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乎罕見的一幕發生了，賀平彥乘坐的馬車，同樣沒有讓行的意思，雙方就這麼堵在了街道口！
沈憶宸淡淡笑了笑，單單從胡濙身邊的勛戚大臣就能看出來，自己即將要面對怎樣的龐大勢力。
現在看來，依舊是當年那個狂妄至極的沈三元啊！
望著沈憶宸這堅決的態度，于謙不好多說什麼，他本就不是什麼善於說道的人。
「向北，你來了。」
不過人生很多時候就是這麼巧合，當路過一個街口的時候，兩輛馬車遇到了一起，對方的馬車上掛著「賀」字旗號，以及內閣大臣兼太常寺少卿的牌銜。
哪怕就是正三品，放在京師如雲高官中，依舊不是很顯眼。
「謝陛下！」
等候京官們議論紛紛，畢竟這年頭官場講究一個斗而不破，表面功夫都做的挺足。像沈憶宸跟賀平彥這樣爭鋒相對的極為罕見，恐怕也只有年輕氣盛才會如此。
「大司馬是在為今日朝會太上皇回京一事擔憂嗎？」
「大司馬。」
「大冢宰教訓的是，是下官膚淺了，賀少卿還請先行。」
「謝陛下。」
「呵，連殿閣大學士都沒有加封，也配叫閣老？」
紫禁城門外，此時已經站滿了官員。相比較沈以誠第一次朝會時候，是按照品階高地站立陣營不同，現在很明顯能感受到朝著「黨羽」的方向發展。
「自土木堡一戰之後，韃虜兵臨京師城下，我大明危如累卵。可是靠著諸位愛卿奮勇當先，我們打退了韃虜的進攻，成為了最終的勝利者。」
他接近著掀開門帘，望著距離自己數步之遙的賀平彥回道：「本官不知道什麼官場規矩，只知道《大明會典》有過明文規定，官員隔一品避馬，隔三品跪。」
「沈侍郎跟賀少卿都乃國之棟樑，朝會舉行在即當議論家國大事，先行後行這些虛禮，何足掛齒？」
既然對方幕僚已經出面，卞和自然不甘示弱，讓東主名聲受到侮辱，於和_圖_書是立馬進行反擊。
「這還用問我嗎，京師何時侍郎能大過閣老了？」
幾乎就是在王直話語落下的瞬間，沈憶宸就換上了另外一副嘴臉，客客氣氣的朝著賀平彥謙讓了一句。
看著賀平彥臉色幾乎要陰沉的滴出水來，車廂內的幕僚立馬掀開門帘，朝著外面的蒼火頭等人訓斥了一句。
沒錯，來人正是吏部尚書，賀平彥的舅父王直！
低品階的官員們站在殿外長廊上，四品及其以上的緋袍大員，跨過奉天殿的門檻進入殿中，等到全部站整齊之後，朝著朱祁鈺與孫太後行大禮。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此時景泰帝朱祁鈺正高坐在龍椅之上，透過敞開的殿門，望著正踱步而來的群臣，心中有著一眾說不出來的緊張。他的身側再次多出了一張簾幕，太皇太后孫氏明白此次朝會的重要性，於是選擇了垂簾聽政。
可是當正三品遇上成國公府，以及車頭懸著的「沈」字門牌的時候，帶來的效果那就不一般。至少同級別的六部侍郎，九卿主官，三法司大臣，紛紛主動避讓，不敢與沈憶宸爭鋒相對。
整理好了一切后，沈憶宸離開前望了一眼還在船上沉睡的陳青桐，就悄悄的掩上房門，走出公府坐著馬車朝宮中趕去。
「恰逢武清伯跟少司馬遼東大捷班師回朝，朕今日打算論功行賞，讓京師守衛戰的功臣們得到應有的嘉獎跟榮譽！」
更為離譜的是，孫太後手中還牽著一位小男孩，從明黃色的服裝就能輕易猜測出，這便是當朝太子朱見深。
雖然從官職上面來說，正三品的兵部侍郎要大於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但是入閣參預機務后，官職就起不到決定性的因素了。諸如馬愉、曹鼐等人都沒有加封六部尚書銜，兩方遇到排位靠後的部臣，卻要讓閣臣先行一步。
「向北，大勢不可違。」
「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是和圖書，老爺。」
「貌似首先沒有教養的，是你們吧。」
此話一出，可謂是絲毫沒留顏面，賀平彥一張臉瞬間就綠了。
于謙抬手回了一禮，臉上神情卻有些嚴肅。
看到對方沒有讓行的意思，蒼火頭等一眾護衛立馬迎了上去。
于謙搖了搖頭，太上皇回京他心中已有決定，同時他也知道沈憶宸的立場。
到了明朝中後期內閣徹底凌駕於六部之上，讓誰先行就再也沒有任何疑問。
伴隨著群臣的呼喊道謝，司禮監掌印太監金英，拿著一封聖旨走到了台前，朝著殿內重臣宣讀。
認真說起來，沈憶宸升遷至兵部侍郎后，他還沒有正式在朝會上穿過這身官服，更多時候一身常服或者戎裝。
封賞的第一句話，便拋下了一枚重磅炸彈，讓滿朝文武一片嘩然。
聽到要戰後封賞，很多朝臣眼中都閃現著光芒。畢竟習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追求的就是榮華富貴，權勢地位，更別說京師守衛戰，很多人都是靠著命博取來了功勞！
群臣紛紛站起身來，然後等候著上疏議事。
聽到賀平彥的喊話，沈憶宸本來凝重的心境，反倒臉上浮現出一抹嘲弄笑容。
「老爺，對面是賀閣老，我們要讓行嗎？」
車夫看到對面馬車是內閣大臣后，趕緊朝著車內的沈憶宸問了一句。
沈憶宸毫不猶豫的朝著于謙走了過去，並且拱手行了一禮。
賀平彥臉色陰沉的回了一句，他始終沒有忘記昨日沈憶宸回京萬眾仰慕的風光，不是冤家不聚頭，自己怎能永遠的位居人後？
與此同時被堵住的眾京官，也是紛紛面面相覷，記憶中沈憶宸在朝堂上表現，還算是溫良恭儉讓。這幾年出鎮地方后，遠離京師中樞后，那些什麼年少輕狂的名聲，也慢慢消逝了。
「京師守衛戰後，諸位大臣勞苦功高，當論功行賞。」
別看這兩小子年輕，論起身份背景前途來，一個都得罪不起。
沒入殿https://www.hetubook.com.com閣，怎配叫閣臣？
大戰過後的夜晚，比往日要顯得更加寧靜。
至於賀平彥，望著沈憶宸馬車的背影，胸膛劇烈的起伏著。旁邊幕僚見到這一幕後，朝著他說道：「東主，這些年都忍下來了，何需急於一時。」
如果說升遷給沈憶宸帶來最為直觀的感受是什麼，那便是在路上不要見一輛馬車就得主動迴避。畢竟京師高官多如狗，以前區區五品的左春芳大學士官銜，那是真不夠看。
要知道幾個月之前，石亨僅僅是個九邊副總兵，甚至還孤身潛逃問罪下獄。釋放后光速提升為京師總兵官，並且晉陞為武清伯，已經算是開創大明歷史，讓很多人大跌眼鏡了。
「好歹也是科舉同年，雙方有著師兄弟之誼，朝堂上可以互幫互助，何必弄的這麼僵呢？」
面對沈憶宸這突然的變化，賀平彥彷彿還沒有緩過神來，下意識拱手回禮道：「不，是下官孟浪了，少司馬理應先行！」
「賀少卿怎麼說也是閣老，少司馬這般不留情面嗎？」
見到事已至此，王直也不好過於偏幫自己的外甥，只能點了點頭后坐上馬車，然後繼續朝著皇城方向前行。
「一山不容二虎，當年就傳言少司馬跟賀少卿水火不容，現在看來所言非虛。」
感受到蒼火頭等人身上的殺氣，賀平彥隨行護衛瞬間就有著一股寒意。但是自己身為家丁，靠的就是東家賞飯吃，哪怕心裏面再怎麼認慫害怕，也只能硬著頭皮回道：「我家老爺乃是閣老，你們算什麼東西，也配擋路？」
「我家是兵部侍郎座駕，趕快避讓！」
與此同時，賀平彥馬車上的幕僚師爺，也開口詢問了一句：「東主，對面好像是沈憶宸的馬車，該怎麼做？」
「今日朝會，看沈憶宸還能如何猖狂！」
吏部天官自然得走在前面，賀平彥還是往後稍稍吧。
「賀少卿，敢問你是幾品官，我又是幾品官？」
護htｔｐs://m•ｈｅtuｂｏoｋ•com•com衛中鄭祥好歹是讀過書的，瞬間就說中了賀平彥的痛處，那便是他這個入閣參預機務，雖然為了位列緋袍大員加封了四品官銜，但始終沒有殿閣大學士的身份。
「國家多事之秋，還為這點小事意氣之爭嗎？」
「眾位愛卿平身。」
沈憶宸這一晚把陳青桐擁入懷中，兩夫妻互訴衷腸說著一些貼心的話語，暢想著未來孩兒的畫面，直至夜半三更才沉沉睡下。
賀平彥恨恨的說了一句，這如同這前行的馬車一樣，自己永遠都在後面！
京師守衛戰論起來已經結束月余，朱祁鈺早就該在戰後論功行賞。只是後續遼東再度催生戰雲，大軍未歸的前提下便大肆封賞，實在是有些操之過急。
就在此時，鐘樓的鐘聲敲響，兩扇宮門緩緩推開。本來還在相互寒暄的朝們，趕緊按照文武分列成兩行，沿著御道兩側朝著奉天大殿的方向走去。
作為京師守衛戰後首場大朝會，趕赴皇城的過往官員，自然人數不會少。幾乎就是在兩方互不相讓的時候，街道後面就接連來了幾輛馬車。
一方是以禮部尚書胡濙跟靖遠伯王驥為首，另外一方是京師邊緣勛戚武將，最後是于謙孤身一人站在廊房面前，看著遠處即將要升起的晨曦。
本來準備上朝心裏著急想著破口大罵，可看到一個是權貴新星賀平彥，另外一個是當朝猛人沈憶宸，立馬就把心中的不爽給壓制下去了。
朱祁鈺朝著殿內重臣揮了揮手臂，如今的他相比較當初倉促登基時候，有了身為帝王的威儀跟穩重。
「既生瑜，何生亮，為何我賀平彥就一定落他沈憶宸一頭！」
他們本就是「亡命之徒」，這些年刀山火海殺過來，身上更是多了幾分嗜血的氣息。別說是一般的大戶人家護衛，就算是宮廷金吾衛或者大漢將軍，氣勢都無法跟他們比擬。
「大司馬，下官更相信人定勝天！」
「有何好擔憂的，無非就是群起而攻之，下官和*圖*書見識過這種場面，不足為奇。」
眼看著後面圍觀的官員越來越多，賀平彥可沒有沈憶宸豁的出去，他只能隱忍住內心的不忿，掀開門帘站了出來喊道：「沈侍郎，官場規矩閣臣優先，再這般爭執下去，豈不是貽笑大方？」
「亮明旗號，對方讓行。」
只不過安寧的時光總歸是短暫的，天色還未曾蒙蒙亮，沈憶宸便悄悄起身，洗刷完畢換上了一身三品文官朝服。
現在石亨跟沈憶宸班師回朝，北疆恢復了以往的平靜，是時候封賞有功之臣。另外景泰帝朱祁鈺也打算靠著大肆褒獎群臣，看是否能在朝會之前拉攏一部分人心，起到一舉兩得的作用。
結果現在再度晉爵，成為了武清候。
這一次，沈憶宸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退讓，朱祁鎮不能回京，至少不能在現在這個階段回京。
車夫得令后，自然就沒有顧忌，驅趕著馬車直直前行。
「放肆，誰家下人這麼沒有教養，敢頂撞閣老？」
按照這個趨勢下去，還要幾日石亨便能成為武清公？
「情面？當年王振隻手遮天，少司馬都沒有給過面子，選擇憤然離京提督福建，賀少卿還差的遠！」
「武清伯石亨，晉爵為武清候！」
不過就在此時，從後面行駛過來一輛馬車，圍觀的京官們見到這輛馬車后，匆忙選擇避讓，只剩下賀平彥跟沈憶宸兩人還堵在路上。
「不，我是在為你擔憂。」
一道渾厚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到見識到來者是誰后，賀平彥跟沈憶宸兩人停止了爭吵，轉而拱手行禮道：「下官見過大冢宰！」
沈憶宸淡淡的回了一句，自己的弱勢跟謙卑，是面對皇權跟勛戚重臣，不得不低頭的結果。現如今賀平彥算什麼阿貓阿狗，就算入閣參預機務又如何，也配讓自己讓行？
讓眾人意想不到的一幕這時候發生了，面對賀平彥的假裝謙讓，沈憶宸毫不猶豫的點頭道：「既然賀少卿如此深明大義，那本官就當仁不讓了，大冢宰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