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合縱連橫

「陛下,人心難測啊。」
「他娘的,但凡老子手上兵馬再多些,豈能讓也先這小兒跑掉?」
而且這還是建立在南疆沒有大變的前提下,一旦麓川再度聯合西南土司反叛,威脅到雲南布政司的統治,南征軍就得立馬再度南下鎮壓。
論起朝中高官重臣,沒有誰比成敬更了解沈憶宸的膽量跟決然。
陳懋選擇在這個時候上疏,很難不讓人懷疑其背後動機,特別是身為帝王,當時時刻刻保持一份應有的猜忌。
「有一人可以效力,卻無法保證是否可信。」
「本官判定,來年也先定將卷土從來,並且還會比以往更加強大。」
「曹總兵,你有辦法聯繫上韃靼部的脫脫不花嗎?」
某種意義上來說,正是朱祁鈺的善良跟大度,導致許多朝臣沒有把他給放在眼中,認為這不過是特殊時期的一個過渡皇帝,暫時登基帝位行「監國」之責而已。
可偏偏明宣宗朱瞻基的倒施逆行,加上明英宗朱祁鎮的祖宗之法不可變。持續不斷的北伐打擊韃靼本部,追殺黃金家族繼承人,枉顧草原勢力均衡,最終親手培養出也先這個大敵。
闖不過這一關,也先就將陷入眾叛親離的內部鬥爭中,最終分裂衰亡成為歷史的塵埃。
「沈督憲,本伯這下算是明白了,為何你年紀輕輕能身居高位,單單這手未雨綢繆的準備,就讓人心悅誠服。」
沈憶宸客氣回了一句,他性格向來不喜歡打無準備的仗。
「可沈憶宸還在總督遼東戰事,臨陣換將乃兵家大忌。」
聽到沈憶宸這句話,曹義跟石亨滿是驚訝的望向他,如果對方不是京師守衛戰的攻城,並且馳援遼東力挽狂瀾,這種光明正大的通敵行為,完全可以扣上一個叛國的帽子。
面對朱祁鈺的質疑,成敬搖了搖頭道:「陛下,武清伯石亨已經馳援遼東,他乃當世猛將定能鎮守遼東。」
石亨滿臉不在乎的回了一句,最危險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時過m•hetubook•com•com境遷現在輪到大明掌控著兵力優勢,不去討伐也先就算是給他面子,區區韃虜還敢主動進攻遼東?
皇帝御下之道就是平衡之道,只要有制衡臣子的手段,不讓他一家獨大,自然就在掌控之中。
成敬面帶猶豫的回了一句,他大概知道陳懋上疏的背後原因。
這也就是為什麼在後世,朱祁鈺想要改立自己兒子朱見濟為太子,居然做出了行賄朝中大臣的舉動,對於皇帝身份而言簡直就跟鬧笑話似的。
「可楊善也是朕從禮部侍郎,提升為都察院右都御史,何曾虧待過他?」
「奴婢聽說當初和議副使楊都憲出使蒙軍營地歸來,太皇上曾給他傳達過密令,聯絡朝中重臣上疏恭迎回朝,不知寧陽侯是否跟這件事有關係。」
「沈憶宸嗎?」
「奴婢不敢妄言,只能說無風不起浪。」
「可是沈憶宸此人看不透啊,很有可能會成為一把雙刃劍。」
而串通勛戚大臣,就沒有任何的借口,屬於純粹的背叛!
闖過這一關,也先將整合全蒙古的力量,成為真正的不世雄主,再度與大明展開國運之戰。
到了他這個級別,自然跟韃靼部以及兀良哈三衛有聯繫渠道,畢竟沒開戰的時候雙方還有著邊關貿易,每年都得朝貢招待使團等等。
有血性跟骨氣,卻行事手段不夠強硬,最終釀成了南宮之變的悲劇。
結果土木堡一戰打了起來,源源不斷的物資兵馬沿著運河往北運輸,這些算是徹底顧不上西南民眾。加之小冰河時期帶來的寒冬,沈憶宸已經可以預料到,這個冬天南疆會生出大變。
聽到曹義的疑問,沈憶宸笑著搖了搖頭道:「不,本督憲打算與脫脫不花議和,並且願意資助他過冬糧草被褥,最大限度的保存韃靼部實力。」
「你聽到過什麼?」
「話雖如此,可世間能做到的寥寥無幾。」
明朝在土司跟蒙古等藩邦身上,執行的是羈hetubook•com.com縻政策。這個政策的本質是抑強扶弱,從而達到各方勢力平衡,然後再利用中央強大的力量去改土歸流逐漸吞併。
朱祁鈺倒吸一口涼氣,如果這件事情是真的話,那代表著朝中勛戚跟閣部大臣,依然效忠於太上皇朱祁鎮。再加上太后的法統跟威望,如果讓皇兄朱祁鎮安然回來,自己這個皇位還能坐上幾天?
成敬幫著解釋了一句,他相信于謙的為人,絕對不會為了權勢利益才去署名。
大明萬里江山終究還是過於遼闊,處處都需要將士們去捍衛江山社稷!
這種密令自然是沒有證據,但從目前局勢來看,背後很有可能存在著一股恭迎朱祁鎮回京的勢力。
如果說于謙的署名,僅僅讓朱祁鈺感到委屈,那麼楊善串通朝中勛戚大臣密謀「復辟」,就有些朱祁鈺感到寒心了。
「陛下無妨,朝中局勢從來都不用在乎臣子想要什麼,只需維持各方平衡即可。」
沈憶宸嘆了口氣,靖遠伯王驥揮師回朝,並不是得勝歸來。相反明朝南征軍,在麓川這種深山老林打的非常艱難,戰事一度陷入焦灼。
「朕待大司馬不薄,提升他為兵部尚書提督各營兵馬,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為何他還要在此份奏章上署名?」
成敬畢竟數朝元老,前後擔任過兩位親王侍讀,對於帝王心術的了解,還是要超過朱祁鈺這種新君的。
「武清伯過謙,下官不過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罷了。」
「另外寧陽侯率領南征主力班師回朝,已經可保京師高枕無憂,遼東如今不再影響大局。」
如果歷史不出意外的話,敗退回漠北的太師也先將會吸取教訓,徹底整合吞併蒙古諸部,那麼擁有蒙古大汗身份的韃靼部自然首當其衝。
「徵召少司馬回京,他來出面反對與蒙古和議,以及迎回太上皇。」
「那寧陽侯陳懋又為何選擇這時上疏,攜大軍之威逼宮嗎?」
現在寧陽侯陳懋率領m.hetubook.com.com的南征軍主力十萬餘人,同樣是整個大明最強盛的兵馬,就算京師守軍經歷過這一場保衛戰的磨礪,恐怕也不是麓川百戰之師的對手。
御書房內,景泰帝朱祁鈺看著群臣上疏臉色異常難看,特別是當於謙的名字躍然于紙上的時候,實在忍不住的朝著身旁成敬委屈道。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異端有時候比異教徒更可恨!」
沈憶宸要做的事情,就是擴大蒙古內部的矛盾,加速瓦刺部崩潰的進程!
另外一邊遠在遼東的沈憶宸,並不知道京師的暗流涌動,他正竭力調撥物資保證遼東軍將士的醫治跟吃穿用度,每天可謂是忙的焦頭爛額。
朱祁鈺意味深長的回了一句,時至今日他都無法確定沈憶宸到底想要什麼,這個年輕人在大奸似忠跟大忠似奸兩個極端遊走,讓人捉摸不透。
對於石亨的話語,沈憶宸僅僅是淡淡一笑沒有多言,認真來說如果自己的兵馬能再多上一兩萬,恐怕就沒有後面這些事端了。
「我大明自宣宗皇帝始,便對漠北的羈縻政策失衡,從而導致瓦刺部一家獨大,最終統一蒙古成為大患。」
聽到沈憶宸的話語,曹義點了點頭道:「是啊,也先手上還有著十多萬瓦刺戰兵,不會就這麼善罷甘休。」
並且麓川連年用兵,鎮守雲南的黔國公在土木堡之前還上疏過,說「米價騰涌,飢者甚重」。本來大明王朝是要等待秋收之後,把江南的米糧運往西南方向,去穩定糧價安撫民眾。
別人擔任總督是風光無限的封疆大吏,沈憶宸卻要收拾曹義留下來的這個爛攤子,以防來年蒙古大軍捲土重來。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靖遠伯王驥班師回朝,並沒有消滅麓川思氏土司政權,僅僅是簽署了一個類似於「和平協議」的玩意。
「遼東衛所兵馬短時間內肯定無法補齊,想要以最小代價抵擋住太師也先的攻勢,那麼脫脫不花統和-圖-書領的韃靼部,將成為大明最好的友軍。」
滿朝文武敢唱這個對台戲,並且有實力站出來反對的,只有沈憶宸一人!
「曹總兵,根據城下屍骸統計這些韃虜傷亡了三萬餘人,其中半數為韃靼部跟僕從軍,也先的瓦刺部依然有著很強的實力。」
聽著成敬的解釋,朱祁鈺認同的點了點頭道:「那好,便依你所言,以論功行賞的名義徵召沈憶宸回京!」
想當年區區五品官出鎮山東,就敢行誅王之事,後續更是果斷擁立新君,斷了太上皇回京的念頭。
「武清伯,南疆局勢也不容樂觀啊。」
「曹總兵,但說無妨。」
「此事當真?」
什麼?
朱祁鈺僅僅在帝王心術上遠不如皇兄朱祁鎮,並不意味著才華能力有問題,他猜測到了成敬口中的這個人是誰。
「陛下,大司馬為人剛正不阿,他想要迎太上皇回來,可能僅僅是不想大明顏面受損吧。」
沈憶宸表態了一句,他明白對方心中顧慮。
站在家國天下的角度上看,太上皇長久落在韃虜手中,對於大明的威望跟士氣是個沉重打擊,總得想辦法迎接回來。
就在武清伯有些感慨的時候,遼東總兵曹義來到了他們身後,拱手道:「武清伯,沈督憲,探子回報蒙古大軍已經退出遼東地界返回漠北。就目前天氣跟風雪來看,他們這次應該是徹底撤兵了。」
「本將能想辦法聯繫到脫脫不花,沈督憲是準備首先向韃靼部下手嗎?」
「有何好怕的,如今京師之圍已經解除,靖遠伯南征軍加上各路勤王軍源源不斷,待到明年數十萬大軍進發遼東,看他也先還敢不敢異動!」
面對沈憶宸突然的提問,曹義首先是十分詫異,然後面露難色的支支吾吾道:「這個……」
石亨豪橫歸豪橫,對於軍事上還是很了解。確實看似京師好像各路兵馬人數眾多,補齊京營跟大同宣府兩鎮后,可能就所剩無幾,輪不到給遼東補齊兵源。
「那朕該怎麼做?」
不過現在和圖書沈憶宸這麼一問,要是能聯繫的話,好像有些通敵的嫌疑。
就如同當初沈憶宸率領的馳援軍,是京師兵馬中最強大的一支力量,會對朝廷跟皇室造成威脅一樣。
思氏一族反覆橫跳十幾年了,不差多跳這一次。
遼東碼頭上,武清伯石亨站在沈憶宸的身邊,看著從許逢原船隊源源不斷往下搬運的物資,心服口服的稱讚了一句。
「沒錯,沈憶宸與奴婢達成過交易,他可為陛下效力。」
這種東西在大明強盛時期,就是金規鐵律,麓川一定會老實遵守。可輪到大明虛弱階段,對於南疆蠻夷而言比廁紙強不到哪裡去,可能用來擦屁股都嫌硬。
「滿朝文武,朕可有信任之人?」
石亨恨恨的說了一句,那日也先帥旗就在眼前,只可惜自己兵馬不夠,否則他就沒那麼容易安全撤回漠北!
此時朱祁鈺的臉上露出一抹苦笑,親王身份登基沒有自己班底,始終是他的死穴之一。面對勛戚大臣的上疏,他連找個有足夠分量的人去唱對台戲都沒有,只能默默接受現實了。
待朱祁鎮北狩歸來,皇位終究還得交還到太上皇一脈手中。
成敬重重嘆了一口氣,人心是這個世界上最難猜測的東西,不是你對別人好就一定會有回報,從古至今白眼狼比比皆是。
要知道哪怕就是以于謙的運籌帷幄,緊急抽調出一支兵馬提前馳援遼東,都做不到沈憶宸這樣的遠見。這小子年紀才二十齣頭,辦事怎會如此老練,簡直不留一絲隱患。
畢竟署名上疏,確實很多文武大臣是站在家國的角度上,不能放任大明的太上皇在敵人手中受辱,必須得想辦法迎接他回來。
朱祁鈺想不明白為什麼,至少在他的心中,于謙已然成為自己的股肱之臣,榮華富貴皆為自己賞賜,結果卻想著迎太上皇回京。
另外由於攻打明國京師的戰爭失敗,以及瓦刺本部士兵的大量傷亡,也會讓也先面對蒙古內部各方勢力的挑釁。
「這個……奴婢倒是有些耳聞。」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