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血性男兒

隨著馮正率領戰備兵馬填補,之前岌岌可危的防線終於穩住了陣型,不可一世的蒙古鐵騎,終於停下了他們衝鋒的步伐。
五十步!
「長生天!」
甚至有些蒙古兵身上插著幾根箭羽,彷彿跟沒事人一樣依然奮勇向前!
「不可能!」
「韓斌,率隊頂上去!」
「弟兄們,穩住!」
德勝門前的戰場如同一條絞肉機般,無數的士卒在這裏倒下。如果此刻能站在城牆上居高臨下的俯瞰,就能發現明軍的防線還是在緩緩的後退壓縮。
無數蒙古將士回應著也先的戰後,然後只感覺大地開始震動起來,千軍萬馬朝著于謙駐守的德勝門衝擊而去。
背後就是京師的德勝城門,他們事實上已經沒有任何的退路可言。
這個簡單的願望,永遠都無法實現。
只可惜這種原始的火炮,加上實心的炮彈,並不能給蒙古大軍帶來多大的傷亡,甚至就連停滯的作用都沒有。眼神中充滿了嗜血的蒙軍將士,他們目標只有前方的京師,壓根就不在於身邊的同袍倒下去。
蒙古大軍陣營中,太師也先聽著明軍激昂的戰號聲,神情從最開始的慎重轉換為一種亢奮。
蒙軍的鐵蹄並沒有隨著長槍陣的阻礙而停下,重甲騎兵帶來的慣性,瞬間就把第一排長槍兵給淹沒了,緊接著就是第二排倒下,再接著就是第三排長槍兵迎敵。
五百步、三百步、兩百步!
石亨此刻也是心急如焚,不說戰場的緊急情況,單單于謙對他的恩情,就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恩人身處險境。
可是九邊重鎮十幾年來的資敵走私,再加上土木堡戰場上二十萬明軍精銳裝備加持,這種拋射力度的箭雨,壓根就無法洞穿蒙古士卒身上的戰甲以及馬甲。
于謙望著被壓縮的防線,依舊神情鎮定無比的朝著山東衛指揮官韓斌下達了命令。
箭雨對鐵甲不好用,火器穿甲效果卻要強上太多太多。這也就是為什麼,明清時代的甲胄全面轉換為棉甲,就在於隨著火器的發www.hetubook.com.com展,讓傳統的重型鎧甲不堪一擊。
火炮的實心鐵球砸進了飛馳的蒙古騎兵陣中,巨大的動能撞擊到士卒或者戰馬身上,瞬間就化成了一團血霧,然後鐵球再繼續翻滾向前,又是一名蒙古士兵消失於這個世界上。
面對侄子的詢問,石亨猶豫了數秒后,咬牙拒絕道:「不行,安定門的大軍不能動!」
兵部郎中臉上神情有些惋惜,從出使敵營就能看出來,沈憶宸在朝中看似如日中天,實則危機四伏。
大明帝都,可能就此一戰後淪為廢墟!
說罷,太師也先勒馬停了下來,望著身上這群充滿了嗜血渴望的蒙古大軍,用著兇狠無比的語氣說道:「拿下明國的京師,本太師任由你們肆意三日!」
「砰、砰、砰」的槍聲響起,明軍裝備的安南銃、三眼銃、鳥銃等等火器裝備,紛紛在這個時候發射。
同樣驚天的怒吼從蒙古人的嘴中喊出,甚至他們還感受到了一種羞辱。
將為兵膽!
說罷,就身先士卒沖了過去,準備用自己的性命去堵住防線的缺口。
「叔父,我們是否馳援大司馬?」
直到明朝中後期,佛郎機炮這種大型后裝火炮的大規模裝備,才真正由火器決定了戰爭的走向。
自古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不知沈憶宸能不能逃過此劫。
「沈侍郎確實乃治世能臣,只是有些時候過於鋒芒畢露,恐怕會過剛易折。」
「殺光眼前的明軍,攻下南蠻的京師,整個中原花花世界都是屬於我們大蒙古的!」
五萬人打不垮自己的三萬袍澤!
聽著旁邊屬下習慣性的談及官場之事,于謙卻沒有絲毫聊下去的興趣。
剎那間,城牆上擺放的前裝火炮被點燃引信,「嘭、嘭、嘭」的炮鳴聲響徹天際,火藥燃燒的硝煙把整個城牆都瀰漫成煙霧一片。
德勝門外的危急場景,被戰場上的傳令兵不斷通報給京師其他八門守軍。
不過五十步的距離,哪怕火銃還不夠先進,和圖書準頭全憑運氣,面對這鋪天蓋地的蒙古鐵騎,依舊如同秋風掃落葉一般,前排的蒙古騎兵齊刷刷的倒下一片!
明軍出城的數量越多,想要一決死戰的意念越強,蒙古勇士們才有一勞永逸把他們給徹底殲滅,從此中原大地再次換主!
敵不動,我不動,石亨相信于謙的能力跟明軍的血性。
一百五十步!
這就是明朝軍隊始終無法擺脫的戰略劣勢,包括這次出城主動迎戰,某種意義上也是基於機動性不足的無奈之舉,放棄自己的守城優勢引誘蒙古大軍進行決戰。
牽一髮而動全身,死戰不退才能停滯住蒙古戰馬的衝鋒速度,讓敵人喪失掉最大的優勢。
「結陣!」
「不退!」
不能說將士們沒有浴血奮戰,可當雙方士氣旗鼓相當的時候,人數跟裝備就起到了決定性的因素。
一聲聲嘶吼從士卒的口中喊出,甚至這個簡單的詞彙,是很多人留在這個世間的最後一句話語。
一群土木堡的敗軍之將,一群等待屠戮的羔羊,不依靠著城牆像一個懦夫的躲藏,居然還敢出城主動與蒙古鐵騎鏖戰,簡直就是不知死活!
一百步!
「扛住!」
漫天的箭雨朝著蒙古大軍席捲而去,如果這一幕發生在正統初年,靠著皮甲跟棉甲防身的蒙古人,很難抵擋住鋒利的箭頭。
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面對逐漸逼近的敵軍洪流,于謙算準距離后大聲下令道:「放炮!」
「除了貧瘠造就的堅韌,還有沈侍郎給他們塑造的膽魄!」
無數袍澤永遠的倒在了京師的城牆腳下,很多人昨天還在一起歡聲笑語,暢談著戰後拿著軍餉去給妻子做一身衣裳,給孩子買兩把糖果。
也先最終喊出了這句流傳了數百年的蒙古戰號,然後劍鋒所指,示意大軍朝著明軍發動進攻。
三日肆掠,等同於可以光明正大的殺人放火,奸淫擄掠,人命不如芻狗。
三萬德勝門大軍,扛不住五萬蒙古大軍正面衝擊。
相比較之下棉甲更為輕便和*圖*書、舒適,並且防護力面對火器還略勝一籌。
蒙古二十萬以上的兵馬,德勝門的空間最多就擺放五萬人進攻,意味著還有十五萬以上人馬行蹤未定。
可能朱祁鎮自己都想不到,會有一天在沈憶宸面前啞口無言,曾經的驕傲跟尊貴隨著土木堡一戰化為雲煙,再也不是那個可以高高在上俯仰眾生的君王。
加上也先放出肆意燒殺搶掠京師三日的承諾,更是讓他們嗜血無比,錢財女人就在眼前,殺了眼前的這群明軍,京師就是自己的了!
「戰場沒有絕對的安全,包括你我!」
「那大司馬危矣!」
文官從來不僅僅有死諫一條路,于謙視為偶像的文天祥,就以文人之軀一路死戰,最終從容就義。
可哪怕衝鋒在前的蒙古騎兵倒下了整整一排,依舊無法阻止戰馬的奔騰。五十步的距離眨眼間就已經越過,前面的明軍重步兵長槍陣,開始用著自己的血肉之軀,硬生生的阻擋住敵軍的衝擊。
戰場是純粹的,此刻去議論官場的齷蹉,簡直就是灑血的大明將士一種侮辱!
「火銃,放!」
于謙下令出城迎戰的時候,自己執掌德勝門一營兵馬,把石亨安排到了原本都督陶瑾駐守的安定門。
如果沒有沈憶宸在塞外的兩場血戰,延緩了蒙古大軍那不可戰勝的銳氣,恐怕今日的京師是看不到這麼悍勇的一幕。
「長生天!」
「殺光南蠻,攻陷京師!」
亦或者說哪怕有,此時也可不能拋棄自己的戰友苟且偷生!
可問題是蒙古大軍佔據著絕對主動跟機動性,他們可以肆意的進攻任何一座城門。如果此時自己率領安定門的兵馬馳援德勝門,那麼萬一有一隊韃虜進攻安定門怎麼辦?
野獸般的咆哮更是響徹雲霄,很多蒙古士卒望向京師的目光,都充斥著一股獸行。
石彪也有些急了,畢竟叔父能從大牢中放出來,後續還加官晉爵武清伯,于謙起到了決定性因素,人怎能不知恩圖報?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和*圖*書不過這僅僅是一個開始,精銳的蒙古步卒跟隨在騎兵的身後,朝著防守的明軍發動了猛烈進攻。他們身上的裝備,完全不輸于京師守軍,甚至比老營士兵還要大幅度領先。
畢竟現在出城迎戰的二十萬京軍,不完全是九門于謙精挑細選出來的「十營團」,那些並非精銳的老營士兵以及外地馳援軍,同樣被編入了陣型之中。
德勝門是直面蒙軍營地的城門,並且還是明軍主帥于謙駐守。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的道理,不僅僅漢人懂,蒙古人同樣明白。
于謙整頓過京師的京營,知道在土木堡之變后,三大營駐守將士們那惶惶不可終日的恐懼。
石亨的侄子石彪,聽到傳令兵的戰報后,朝著身旁的叔父問了一句。
石亨依舊堅定回絕。
石彪雖然客觀而言,也算是武將二代,而且還跟石亨沾親帶故的。但是他驍勇善戰,能挽強弓,善用大斧,早年間就在邊疆戍邊,靠著實打實的戰功升任為指揮使,沒有參雜絲毫的水分。
「很好,別忘記明國兵馬曾是你們手下敗將,別忘記漢人懦弱的如同兩腳羊。」
中軍坐鎮的兵部郎中感覺自己全身熱血上涌,此刻他終於明白了,為何古人會寫出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的詩句,戰場才是男兒的舞台!
面對戰馬奔騰揚起的漫天沙塵,宛如一頭巨獸般朝著自己殺了過來,德勝門前的明軍將士們,很多都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來安撫住心中那劇烈波動的情緒。
馮正緩緩的拔出腰間佩刀,望著即將要突破長槍陣的蒙古騎兵吼道:「兄弟們跟我上,死戰不退!」
最後這句話,就是太師也先對於蒙古士卒戰勝的嘉獎。
于謙騎在站馬上,神情自若的下達著命令。
馮正當初隨沈憶宸在塞外跟蒙古的血戰,有過當初抵擋住蒙古騎兵的經驗,他不斷的呼喊提醒著身後士卒,絕對不能亂了陣型!
「保持陣型!」
看著一排排士卒倒下,馮正的一雙眼睛通紅無比。曾經他從來都沒有把這些https://m.hetubook.com.com底層士兵,真正視為自己的手足弟兄。可如今他明白了什麼叫做同生共死,明白了什麼叫做同仇敵愾。
望著遠處如同黑色浪潮一般席捲而來的蒙古鐵騎,主將馮正高呼一聲,本來矗立的長槍,紛紛呈現四十五度角斜放。站在最前排的全甲重步兵,雙手死死的握住槍柄,如同一道鋼鐵長城板佇立在德勝門前。
這是德勝門外明朝最後一支戰備軍,同時也是于謙的護衛軍。當他們要出擊迎敵的時候,就意味著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不勝則死。
「長生天的子孫們,現在明國京師兵馬傾巢而出,想要野戰取勝,你們覺得可能嗎?」
與此同時,于謙緩緩拔出了腰間的佩劍,從身穿甲胄關閉城門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心理準備。
戰備的明軍士卒,看著袍澤弟兄紛紛倒地,同樣紅了雙眼跟隨在馮正的身後殺了過去。
步兵硬抗住騎兵衝鋒,唯一能夠倚靠的就是陣型,一旦有人膽怯退縮,那麼軍陣瞬間就能被蒙古鐵騎撕開一個大口子。緊接著要面對的,就是蒙古騎兵的肆意來回衝鋒,自己變成毫無抵擋之力的羔羊。
「大司馬,閩地貧瘠造就了血性男兒,韃虜何足畏懼!」
太師也先策馬賓士,繞著蒙古大軍的陣營前線大聲的詢問著,想要聽到麾下兒郎們的回答。
這個距離下,已經能依稀的看清楚敵人的臉龐。
朱祁鎮看著沈憶宸那堅定的模樣,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原因是經歷過顧興祖的阜成門戰事後,于謙實在不敢相信京營的這群勛戚二代,只能想辦法填補京師九門的薄弱環節,避免被蒙古大軍給洞穿。
一些有過沙場經驗的老兵,開始扯著嗓子提醒身邊的袍澤。
于謙又是一聲令下,藉助著城牆的高度,弓弩拋射的射程要更遠一些。
正統年間明朝正好處於冷兵器向火器轉型的階段,神機營裝備了足夠的火器,但是受限於技術性能,依舊很難成為戰場上的決定性因素。
「弓弩,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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