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看來，沈憶宸講述的理由有很高的可信度，太師也先想要聯合女真三部跟兀良哈三衛的兵馬，打遼東軍一個措手不及。
靖遠伯王驥這兩年在麓川征戰，加之這次是緊急勤王京師，對於遼東局勢說實話並不是太了解。他聽完沈憶宸的解釋后，臉上流露出將信將疑的神情，然後把目光望向了于謙。
不僅僅是李瓚猶豫，旁邊沈憶宸安插在水師的義軍將領陳善恭，同樣提醒道：「少司馬，大司馬戰前改編十營團，福建水師諸部被打散到各路軍中，現在要召集的話恐怕很困難。」
這要是全部抽調出去，那其他各部的仗還怎麼打，看著沈憶宸一個人表演？
「少司馬，你是想要走海路去遼東？」
大軍猶在，也先無需倉皇逃離一般的撤回塞外，而是有餘力從另外一個方面找回場子，目標便是外強中乾的遼東！
「大司馬，你提督京師各營兵馬，此時當交由你來決斷。」
李瓚神情露出一絲猶豫，于謙早早就給各部下達命令，分別從不同方向追擊蒙古大軍，然後與大同宣府跟遼東軍，組成一個巨大的包圍網。
「可大司馬已經下達了軍令跟部署，我們難道要妄自行事嗎？」
就在張軏下意識想要說出什麼的時候，靖遠伯王驥從中打斷道：「好了，好歹是軍中大將，這般口舌之爭豈不是讓眾將士看笑話？」
沈憶宸的貿然請命，讓主帳中的各路將領神情各異。大多數人是感到疑惑不解，就算蒙古大軍的撤退方向是朝著東北方向，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就一定會前往遼東，畢竟西北塞外才是韃虜的老巢。
「一萬，大司馬，就一萬人！」
由於欣賞的緣故，于謙對於沈憶宸一直都比較包容。可問題這是大軍營中，還有著各部將領討論軍務，就應該令行禁止，容不得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
「不抽調福建水師走海路馳援遼東，難道爾等兩條腿還能追上韃虜的四條腿和*圖*書？」
到時候就算是趕到遼東戰場，恐怕黃花菜都已經涼了，沈憶宸對於經歷過一次戰敗的遼東總兵曹義，沒有絲毫信任可言。
只要蒙古將領孛羅率領的兩萬精騎不自己送死，現在京師各部大軍，就不可能追擊上也先的瓦刺主力部隊。
可還沒有等到于謙表態，站在一旁的前軍都督府右都督，故去的英國公張輔之弟張軏，帶著滿臉不悅說道：「就算韃虜有攻打遼東的想法，可如今京營兵馬全部重編為十營團，如何能抽調出來沈侍郎的福建水師舊部？」
「此事我去跟大司馬訴說，李將軍先行前往大沽口準備！」
他第一時間就領悟到了沈憶宸的戰略意圖，打算再次利用海路去馳援遼東。
現在戰事還未結束，沈憶宸就想要召集福建舊部，很難說沒有什麼其他異心！
認真說起來，張軏其實算得上是成國公朱勇的老部下。不過畢竟同為公侯世家，勛戚子弟。自然不可能是普通的上下級關係，張軏完全能稱得上是沈憶宸的叔父輩，以往朱儀、朱佶兩見到他，大多行子侄禮。
沈憶宸深呼吸一口氣，他並不怪于謙的決定，站在主帥的角度上並沒有任何過錯。
一匹戰馬用來作戰，另外一匹駑馬托著裝備物資。
成敬正朝著主帥大帳走來，他是此次追擊兵馬的監軍！
「張都督，不是抽調下官福建舊部，而是出動寶船艦隊非精銳水手不可為，只有福建水師才能開動大明寶船！」
其實在沈憶宸跟張軏爭執的時候，于謙就已經陷入了思考之中。他從斥候那裡得知也先率領蒙古大軍，並沒有走入關的紫荊關路線，相反朝著東北行軍，已經有種很不對勁的感覺。
望著沈憶宸那失落的神情，卞和大概能猜測到請命的結果如何。
可一旦蒙古大軍顯露出頹勢，這就是兩座雄關鐵城，關上了太師也先撤退到大門！
「是，末將遵命！」
如果太師hetubook.com.com也先沒走遼東，或者說他得知了明軍的情況，殺個回馬槍怎麼辦？
隨著沈憶宸如今風頭正盛，加上他確實在塞外打了幾場漂亮仗，哪怕心中疑惑，諸如孫鏜、范廣等人，均不好明言反對，說不定就在無形中得罪人了。
沈憶宸捫心自問了一句，可就在這個時候，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的眼前。
「卞先生，如果我就率領著這三萬人馳援遼東，你覺得能改變戰局嗎？」
不過接踵而來的就是另外一個問題，沒有足夠的兵馬，沈憶宸就算是趕到遼東，恐怕也不是蒙古大軍的對手！
如今沈憶宸決定下來的事情，無論是合理還是不合理，李瓚等人都會毫不猶豫的執行。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沈憶宸卻突然闖了進來，還沒等於謙開口詢問何事，就見他拱手說道：「大司馬，下官請求召集十營團中的福建水師，通過大沽海防口的寶船艦隊，直抵遼東去截斷也先後路！」
只見他走了過來安穩道：「東主不必低迷，抽調兵馬馳援遼東確實難以成事，大司馬得為京師安危考量。」
「不行，目前追擊各部兵馬加起來才十萬人，還要扣除你率領的三萬兵馬，不能再抽調出兩萬兵馬。」
更為重要的事情，這條撤退之路成為了蒙古人的死亡之路，足足丟下了數萬人的性命。
大司馬于謙整編京師大軍為十營團，除了集中精銳更好駐守京師九門外，還有一重目的就是為了打散沈憶宸掌控十萬馳援兵馬。
「我知道。」
難道此事真不可為嗎？
只是右都督張軏所言，同樣是老成謀國之語，從追擊的各部兵馬中抽調出福建水師舊部，將徹底打亂現有的編製結構，短時間內喪失戰鬥力，更別談什麼追擊作戰。
王驥把決定權交到了于謙手上，他才是整個京師保衛戰的最高統帥。
「是，大司馬。」
站在戰略的高度上，于謙可以放過蒙古大軍，甚和*圖*書至可以丟掉遼東。但他絕對不能讓京師守軍潰敗，再度陷入到圍城乃至帝都淪陷的危機中。
張軏依舊持反對意見，哪有大戰來臨之際，從各部抽調兵馬的說法。
主帥大營中，于謙正在跟各部將領商討作戰計劃。現在蒙古主力大軍已經北撤，留下來兩萬精銳騎兵且戰且退，來拖延追擊明軍的步伐。
「乳臭未乾的黃口小兒，你才打過幾場仗，就敢在這裏大放厥詞。要不是看在成國公的面子上，老夫定得好好管教你一番！」
「就算如此，難道吾等各部兵馬，要在這戰前緊急時刻再次打散，就為了給沈侍郎抽調福建水師嗎？」
五萬人再加上遼東都司的數萬衛所士兵，沈憶宸有信心跟太師也先率領的十四萬蒙古鐵騎，以及目前還未知數量的女真和兀良哈聯軍作戰。
面對沈憶宸的堅持，于謙的語氣嚴肅了起來。
張軏性格火爆耿直，最為痛恨亂臣賊子。沈憶宸早在土木堡之變前，無召領軍赴京就展現出謀逆之心，后更是背主求榮投靠當今聖上，獲得從龍之功官職兵部侍郎。
「冠軍侯十八歲封狼居胥，飲馬瀚海，難道打仗勝利與否是看年齡大小的嗎？」
歷史上也先進攻大明京師不利之後，選擇最尋常的西北方向撤退路線。但問題是大同宣府的屹立，在蒙古大軍兵鋒正盛的時候，只能稱之為兩座孤城。
一般人質問，沈憶宸可能不會解釋太多，王驥的戰功跟資歷擺在那裡，他只能態度恭敬的回道：「回靖遠伯，下官兒時同窗乃遼東馳援軍將領，趕往土木堡戰場之前，他們已經在遼東廣寧城附近，與韃靼部跟女真三部聯軍進行過一場血戰。」
「東主，不可衝動，韃虜並非強弩之末！」
只是明明已經察覺到也先的計劃，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從遼東突圍甚至是擴大戰果，這種無力感讓沈憶宸很難受。
沈憶宸咬牙再次降低了自己的目標，有一萬人福建水師https://m.hetubook.com.com也可以開動港口的上百艘大明寶船跟配套船隻。畢竟這隻是單純的運輸，而不是與敵軍在水上交戰，操作難度係數要低上許多。
如果沈憶宸擅自行動，並且蒙古大軍沒有前往遼東的話，那自己這一部的缺失，就等同於在包圍圈打開了一道大口子，目送韃虜安然的退回關外。
沈憶宸無奈解釋了一句，水師從古至今都是高技術兵種，特別在風帆時代更是有著百年海軍的說法。整支下番艦隊這個時代除了福建水師，無人可以掌控此等超級巨艦！
沈憶宸肯定的回了一句。
如果只有一萬多精銳，想要個個以一當十恐怕不現實。
輕則會導致人員混亂，重則甚至有可能讓整部兵馬組織崩塌。要知道這次福建馳援軍有五萬人之多，幾乎全部編入了十營團的精銳之中，佔據了追擊明軍主力的半壁江山。
「兩萬！大司馬，我只需抽調兩萬兵馬，便能直抵遼東馳援。」
但是靖遠伯王驥，就不能縱容沈憶宸的「胡作非為」，他神情嚴肅的質問道：「少司馬，你如何斷定也先會前往遼東？」
感受到于謙態度的變化，沈憶宸只能按捺住自己急切的心情，然後拱手退出營帳。
于謙最終還是搖了搖頭，為將者可以激進，為帥者不能當個賭徒！
李瓚之前抵達大沽海防口的時候，就已經被沈憶宸給派遣馳援過遼東一回。
「目無上下尊卑，難怪上皇會……」
面對張軏有些不講道理的反對，沈以誠此刻也是有些脾氣上來了。相比較明軍的極度缺乏車馬，也顯率領的蒙軍本部，幾乎可以做到一人兩馬輪換。
「軍務大事不是兒戲，豈容你討價還價！」
「看似遼東軍圍剿韃虜，實則他們已經陷入到包圍之中。我軍現在缺少車馬，追不上也先率領的蒙古本部速度，只有走海路橫穿渤海船抵達遼東，才能化解遼東都司之危！」
要知道沈憶宸目前率領的三萬人中，僅僅半數是福建衛或
和*圖*書者親征軍的老兵。還有一半為挑選剩下的老營士兵，以及預備役的河南備操軍跟山東備倭軍。
現在就召集大軍前往遼東，萬一撲了個空怎麼辦？
無關緊要的事情上面，沈憶宸可以選擇暫時退讓。但這事關整個遼東局勢，他必須要抽調福建水師搶佔先機，哪怕對方是上官跟長輩，也不能退讓一步！
「現如今遼東地區女真三部已經徹底歸順，朝鮮事實上選擇了臣服，兀良哈三衛被吞併達成了蒙古統一。」
常言道最了解自己的人，一定是自己的敵人。沈憶宸與太師也先交手過這麼多次，對方的習性跟動機不敢說百分百能解讀出來，八九分還是沒問題的。
明英宗朱祁鎮，托楊善聯絡的朝中掌軍重臣名單中，右都督張軏就名列其中。
傷亡之慘重，還勝過了對大明京師的進攻！
聽到沈憶宸又有了冒險的打算，卞和臉色瞬間大變，想當初率領福建兵馬無召赴京，已經算是在刀尖上跳舞。現在又想要趕往遼東抵擋十幾萬蒙古鐵騎，他幾乎是看不到任何的勝算。
居庸關守將羅通，硬生生的擋住了蒙古大軍撤退七天，拖到了明朝援軍不斷趕到，形成了對韃虜的一路追殺。當蒙古本部千辛萬苦退回塞外的時候，他們掠奪的百姓跟財物幾乎丟失殆盡。
「向北，我不能讓你抽調各部福建水師兵馬，這樣做對於各部以及京師而言，風險太大。」
現在歷史已經改變，蒙古聯軍無論是人數還是實力，都要更加的強大。並且大營被偷襲，讓太師也先撤退到更為果斷，某種意義上從側面保全了蒙古本部的實力。
于謙自然不可能被僅僅兩萬蒙古騎兵拖住，他打算讓武清伯石亨率領一部兵馬，單獨對戰斷後的蒙古騎兵，然後其他各部兵馬從側翼繞過去，繼續追擊也先率領的蒙古本部。
這就是京師，這就是官場，遠遠沒有福建自己執掌大權來的肆意，哪怕于謙並無任何私心。
「沒錯，也先的目標就是遼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