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吉祥聽到這個稱呼，忍不住放肆大笑起來，如果說皇帝之位是投胎註定的，那麼「宰相」之位就是封建王朝靠個人能力，能爬到了官位巔峰。
說到這裏，曹吉祥臉上露出一抹陰險的笑容，明朝為了防止外戚干政，皇后一般挑選小門小戶的女子。
但問題是要真論起兵，石亨對陣沈憶宸加上成國公朱勇，沒有什麼優勢可言。他最大的勝算，就是跟曹吉祥聯手，利用內廷的力量去壓制外廷。
「更替不算什麼，沈憶宸此子不到而立之年便宰執天下，著實又開創了大明的歷史。」
杭氏能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后全憑運氣，面對宮中各種變故根本就沒有應對的能力。受限於禮法男女之防，大多數情況下她也無法直接面對外朝官員，只能依靠著宦官充當溝通的橋樑。
聽到這話司禮監眾太監才敢起身，接下來就是各種噁心肉麻的阿諛奉承話語。相比較外朝文官們拍馬屁，還得過自己文人氣節的那一關，內官太監就毫無心理負擔，怎麼討好怎麼來。
不過曹吉祥看到石亨手上的這尊金佛，心中卻不怎麼高興。如今都改朝換代了，前任司禮監掌印佞佛的喜好與我何干，咱家可不是什麼蕭規曹隨的替代品！
就好比前太子朱見濟薨逝那夜，逾矩調動兵馬圍城的有三人，沈憶宸跟石亨兩人都被打上了權臣的標籤，唯獨曹吉祥調動騰驤四衛接管宮門，到頭來就如同沒有發生過一樣悄無聲息。
簡直把曹吉祥給誇讚的如同聖人再世，直到衙門外有人稟告忠國公石亨過來恭賀，這才讓司禮監的眾太監退去，僅留下嗣子曹欽作陪。
當年權閹王振在皇太后孫氏那裡進了幾句讒言，直接導致對沈憶宸的印象負分，局面處於極大的劣勢，最後還是靠著「大勢」的力量才完成了絕地翻盤。
石亨此人粗中有細，跟曹吉祥打過這麼久的交道，自然清楚對方的慾望是什麼，這ｍ.ｈeｔｕｂｏoｋ•ｃｏｍ.cｏｍ句話直接就說到了心坎里。
對於部屬的恭敬態度，曹吉祥臉上的笑容更甚了，這一刻他彷彿感覺自己成為了真正的宰相，正在接受著文武百官的朝拜。
曹吉祥意味深長的說出這句話，就舉起了桌上的茶杯再次慢慢細品起來。
可能現在杭太後作用不怎麼明顯，關鍵時刻她卻可以成為壓死沈憶宸的最後一根稻草。
「客氣就不用了，算是老夫最後為大明盡些綿薄之力，來日期望能在沈中堂的宰執之下，開創一個遠邁漢唐的盛世！」
曹吉祥略帶酸味的回應了一句，雖然名義上並稱為「內相」跟「外相」，甚至連權勢上都可以說不相上下。但是在地位尊崇上面，就完全不可同日而語，沈憶宸才是那個真正的天之驕子。
嗣子昭武伯曹欽看到曹吉祥這個動作，就知道他此刻內心裡面想的是什麼，趕緊配合著奉承了一句。
入座之後幾番寒暄，兩人非常默契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石亨首先開口道：「興安這次貶為庶民，發放到鳳陽祖地去守陵，恰好今日陳循也告老還鄉出宮，大明的內相外相同時更替，實屬難得一見。」
現在杭太后這種沒有主見的女子，以曹吉祥的能力想要拿捏她簡直輕而易舉。並且相比較當年，沈憶宸是實打實的做過誅王弒君之舉，都不需要什麼讒言哄騙，就能讓杭太后對他忌憚跟懼怕不已。
後世名言槍杆子裏面出政權，謀朝篡位如果沒有皇族血脈為背影，那麼就只能走擁兵自重的道路。曹吉祥本人不能領兵，那麼就得靠自己的嗣子曹欽去掌兵，問題是京師的兵馬數量就那麼多，你要多分一塊蛋糕，就得從別人那裡切！
朝廷文官集團的勢力退去，留下的權力真空地段，石亨這種武勛想要添補存在著天然的劣勢。就好比吏部天官王直這樣的重要位置，沈憶宸可以召開廷推舉薦李賢上去m.hetubook.com.com，石亨卻沒辦法把一個武將硬推上去。
如果說文淵閣是外朝的權力中心，那麼司禮監就是內朝的權力中心，甚至伴隨著明朝皇權的不斷集中，司禮監掌印很多時候權勢還壓過了內閣首輔，成為了貨真價實的「內官宰相」。
「那本公就卻之不恭了。」
從今往後這便是屬於自己執掌的殿閣，宣告著大明內閣成為絕對權力中心的時代正式來臨。並且按照沈憶宸心中的規劃，未來的閣權不再是跟部權爭鬥，相反目標會放在皇權上面。
忠國公石亨能理解曹吉祥的意圖，可他卻沒有徐徐圖之的耐心，並且跟沈憶宸「亦敵亦友」的相處多年，石亨深知對方絕對不是什麼愚忠束手就擒的人，杭太后這招不一定管用。
「想要拿下沈憶宸，前提是得拿下皇帝。」
不過此刻他們都卑躬屈膝的跪拜迎接曹吉祥，畢竟上官可不是什麼毫無根基的「空降兵」，這些年宮內掌控了騰驤四衛的兵馬，宮外有忠國公石亨這樣的強力盟友，誰敢不敬就離死期不遠了！
說罷，陳循就朝著沈憶宸拱了拱手，然後示意站在門外的中書舍人跟隨從進來，把收拾好的私人物品給帶走，便洒脫無比的踏出文淵閣離去。
這也就是為什麼，曹吉祥能順利晉陞為司禮監掌印，滿朝文武除了沈憶宸外，沒有任何一個人把他視為威脅！
「孩兒恭賀父親大人榮登內相之位，從此大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陳循的告誡，算是讓動手方案更加的完善，表達感激理所應當。
旁人不知道曹吉祥的野心勃勃，擁有歷史上帝視角的沈憶宸可謂再清楚不過了。如果說石亨爭權奪勢的上限，不過是想要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頭銜，曹吉祥那可真是有謀朝篡位的企圖！
常言道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現在就得跟曹吉祥商議該如何對付沈憶宸了。
沒有哪個男人不想要宰執天下https://m.hetubook.com.com，哪怕曹吉祥是個沒有卵子的閹人，權力欲帶來的滿足感簡直無與倫比！
聽到沈憶宸這句話，陳循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此子這些年的光芒實在是太過於耀眼，以至於讓很多朝中老臣都映襯成為螢火之光。
如今能讓沈憶宸展現出虛心受教的一面，稱得上是仕途終點的些許告慰。
石亨突然問出這個問題，讓曹吉祥心中閃現過一絲警覺，他帶著深意笑容反問道：「怎麼，公爺是有什麼好人選嗎？」
「咱家以後就要與諸位共事了，不必這麼客氣。」
優點自然是沒有一個強大的娘家，對皇權不構成任何的威脅，缺點就是古代女子眼界跟閱曆本就有限，小門小戶出身更是放大了這個弊端，皇太后杭氏這個民間女子就是如此。
當然，宦官身份雖然擁有隱藏自己的優勢，同樣還存在著無法迴避的劣勢，那就是除了御馬監掌印替天子掌管親軍外，其他最多只能掛上個監軍的頭銜，本人是無法涉足軍權的。
人在屋檐下，哪怕桀驁不馴如石亨，也得按捺住性子去跟曹吉祥慢慢談。
忠國公石亨笑呵呵的與曹吉祥一同走進屋內，其實他對於品茶沒有絲毫興趣，還不如上一壇好酒。
「那不知內相怎麼個長遠法？」
「皇帝年幼，上面不是還有個皇太后嗎？」
話雖這麼說，但其實石亨已經盯上了御馬監掌印的這個位置，畢竟曹吉祥讓自己的嗣子曹欽，硬生生的從三千營兵馬中分了一杯羹。
這個舉動讓石亨臉色瞬間陰沉了一下，他願意放下身段主動來司禮監恭賀，算是給足了曹吉祥的面子，沒想到這個死太監還擺起了架子。
曹吉祥淡淡的回了一句，宦官權勢哪怕位極人臣，實則也是依附在皇權之下。
隨著時間的推移，毫無疑問沈憶宸權勢增長速度，將遠遠超過石亨這種武勛，除非是快速進入到「軍政府」時代，直接由武人當國。
望著陳循離去的背影，沈憶宸腦海中浮現的卻是當年自己離閣時候的畫面，不知道當時送別的高穀心中有何感想。
果然曹吉祥聽到后喜笑顏開，趕緊做了個請的手勢側身道：「公爺還請上座，咱家最近從江南得到了一餅好茶，剛好可以一同品鑒。」
「內相，沈憶宸不是常規的文臣，他可能比本公更敢於掀桌子，還是得把兵權掌控在手才能穩當，御馬監掌印太監選定好了嗎？」
這要不想辦「法禮尚往」來一下，我石亨還是堂堂的大明國公嗎？
成國公朱勇以及沈憶宸掌控兵馬，已經逐漸跟石亨一系形成了涇渭分明的架勢，曹吉祥根本就伸不進去手。那麼想要擴大自己的勢力，就會跟石亨產生無法調和的利益衝突，換做其他太監走到這一步大概率見好就收，可沈憶宸知道曹吉祥不會。
隨著陳循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中，沈憶宸緩緩轉身抬頭，雙手背負在身後望著眼前這座文淵閣。
就如同沈憶宸開始把目標對準了石亨一樣，忠國公石亨同樣意識到隨著陳循、王直等人的告仕，沒有了文官集團這個共同的敵人，那麼就到了互相為敵的地步。
「元輔老成謀國，晚輩佩服！」
「內相你這話真是折煞本公了，司禮監可是宰執場所，大明除了文淵閣還有哪處衙門能與之媲美？」
不過相比較起來，如果能讓石亨跟曹吉祥兩人自相殘殺，離間宮中禁衛軍跟宮外京營兵馬的聯合，就能夠把動手的風險跟傷亡給降至最低。
刺|激曹吉祥或者曹欽的野心，就是他們與石亨反目成仇的契機！
某種意義上來說，沈憶宸並不是鬥不過石亨，忠臣跟佞臣最大的區別，就在於後者做事情不用考慮後果，前者卻要受到道德、責任等等諸多因素的束縛。
「皇帝還不到三歲，難道要等他成年親政？」
當然，這種小小的心中不爽，曹吉祥肯定不會表現出來，他非常熱和_圖_書情的起身來到了門口迎接忠國公石亨。
沈憶宸拱了拱手表示欽佩，其實私下他同樣備好了幾套對付石亨的方案，絕不會走到養虎為患的境地。
「公爺，沈憶宸可沒那麼好對付，得從長計議。」
很快忠國公石亨的身影就出現司禮監衙門，並且他手上還提著一尊金佛，是送給曹吉祥任職掌印太監的賀禮。前任司禮監掌印興安佞佛，加之早期景泰帝朱祁鈺擔憂絕嗣斷後，也比較相信天命，從而就導致了景泰一朝禮佛的風氣在宮中盛行。
曹吉祥笑著擺了擺手，表面功夫還是要做做的，不能第一天任職就被打上目中無人的印記。
不管沈憶宸現在多麼風光，只要這個天下還是皇家的，就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那天！
「公爺大駕光臨，真是令咱家這小小的司禮監衙門蓬蓽生輝。」
肆意狂笑之後，曹吉祥跨入了門檻，坐上了司禮監掌印太監的主位上面，兩旁已經站著整個司禮監衙門的任職太監，其中就包括地位崇高的秉筆太監。
「沈憶宸對於時機的把握確實出神入化，才能走到今日宰執天下這步。不過此子位置站得更高，對於咱們的威脅就更大，一山不容二虎啊。」
畢竟你要是彈劾一個太監想要篡位，傳出去恐怕都會遭受到士大夫圈子的嗤笑。
一個太監連親生子嗣都沒有，曹欽還是個收養來的嗣子，說他想要謀朝篡位，估計沒有人會相信。事實上也正是靠著特殊身份的掩飾，曹吉祥挑選精壯番將豢養私兵等等舉動，居然沒有人過多的關注，言官清流們聽到風傳也懶得彈劾。
封建王朝三百年輪迴的宿命能不能被打破，從今日始！
「本公對於內廷之事又不熟悉，哪來的什麼人選，僅是提醒一下內相得安排自己人。」
沈憶宸這邊送別了前任首輔陳循，另外一邊皇城厚載門附近的司禮監衙門內，新任掌印太監曹吉祥同樣背負雙手，打量著房樑上那面書寫著「司禮監」的牌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