成自己封疆裂土的野望！

「王能！」

那個時候官與匪，必須滅亡一方。

招募平日耕種的軍戶，以及福建沿海漁民良家子，來暫時補足自己兵力上的差額。

五月初一？

鄧茂七屬實高估了自己，起義軍勝算可能不足一成！

為難神情稍縱即逝，再次抬起頭的葉宗留，臉上卻是無比決絕。

福建水師五大水寨，六大游兵衛所的軍士，這段時間差不多有接近六千人來到了福州港，接收建造好的二十艘大明寶船進行操演訓練。

酒闌人散，喜寧身後之前給沈憶宸傳信過的心腹小太監，湊了過來小聲問道：「喜爺爺，您這是特意安排宋彰出城嗎？」

「是，屬下這就去福州城。」

這就是為什麼，喜寧不但不反對沈憶宸的舉動，相反還不計前嫌各種助攻。

喜寧順勢解釋了一句，他可不僅是聽曲那麼簡單。

不算福州港原本的匠戶跟差役，此時聚集在此的兵馬總數已經接近三萬人！

「沈提督，不必了！」

可沒有了葉宗留跟礦工核心力量坐鎮，單單靠著蔣福成的實力跟威望，完全無法與鄧茂七匹敵。就算不被軟禁，當前情況下在義軍中也沒有多少話語權，架空是遲早的事情。

「去福州港碼頭通知李瓚，本官很快就會用到他們剿匪平叛，同時發放雙餉徵召福建軍戶良家子，本官要在最短時間內把福州港水師擴充到萬人！」

可任何一個大一統王朝盛世，都不會允許獨立於掌控之外的武裝力量，更別說他們還是叛軍。

「前往福州城通知各州府衛所軍，即刻動身奔赴泉州府支援，拖延者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