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內相提醒，本閣部會多加註意。」
「內相何出此言？」
沈憶宸沒有順著曹吉祥引導的方向走下去，相反還幫石亨開脫了一句，他打算藉此試探一下對方，看看曹吉祥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哪怕以沈憶宸目前的高度，都硬是沒有看清楚對方的意圖，感覺哪哪都不太合理。
「那你有什麼發現沒？」
趙鴻傑苦笑了一聲，其實某種意義上來說他這個錦衣衛指揮使，擔當的並不是很出色，特別是跟沈憶宸這種天才對比。
「沒什麼，路過恰好碰到，就順帶過來坐坐。」
「咱家與元輔還需要如此客氣嗎，提前通傳就生分了。」
「內相說的是，文淵閣隨時敞開大門歡迎。」
不知是不是猜測到沈憶宸心中懷疑，曹吉祥談話點到為止，乾脆趁著起身拱手道：「咱家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內相政務繁忙就不過多打擾，切記要多多注意自身安危。」
「恐怕這次調兵的異常舉動，就是衝著元輔來的！」
「我讓你盯一下大冢宰的本質，就是去查查這個沈黨到底有哪些成員，他們的宗旨又是什麼。」
說罷，沈憶宸做出一個請的手勢，邀請曹吉祥到自己值房說話。
「內相有要事商議，本閣部自然不敢怠慢，要不先到文淵閣值房坐下詳談。」
這可能就是沈憶宸給於謙唯一的補償。
不知道是不是對方演技太逼真，沈憶宸到目前為止幾番試探，都猜測不透曹吉祥到底想要做什麼。
一見到沈憶宸的身影，趙鴻傑就立馬迎了上去關切詢問了一句。
趙鴻傑臉上流露出震驚神情，大明國公起兵朝內閣首輔動手，毫無疑問將引發一場朝野大地震，說不定會改變大明政治格局。
「不用了，讓朝鮮等藩邦臣服的根本，不在於國書內容，而是大明的國力。」
聽到曹吉祥這話語，沈憶宸警惕心反倒更甚了，怎麼感覺對方是在暗示著要先下手為強，該不會是想在自己跟石亨之間，上演一和*圖*書樣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吧？
只不過沈憶宸想不明白，為何曹吉祥要透露這些，難道說在除掉自己之後，曹吉祥沒有信心獨自對抗權傾朝野的石亨，打著跟文官集團一樣維繫三方制衡的想法？
「好，外面人多眼雜，咱家就到元輔值房坐坐。」
「目前看來是這個跡象，但我摸不清楚曹吉祥真實意圖，只能盡量盯著石亨的一舉一動。」
「當然，好歹我也是錦衣衛指揮使，這麼大動作怎能不知道？」
換不了皇帝，那麼就只能換大臣。
這麼簡單的兔死狗烹道理，沈憶宸不認為曹吉祥不明白。
「你知道的？」
「內相的打算是指？」
「內相大公無私，本閣部感激不盡。」
石亨調集宣大私兵入京的事情，沈憶宸已經從於謙那裡聽說了一邊，無法造成更多心裏波動。不過他內心裡面卻十分疑惑，曹吉祥來主動告知自己，到底是真心告發，還是背後兩人合謀了一場大戲？
曹吉祥笑顏燦爛的朝著沈憶宸拱了拱手，態度依舊是親熱無比的模樣。
「元輔，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為了宗廟社稷安定，還請元輔早做打算啊！」
沈憶宸一邊說著，一邊做出一副要送行的姿態。
「低調不是石亨的本性，隱忍往往是為了更猛烈的爆發。你想辦法往五軍營中安插幾個眼線，曹吉祥今日主動到文淵閣找到我，說石亨打算對我下手。」
可問題是曹吉祥這樣背後捅刀把石亨整倒了，他覺得單單看自己一人的「內相」身份，就能獨自對抗內閣亦或者文官集團嗎？
此時的東華門外，趙鴻傑已經得到了中書舍人趙然元的通傳，在此等候沈憶宸的到來。
「咱家別的能力沒有，御馬監騰驤四衛那邊還能賣一個面子，只要是元輔身處宮中，定當竭盡所能護住周全！」
「有，順帶幫我盯一下大冢宰李賢。」
要說曹吉祥改邪歸正匡扶社稷，這才背叛石亨揭發https://www.hetubook.com.com背後密謀，別人可能會相信，擁有著上帝視角的沈憶宸打死都不信。
沈憶宸故意露出一副驚訝模樣，腦海中卻在飛速猜測著曹吉祥葫蘆裏面到底賣什麼葯。
沈憶宸此事依舊站在值房的門口，目光放在曹吉祥漸行漸遠的背影上面，說實話相比較對付石亨這種頭腦簡單的武夫，曹吉祥這種從底層一步步爬上來的太監，很明顯就要奸滑狡詐的多。
目前紫禁城內，隨著成敬、興安、金英等等宦官大佬的退位，有資格身穿御賜蟒袍的就只剩下司禮監掌印太監曹吉祥一人！
「當初正旦朝會的彈劾，其實也並非完全沒有道理，我沒有結黨營私，可朝堂確確實實的多了一個沈黨，一個連我自己都不清楚的沈黨。」
曹吉祥也是順勢起身回禮，到目前為止他的表現跟言語都很正常，也沒有暴露出內心裡面真正的企圖。可偏偏就在於太正常跟公心了，反倒不符合曹吉祥的本性，同樣也昭示著對方所圖甚大！
沈憶宸沒有告訴商輅實情，原因就在於忠國公石亨到底想要做什麼，他還沒有摸清楚。目前只能說針對自己的可能性最大，但也有可能這是石亨跟曹吉祥兩人聯手布下的煙霧彈。
「忠國公乃大明國公，相信他不會做出如此衝動莽撞之舉，內相是不是多慮了。」
「你感覺出來了？」
「向北，你特地命人到鎮撫司通傳，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
「元輔留步，告辭。」
沈憶宸笑了笑，輕輕拍了下趙鴻傑的肩膀。
聽完曹吉祥的描述，沈憶宸表現很平靜，原因在於他很清楚石亨想要翻盤掌控朝堂，那麼自己就是最大的絆腳石。
聽完沈憶宸的話語，趙鴻傑下意識在腦海中思索了一番，他同樣無法解釋曹吉祥主動告發的原因。於是乎只能點了點頭道：「向北，我明白了，這段時間會派人盯死石亨，不給他任何威脅到你的機會。」
「千真和*圖*書萬確，咱家是真擔心忠國公他走錯路啊！」
沈憶宸的這句話反問，瞬間就點醒了曹吉祥，讓他意識到自己表演的有些操之過急，於是乎緩和了一下說道：「當然是保障好自身安危，元輔身為輔弼之臣，可不能出現一丟丟的閃失。」
「內相擔心的錯路，指的是？」
沒有了自己的存在，以石亨目前掌控的兵馬勢力，確實有極大概率登頂「攝政王」！
石亨或許還會跟他虛情假意的成為盟友，王振事件後文官集團自持清貴，至少短時間內絕對不會向曹吉祥低頭依附，沈憶宸掌控的內閣那就更不會屈居司禮監之下了。
「嗯。」
沖我來的嗎？
「曹吉祥此人手段不下於王振，野心更甚於王振，向北你跟他接觸要多加謹慎。」
沈憶宸有些詫異，要知道他有著歷史上帝視角，才更清楚曹吉祥為人。結果現在就連商輅，都意識到曹吉祥不簡單。
就在沈憶宸愣神之際，商輅來到了值房門前，開口好奇的問道：「向北，曹吉祥怎麼來了？」
互相恭維虛偽了幾句之後，曹吉祥靠近沈憶宸說道：「不瞞沈元輔，咱家這次過來其實是有要事商議。」
哪怕心中忌憚懷疑，沈憶宸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面對曹吉祥的示好相助，當即站起身來拱手稱謝。
「元輔客氣，咱家僅是盡自己一點綿薄之力，防患於未然罷了。」
「麻煩暫時算不上，我就是想讓你最近多盯著一點忠國公石亨。」
「內相，此事當真？」
只能說每個人的天賦是有限的，趙鴻傑從應天府外院家塾一個只知吃喝玩樂的紈絝子弟，靠著努力加機遇成為了錦衣衛指揮使，已經達到了他能力的上限。
他很清楚沈憶宸的秉性，不是出現什麼重大事情，是不會特地派人通傳會面的。現在朝堂局勢暗流涌動，正旦朝會的彈劾危機還歷歷在目，趙鴻傑不希望這一幕重現。
趙鴻傑大感意外，李賢號稱沈學門生可是自己人，難道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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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輅點了點頭，既然沈憶宸沒有跟曹吉祥說什麼，他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說道：「下發給朝鮮國王李瑈的國書已經擬訂好，向北你要不要看下？」
沒有探查出真相之前，沈憶宸不想過早妄下定論。
「咱們兄弟客氣什麼，還有什麼其他事情需要我做嗎？」
「內相，慢走。」
曹吉祥表現的痛心疾首，話語中甚至帶著一縷哽噎的哭腔。
「咱家正準備登門拜訪，沒想到偶遇了元輔，看來真是有緣分。」
「鴻傑，謝了。」
如果能僥倖撿回一條性命，哪怕于謙要繼續恪守他的不徇私準則，沈憶宸也會強行動用兵部調令，把于冕從邊疆調回京師擔任一個閑置武官。
「大冢宰？他不是沈黨中人嗎？」
離開兵部衙門，沈憶宸走在迴文淵閣的路上，春日的暖陽消散了些許他心中的愧疚跟痛楚。于冕之事沈憶宸已經託付定襄伯郭登盡全力救治，能不能撿回這條性命就看天意了。
想要指望趙鴻傑脫胎換骨，達到朝堂頂尖的執政掌控水平，那時不現實的事情，他自己也是深知這一點，才會露出一臉無奈的苦笑。
「確實如此，土木堡一戰讓許多藩邦屬國都生出了異心，終究有一日得讓他們意識到大明威嚴！」
踏著紫禁城的「金磚」大道，就在沈憶宸即將要抵達文淵閣的時候，他看見了迎面浩浩蕩蕩的走來一群人，為首者身穿顯眼無比的緋紅蟒袍，身份呼之欲出了。
其實哪怕最為崇尚王道教化的文官，骨子裡面都有著一種天朝上國的優越感，更別說商輅受到了沈憶宸的影響，也愈發理解蕩平不臣的重要性。
「你是指他從宣大調集私兵的事情嗎？」
「內相大駕光臨，應該派人提前通傳的，這樣本閣部也好有接待的準備。」
「我何時在朝中建立過沈黨，又何時自認過黨魁？」
「沒有，忠國公石亨除了安插親信到京營練兵，就沒有其他任何動作。不過話說hetubook.com.com回來，自從正旦朝會彈劾失敗之後，他這段時間低調了許多。」
畢竟明良帝登基已有大半年，整個天下接受了他帝王身份，石亨還想要打著擁立外藩的主意，那就等同於跟「天下大勢」作對，後果沈憶宸其實早前就已經跟他明言過。
忠國公石亨要是倒了，除非曹吉祥安分守己湮滅自己的野心，否則他就是下一個倒台的目標。
又是一番虛情假意的客套，曹吉祥這才跨過值房門檻，領著守候在文淵閣外的一幫司禮監太監，浩浩蕩蕩的朝著皇宮深處走去。
「當然是怕忠國公他倒施逆行，做出什麼衝動愚蠢的舉動，咱家早前就聽到外界傳言，說忠國公要對元輔不利打算獨掌朝野。」
「忠國公徵調了一批宣大邊軍的精兵悍將安插在京營，恐怕接下來是有大動作。咱家雖然跟忠國公私交頗深，但此事卻不能包庇徇私，得知后第一時間便過來通知元輔！」
就這樣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了文淵閣內沈憶宸的值房中，等到沈憶宸把門給關上之後，曹吉祥立馬流露出一副嚴肅無比的神情說道：「元輔，你要小心了。」
面對趙鴻傑的質疑，沈憶宸大感無奈，連最為親近的弟兄都是這麼認為，可想而知朝中官員會怎樣看待李賢以及「沈黨」。
國書這種東西是要實力為依撐的，沒有實力就跟廁紙差不多，有實力哪怕一句話不說，都能嚇的朝鮮國王李瑈負荊請罪。
沈憶宸與商輅閑聊幾句后，便各自處理手上的政務，伴隨著夕陽西下，沈憶宸拖著略顯疲憊的步伐，朝著出宮的東華門方向走去。
「下手，是指石亨想要起兵嗎？」
沈憶宸同樣滿臉笑意的回了一句，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跟曹吉祥才是多年好友。
曹吉祥這是暗示調動騰驤四衛配合對付石亨？
既然趙鴻傑已經發現了石亨的動作，那沈憶宸就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乾脆把跟曹吉祥的對話內容說了出來。
當然，懷疑歸懷疑，沈憶宸依舊展現出一副震驚無比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