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再度南征

沈憶宸拱了拱手,沒有客氣直接就走進了營地,他此次前來除了穩住靖遠伯王驥外,其實還有一些心裡話想要與之訴說。
從此正統朝三大戰神之一的靖遠伯王驥,為了打消皇帝的猜疑忌憚,縱情于聲妓之中,直至奪門之變再度出山擔任京師兵部尚書。
沈憶宸很坦然的承認了這件事情,別說是現在手上還掌控著十幾萬大軍的王驥,歷史上土木堡之變后孤身一人的王驥都不敢放在京師,景泰帝朱祁鈺把他任命為南京兵部尚書。
解開心結,靖遠伯王驥也給了沈憶宸一個承諾,算是報答他舉薦永鎮一方的襄助。
沈憶宸希望的「蕩平不臣」,不僅僅是字面意義上的,還可以是肉體層面上。他不想在思祿之後,再聽到麓川又出現了一個思某某高舉叛旗召集舊部,讓大明身陷在西南的戰爭泥潭之中。
是否出征,無非也是一道另類的忠君王,還是忠社稷的選擇題。
「沒錯,本閣部確實是有些擔憂。」
可能明面上不會有嚴厲處罰,掌控了法理跟道德上的優勢后,朱祁鈺暗地裡有一萬種方式,讓太上皇悄無聲息的暴斃,然後對外宣稱病逝。
終究還是靖遠伯王驥挑明了話題,從看到沈憶宸匆匆忙忙率領著親衛趕來,而不是以朝廷官員身份到安定門送行,他就知道了對方的意圖。
靖遠伯王驥聽到這句話后,臉上的神情著實有些意外,要不到沈憶宸雖然數次領軍作戰,但他可是大明有史以來第一位六元魁首的文官,理論上受到儒家仁義思想的影響,不會贊同這些有違王道教化的舉動。
壓制住內心的怒火,孫太後向郭敬追問了一句,雖說朱祁鈺真想要動手的話,完全可以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但她依舊想要弄清楚一個真相。
「天無二日,國無二主,註定會有這麼一天的到來。」
沈憶宸再次朝著王驥拱手行了一禮,然後繼續說道:「另外西南諸藩邦蠻hetubook.com.com夷,時常叛亂反覆無常,希望靖遠伯此次能一勞永逸解決隱患,本閣部會在朝中擋住一切戰事彈劾。」
說到這句話的時候,沈憶宸腦海中不由浮現出曾經與孟凡的對話。
靖遠伯王驥當然明白皇帝的忌憚,於是乎乾脆上疏請辭致仕,景泰帝朱祁鈺連明朝慣用的客套挽留都沒有,非常乾脆的同意了。
王驥笑著回了一句,這一刻他才真正從心理上認同了沈憶宸,兩人某種意義上是同一類人。
趙鴻傑臉色鐵青的坐在一旁,看著屬下對阮浪的不斷用刑,直至確定對方再也無法承受嚴刑拷打之後,才起身來到了跟前說道:「太上皇贈金刀給武清候意圖謀逆復辟,只要你簽字畫押並且在朝臣面前揭發,本官可以給你一條活路。」
「至少靖遠伯做出的抉擇,不是為了個人私利,而是家國天下!」
「大明從來都不是讓人喜愛的,它是用來讓人懼怕的!」
此行千里迢迢,放在古代堪稱舉國戰爭,如果沒有大一統王朝在背後支撐,根本就無法完成這樣的征討。
自己是存在私心沒錯,但所行之事的結果,卻是為了家國天下!
「南征軍乃我大明虎賁,求之不得。」
膽敢叛亂,哪怕遠在千里,大明兵鋒所指終將蕩平不臣!
望著郭敬離去的背影,孫太后死死握住太師椅的扶手,那根根暴起的青筋顯露著她此刻的心境。終究還是走到了皇權鬥爭不死不休的局面,這也是她最不願意看到的場景,但無論朱祁鈺還是朱祁鎮,都有著身為帝王稱孤道寡的天性。
得到心中想要回復的郭敬,邁著急切的步伐轉身離開了慈寧宮。
羈縻政策運用到了明朝,其實已經走到了盡頭,無法再完美的籠絡番邦蠻夷,使之不生出異心臣服於中央王朝的統治。想要真正的消化邊疆土地,改土歸流由中央王朝委派流官直接進行統治和圖書,才是歷史大勢的方向。
另外一邊的沈憶宸,一番策馬疾馳後來到了南征軍的駐地,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繁忙喧囂的場景,無數將士正在拆除著駐紮半年有餘的軍帳,準備走水路通過大運河順勢南下,再長途跋涉踏上雲貴高原征討麓川。
要知道南京六部基本上是個空架子虛職,到了那裡就意味著退休養老。哪怕如此景泰帝朱祁鈺易儲之前,依舊沒有忘記靖遠伯王驥存在的威脅,特別下了道聖旨強調他年紀大了,具體事務交給下面官員處理就好,把架空跟不信任擺在明面上。
「郭敬,哀家待你如何。」
沒過多久,就看見靖遠伯王驥率領著幾位南征軍副將,一同來到了營地門口迎接。這個規格的禮遇程度簡直讓沈憶宸受寵若驚,趕緊先行拱手行禮道:「聽聞陛下已經傳達了聖旨,靖遠伯即將率領大軍南下,本閣部特來送行,祝南征軍將士旗開得勝!」
征討麓川不僅僅是朝堂上的權勢鬥爭、利益苟且,還有著開疆拓土、蕩平不臣的家國情懷。從始至終沈憶宸就沒有把南征軍看作敵人或者對手,他們同樣是一群保家衛國的將士,值得歌頌跟銘記!
整個大明沒有誰比王驥更加清楚麓川政權危害,如果不是十來年頂著壓力持續不斷征討,可能會成為大明南疆的瓦剌部,整個西南三宣六慰岌岌可危,甚至連雲南、廣西、貴州等布政司都將不穩。
卧榻之側,又豈能容他人鼾睡?
孫太后此刻神情一臉的決絕,孫忠跟柳浦不同於一般的勛戚,他們是與皇太後有著血脈或者姻親關係的外戚,雙方利益天然綁定在了一起,註定共同進退。
王驥把目光看向沈憶宸,臉上的苦笑意味更濃了,如果沒有永鎮一方的條件,自己是不可能輕易答應率領南征軍離京,他心中對於朱祁鎮有著一股深深的愧疚感。
沈憶宸跟王驥兩人就這麼漫步在營地中,望著為開拔忙https://www.hetubook.com.com碌的將士們,彷彿那些官場的爾虞我詐,此刻都已經煙消雲散,只剩下純粹的金戈鐵馬。
王驥很清楚南征軍在京師一日,太上皇就能高枕無憂一日,當這十幾萬兵馬從安定門踏出去的那一刻起,就相當於敲響了朱祁鎮的喪鐘。
孫太后可以接受自己兒子丟掉皇位權勢,但她絕對無法接受朱祁鎮丟掉性命,這便是身為人母的底線!
「謝過靖遠伯。」
郭敬的回答讓孫太后感到眼前一黑,毫無疑問御用金刀這種貴重物品,不可能隨便就賞賜於人。
「沈中堂言行舉止,真不像是個文官。」
既然事情已經發生,孫太后明白說再多都毫無意義,當今皇帝如果要藉此發難的話,皇兒他身居南宮在劫難逃。
「太后待奴婢恩重如山,太上皇更是有知遇之恩,當以死報之!」
說罷,靖遠伯王驥就側身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郭敬神情鄭重無比的朝著孫太后磕了個頭,但在眉目低垂下去之後,他的嘴角卻忍不住出現了一抹笑意。
可問題是西南蠻夷土司,不會乖乖放棄手中權力,聽命于中央王朝的委派官員,這時候為了避免表面臣服帶來的反覆叛亂,就需要執行鐵血手段完成征服與統一。
武清候石亨目前是勛戚新貴,掌控著京營中規模最大五軍營,太上皇朱祁鎮想要復辟成功,定然需要獲得他的支持。從這點上面來看,幾乎可以實錘了謀逆復辟之事為真!
靖遠伯王驥數次麓川戰役的遠征,其實在沈憶宸眼中難度不下於封狼居胥,只可惜戰爭進程被土木堡之變打斷,導致斬草未除根藩邦蠻夷再度捲土重來,歷史上沒有獲得與之匹配的功績。
「彼此彼此。」
如果皇帝朱祁鈺真的下定決定要斬草除根,孫太后絕對不會坐視不管,為了皇兒朱祁鎮她可以付出一切,包括起兵政變。
「出征在即,本閣部就不在這裏打擾靖遠伯,期望能早日在https://www•hetubook.com.com京師舉行來自於麓川的獻俘禮。」
「沈中堂,你這是來到南征軍營地,實則是為了防止本伯反悔吧。」
「沈中堂,請。」
面對沈憶宸的坦然承認,王驥臉上浮現出一抹苦澀的笑容,然後開口回道:「本伯深受太上皇恩情,按理說當誓死效忠,如今卻要遠離京師,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屬實有些諷刺。」
「皇兒可有做過謀逆復辟之事?」
「靖遠伯客氣,是本閣部唐突,怎會見外。」
「靖遠伯深明大義,本官謝過!」
昏暗的詔獄中,依舊充斥著各種血腥呻|吟,阮浪此時躺在刑訊室的刑具上面,渾身上下幾乎看不到幾塊完好的皮肉,整個人已經奄奄一息。
斬草必須除根!
某種意義上來說,王驥也是決定朱祁鎮生死的關鍵人物之一。
「好,你即刻通知會昌伯孫忠以及安遠侯柳浦進宮,皇位哀家可以不在乎,卻不能眼睜睜看著皇兒遇險。」
「奴婢只知道上皇賜了一把御用金刀給阮浪,然後他拿著去了武清候石亨府上,至於到底說了一些什麼就不知了。」
南征軍的守門士卒,看到一身緋紅官袍的沈憶宸前來,知道對方肯定是個大人物,立即就派人前往主帥營帳通知了靖遠伯王驥。
畢竟王驥不是什麼純粹的武將,他是以文官身份在充滿陰謀詭計的朝廷中樞,一步步走到勛戚的位置,那些小心思是瞞不過他的眼睛。
「本伯難道真的沒有徇私嗎?」
沈憶宸默默的回了一句,麓川是大明的隱患,解決不了就會出現第二個安南。可能現在無法衡量靖遠伯王驥南征的功績,但是非功過自有後人評說,歷史最終會給出一個公證的評價。
如果孫太后不參与到政變中來,太上皇朱祁鎮一旦復辟失敗,郭敬已經可以提前預料到自己的悲慘下場。所以與其他人追求權勢不同,他完全是為了保命。
可能是意識到雙方有些私密話交談,進入營地后無論是和圖書南征軍副將還是蒼火頭等親衛,都刻意的拉開了一些距離。
面對沈憶宸的祝賀,王驥卻掃視了一眼蒼火頭等人,然後用著飽含深意的語氣回道:「沈中堂前來送行,本伯不勝感激,大軍開拔之際沒有準備,還請不要見外。」
這等可以直接改寫歷史走向的猛人,誰敢輕視?
「此次南征本伯立誓子孫世世代代,永保大明南疆安寧,沈中堂可以放心回去了。」
自己走私通敵之事,已經被朝中文官集團所不容,名聲幾乎等同於第二個王振。后又在瓦剌也先的脅迫下,背叛了朱祁鈺投靠太后,力主迎回太上皇朱祁鎮,又相當於得罪了當今皇帝。
靖遠伯王驥在歷次麓川戰役中,曾被朝廷包括劉球在內的無數文官彈劾過,大多是關於「擅閹幼童、殺良冒功」等罪行,致使後期征討畏手畏腳,不得不與麓川叛臣簽訂合約結束這場戰爭。
結果對方卻主動提及,還願意擋下朝中彈劾,確實讓王驥有些始料未及。
不過此時的王驥年近八旬,已經無法再繼續戎馬生涯,數月之後便告老還鄉正式退出了歷史舞台。
沈憶宸的這段話語,直擊靖遠伯王驥的內心,讓他有種眼前豁然開朗的感覺。
「沈中堂雅量,既然已經來到了營地,要不本伯領著沈中堂檢閱一下南征軍的軍容?」
浩浩蕩蕩的南征軍,歷時兩天一夜才從京師離去,只不過京師各方勢力的注意力,更多放在了關押在錦衣衛詔獄的阮浪身上,他的供詞將成為點燃火藥桶的導火索。
「那靖遠伯何時又像個文官了?」
「奴婢遵命!」
「沈中堂一席話,算是打開了本伯的心結,太上皇並非明主,社稷在他的手中比不上新君,最終大明將由盛轉衰。」
「靖遠伯,當初我還被扣上閹黨帽子的時候,曾對那些質疑猜忌的人說過一句話,叫做論跡不論心。」
「天下不會在乎靖遠伯為何去做,只在乎做了什麼,大明南疆千萬百姓會感謝這次南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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