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曹吉祥疑神疑鬼的時候，石亨邁著大步走進了司禮監衙門。剛剛在朝堂上面受了一肚子氣，加上局勢已經被沈憶宸給徹底主導，石亨也懶得繼續向曹吉祥低頭。
「平衡就是讓沈憶宸繼續逍遙法外，權傾朝野嗎？」
特別是對待沈憶宸，曹吉祥還在御馬監掌印位置上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謀划洗腦杭太后。這才出現在景泰帝朱祁鈺葬禮上面，杭太后領著明良帝無比畏懼的那一幕。
認真來說，沈憶宸早就向胡濙出招了。
那就不是制衡那麼簡單，沈憶宸可能一敗塗地。
太皇太后插手了？
可以說石亨在根本上就找錯人了！
正在石亨憋著一肚子火，想要發作的時候，對方趕緊躬身說道：「公爺，內相邀您司禮監衙門一聚。」
石亨的威壓確實駭人，曹吉祥身邊的小太監放在外邊，那是連緋袍官員都得客客氣氣對待的存在，卻在石亨面前卑躬屈膝不敢多一句嘴。
聽到是曹吉祥邀請自己，石亨只能按捺住內心的火氣。畢竟現在文官集團明顯跟沈憶宸走到更近，自己在朝堂上的形式又惡劣了幾分，更加需要跟內官緊緊抱團。
無法找杭太后對峙，曹吉祥就只能把這口惡氣發在宮女太監身上。
既然胡濙話說的敞亮，沈憶宸也沒有藏著掖著。
「太後知道沈憶宸是狼子野心之輩，為何還會聽從一個婦人的蠱惑，你們這群廢物常日里辦事不利嗎？」
一旦石亨獨大，再加上內官曹吉祥聯手，整個大明朝堂那才會真正陷入隻手遮天的境界。到了那個時候，石亨下一個對付的目標，恐怕就是文官集團了。
先行一步的石亨，在即將要走到承天門的時候，被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小太監擋住了去路。
說實話，能減少一點官場的虛偽，沈憶宸覺得是件好事。
石亨不想跟胡濙繼續無意義的口水話，他只想要一個結果跟交代。
「謀划不急於一時，今日正旦還是早早回府，與https://m.hetubook.com.com家眷享受團圓之樂吧。」
胡濙並不是想要幫沈憶宸，僅僅是不想讓石亨隻手遮天。
想當初前皇太子朱見濟遇險，胡濙就藉助成國公朱勇與沈憶宸對話，說此事與文官集團無關，以免雙方被人利用出現鷸蚌相爭的場景。
否則按照這個趨勢下去，說不定很快沈憶宸就主動朝自己出手了。
更為離譜的是，杭太后這個沒有主見的婦人，居然答應了！
唯一有一點進步的就是，隨著自己跟石亨主導朝堂，官場爭鬥少了許多以往那種虛與委蛇，更加的偏向于「愛憎分明」。
「內相邀請本公過來，僅是為了養生嗎？」
曹吉祥繼續暴怒呵斥，他說的這個啞劇絕不僅僅是口頭威脅，而是會用物理手段達成。
「內相與其在這裏浪費時間，還不如與本公想想應對之法，等到沈憶宸大勢已成，那朝堂上就沒有了你我的容身之地。」
面對胡濙玩文字遊戲，忠國公石亨更是怒不可遏，再度逼近一步質問道：「難道除了廷議問罪外，還能有其他方式制衡沈憶宸嗎？」
「話雖如此，但朝中又有幾人能做到放下私仇，去幫自己的敵人呢？」
相反忠國公石亨飛揚跋扈，先帝在位期間就清掃了宣大防線的文官督軍，要是沈憶宸徹底到底成為了他一家獨大，那朝堂會變成何種模樣，胡濙簡直不敢想象。
「你……」
望著石亨憤然離去的背影，沈憶宸長長嘆了一口氣，其實身為京師守衛戰跟遼東馳援戰的「戰友」，自己見識過石亨意氣風發為國血戰的一面，真不願意眼睜睜看他繼續朝著歷史的下場前行。
聽到小太監的稟告，曹吉祥愣了一下，他萬萬沒有想到會是太皇太后推動沈憶宸成為帝師。
一旦沈憶宸成為了大明帝師，那就意味著他能名正言順的長時間接觸幼帝，自己身為內官優勢將消失殆盡。
要知道胡濙能坐穩六htｔｐs://ｗww.hetuｂｏｏｋ•com.ｃｏｍ朝元老的位置不是沒有原因的，他除了曾經低估過沈憶宸的能力外，對於朝堂局勢走向可以說是洞若觀火。
「元輔不必謝本官，就如同對忠國公說的那樣，兩害相較取其輕罷了。」
相比較石亨的一根筋，胡濙這種六朝元老是實打實的感受到，沈憶宸心中的那股惋惜跟不忍。
「可後來太皇太后把上聖錢皇后搬了出來，這才讓太后改變了主意，小的們真的儘力了。」
石亨依舊語氣十分嗆人，現如今連前朝官員都不再裝模作樣，曹吉祥卻還在這裏陰陽怪氣，看來閹人終究還是一個閹人！
曹吉祥想不明白為什麼，但這種異常的舉動，讓他感受到一種危機感。會不會是太皇太后孫氏察覺到什麼，懷疑到了自己身上。
「咽得下又如何，咽不下又如何，現在沈憶宸明顯跟文官集團交好，光靠著本公一人還能做些什麼。」
「內……內相，小的們已經讓太后，認定那沈憶宸是亂臣賊子，原本也是拒絕了沈夫人帝師請求。」
「前面帶路，領著本公過去。」
要知道沈憶宸可是殺了她的嫡子，並且還利用百官叩闕逼宮，直接剝奪了垂簾聽政的權力。雙方這種無法化解的血海深仇情況下，太皇太后孫氏為何要幫這一把？
「元輔，沒想到你對石亨還有種惺惺相惜。」
面對曹吉祥的質問，通傳消息的宮女太監們跪倒一片，渾身如同篩子一樣瑟瑟發抖。宮中的太監宮女可不像外朝官員，他們沒有任何刑不上大夫的特權，曹吉祥想要弄死哪個簡直輕而易舉。
聽著這種暗諷的話語，忠國公石亨一張臉都綠了，他可沒有文官那種暗戳戳的涵養，當即指著沈憶宸的鼻子罵道：「別得意的太早，老子總會有一天看著你跪地求饒的模樣！」
「兩害相較取其輕。」
石亨並沒有聽出沈憶宸話語中的惋惜，在他看來這更像是一種挑釁，於是冷哼一聲回道和*圖*書：「那咱倆就走著瞧，看看最後到底誰身敗名裂！」
「當然不是，咱家就是想問一句，公爺被胡濙這樣背信棄義的擺了一道，能咽下這口氣嗎？」
另外石亨的盟友曹吉祥，現如今讓嗣子封爵，還把侄子安插|進入了五軍營掌兵。多年從政的直覺告訴胡濙，這件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此閹人的野心可能遠比想象中的要大。
畢竟相比較杭太后的簡單天真，太皇太后孫氏歷經數朝宮斗，還曾短暫的臨朝稱制過，政治頭腦要強上許多。
「要是元輔走到了忠國公這步，本官同樣會為了社稷出手。」
沒錯，這就是胡濙的答案。
聽到胡濙這句警告，沈憶宸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確實雙方走到這步也不存在什麼和解的可能，無非就是按照傳統的大明權力制衡原則，繼續維持著三方的權力平衡。
說罷，胡濙朝沈憶宸拱了拱手，就轉身踱步離去。
「他是一個好的將領，卻不是一名合格的勛戚。」
忠國公石亨衝上去咆哮了一句，怒髮衝冠的模樣簡直恨不得一口把胡濙給吃了。一般官員見到這種架勢，估計會嚇到直哆嗦，但胡濙畢竟是六朝元老，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過？
一向喜歡明哲保身，說話彎彎繞繞的胡濙，這次給了石亨一個十分直白的回答。沈憶宸是權傾朝野，朝著一家獨大的方向發展，但無論如何此子能克制住自己的權勢慾望，能盡量的遵守官場規則。
石亨聯合黨羽跟拉攏文官集團正旦朝會彈劾，其實沈憶宸事先已經知情，告知他這個消息的不是別人，正是眼前的禮部尚書胡濙。
面對忠國公石亨的呵罵，沈憶宸絲毫不以為意，一臉平靜的回道：「忠國公，你走錯路了，再繼續下去恐怕會身敗名裂。」
「治大國如烹小鮮，沈元輔何時到了逍遙法外這般程度，忠國公你過激了。」
說實話，官場如戰場，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要是石亨在這一場政治鬥爭中佔據上風，m.hetubook.com.com他又是否會對沈憶宸手下留情？
「大宗伯別找借口了，你到底為何要放沈憶宸一馬？」
如果他克制住自己的野心，單單憑藉京師守衛戰驅逐韃虜的表現，就足以名垂青史。只可惜歷史上石亨愈發膨脹，以至於成為了冤殺于謙的兇手之一，曾經的赫赫戰功變成了聲名狼藉，被世人所不恥！
沈憶宸說出這句話看似是警告，實則是惋惜，忠國公石亨絕對算得上是明朝中期的頂尖將軍，特別勇猛方面放在整個明朝歷史上，排進前十都沒問題。
走到了如今這個局面，還繼續各種虛情假意的客套，那簡直是在侮辱沈憶宸跟自己的智商。
司禮監衙門內，曹吉祥的臉色相比較石亨，好看不到哪裡去。
「忠國公，制衡不等同於打倒對方，朝堂之道在於平衡。」
聽到石亨這聲詢問，胡濙臉上露出沉思的神情，猶豫了片刻才直視對方眼神回道。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算沈憶宸大多數時間掌武事，他本質上終究還是一個文官！
「說話啊，是不是都想成為啞巴？」
石亨話語中暗喻著一絲責備，自己衝鋒陷陣與沈憶宸對打，曹吉祥卻躲在後面不敢露頭。現在處於劣勢了，這個閹人總該出份力了吧！
退朝的文武百官陸陸續續離開，忠國公石亨等了許久，禮部尚書胡濙才從奉天殿內慢慢悠悠的走了出來。
退朝護送明良帝回乾清宮后，曹吉祥就收到了後宮太監稟告，沈憶宸的夫人陳青桐求見了杭太后，並且提出讓丈夫擔任帝師的請求。
見到后連基本客套都沒有，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內相邀約本公所為何事？」
「你可別忘了，現在此子不是當初那個外派小官，他是大明內閣元輔！」
沈憶宸默默的回了一句，然後便拱手向胡濙致謝道：「大宗伯今日朝堂上秉公之舉，晚輩謝過。」
要知道杭太後身邊的宮女太監，均是曹吉祥擔任司禮監掌印之後，一步步替換成自己人。尋常情況下和_圖_書可以起到眼線的作用，關鍵時刻還能耳邊吹吹風，引導杭太后的態度印象。
就在此時，一道悠悠的聲音從奉天殿內傳來，沈憶宸邁過門檻淡淡說道：「忠國公真是好雅緻，退朝了還能與大宗伯商談政務。」
放在胡濙跟文官集團的眼中，沈憶宸是權臣，自己又何嘗不是？
「正因為他是大明元輔，才不能隨意問罪下獄。」
于公于私，胡濙都不可能相助石亨問罪沈憶宸！
只見他神色如常的回道：「本官僅是答應你要制衡沈元輔，何時答應過你要廷議問罪？」
畢竟就在幾個月前，沈憶宸還在想方設法搜集胡濙親族侵佔良田的證據，想要一舉把對方彈劾下台。
看到石亨面露不善的走進來，曹吉祥迅速調整了一下自己情緒，臉上掛著一抹虛偽笑容回道：「公爺看起來氣色不太好，肝火傷身遇事還是得平心靜氣。」
說罷，石亨就拂袖而去。
「大宗伯，本公視你為前輩元老，尊崇信任不已，你為何要騙我！」
現如今石亨想要用文官集團這把刀去對付沈憶宸，難道胡濙看不清楚背後的利害關係嗎？
禮部尚書胡濙悠悠的說出這兩句話，他其實已經很明顯的告訴石亨，這次彈劾的手段過於激烈罪名太大，要是文官集團順勢落井下石廷議問罪。
忠國公石亨強調了沈憶宸的身份，對方都已經站上了位極人臣的高度，新君年幼的情況下只能用廷議去問罪。胡濙用這個借口做辯解，很明顯就是一種狡辯，刻意放過沈憶宸一馬。
得到這樣的回答，石亨想要發作卻又找不到發作的理由，確實胡濙跟自己合作，也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雙方並沒有任何信任的基礎，亦或者說是敵人也不過分。
「是，還請公爺跟小的來。」
忠國公石亨感到無法接受，明明距離勝利就只有一步之遙，胡濙反水背刺導致功虧一簣。錯過了這次彈劾，想要再找到沈憶宸的罪名就不容易，此子手段絕對會做的更加高明，讓人抓不到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