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如今這些問題，無論是定襄侯郭登，還是兵部尚書于謙，連提都沒有提一句。原因就在於他們篤信，只要朝堂還是沈憶宸主政，那麼這一切戰爭需要的物資，絕對不會少了分毫。
「于少保，你想要全面出擊嗎？」
「今日召開大九卿廷議，就是為了告知諸位同僚，大明北伐戰略正式進入到執行階段，並且本閣部將率部出征，由文淵閣大學士商輅暫代首輔之位，全權處置一切事宜！」
「這一番突襲下來，恐怕九邊會損失慘重！」
沈憶宸現在能貴過公侯嗎？
聽完沈憶宸的宣告，在場的閣部大九卿重臣，此刻都呆坐在座位上，一時沒有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其實早在二月初一沈憶宸遞交北伐奏章，眾大臣心裏都清楚明良五年出征在即，只是沒有想到會來的這麼突然。
別說是非「沈黨」的重臣，就連之前商議過的鐵黨蕭彝，此刻都感覺有些貿然唐突。現在三月出頭的時節，雖然草原上積雪已經消融，但是雪水跟雨水的浸泡下土地十分泥濘，非常不適合兵馬行進跟大批輜重的運輸。
「急報，漠南福余衛城跟朵顏衛城遭遇韃虜進攻，有一處烽燧被突破，現大批韃虜順著缺口進入正在攻佔馬場！」
「大明萬里河山，要考慮的不僅僅是漠北一地，如今陛下年幼尚未親政，家國大事皆由沈元輔把舵。不是本官不相信商中堂的能力，而是滿朝文武唯有沈元輔可以掌控全局。」
「韃虜全部騎兵作戰，我們靠著守是守不住的，必須進攻！」
「無妨，天氣轉暖運河冰封消融，可以通過漕運從河南、山東兩地就近徵調糧草運送過來，後續再由南方米糧補上即可。」
「如果是集中兵力正面決戰還好，也先打著的算盤很明顯是各路騷擾，儘可能多燒殺搶掠進行破壞，而不是攻城掠地。這幾年九邊局勢相對穩定，百姓基本上都能安居樂業，軍屯方m.hetubook.com.com面也得到穩定發展。」
反對沈憶宸學說是出於何文淵的畢生儒家理念，贊同對方執政同樣基於此，其實何文淵沒有變過。
「好，那本侯這就召集兵馬反擊！」
「現在從嘉峪關到山海關，整個九邊重鎮防線可謂是處處烽火，並且韃虜們奉行破壞策略，只求最大限度的摧毀，不求最大化的利益。很明顯他們已經得知了揮師北伐計劃，想要通過這種手段來消耗大明的戰爭潛力。」
一方面給予對方足夠的尊重，能讓傳統文官集團獲得面子上的滿足，減少在政務上面挑事的頻率。另外一方面尊重這種東西是相互的，何文淵往往要考慮「投桃報李」，與沈憶宸達成很多政治上的妥協。
景泰元年沈憶宸收復漠南蒙古，用「雲中」來命名最大的衛城，某種意義上彰顯了他的雄心壯志。「雲中都督府」僅是第一步，未來還有整個「安北都護府」，乃至於安西、北庭都護府的誕生！
隨著時間的推移到了盛唐時期，雲中郡的故地便成為了安北都護府管轄的「雲中都督府」。後來中原王朝全面收縮，西域跟北疆千年淪陷，整個安北都督府都成為了游牧民族的樂土，從此再無漢人的身影。
「沒錯，戰場局勢千變萬化，既然沈元輔已經決議北伐，那就沒必要死板等到援軍集結。目前西征軍、宣大防線、遼東都司總兵力高達十幾萬人，足以跟也先的蒙古大軍匹敵。」
自古邊境地區往往是危險與機遇並存，只要局勢稍顯穩定，就由無數的商人旅隊前來貿易，草原上急需大明各種鹽茶鐵器，而各種牛羊牲畜跟皮毛，轉手一賣同樣有著十倍利潤。
對於蕭彝，沈憶宸可以說話直接，但對於何文淵這位傳統文官集團的領袖，沈憶宸這些年始終保持著「相敬如賓」的態度。
短短時間內于謙就做出來決斷，從西邊嘉峪關和-圖-書到東邊的山海關，再加上遼東防線跟狹長的河西走廊，蒙古跟大明有著綿延數千里的接壤地區，如何能做到全面防守？
于謙是個文官，可是跟傳統文官有著本質上的區別，當年京師守衛戰期間，他硬是敢率領大軍背城而戰，這股血性絕大多數武將都做不到。
無數道軍情消息從各方傳遞到兵部尚書于謙的案頭，彷彿整個九邊重鎮全線大亂，任何一處邊城都有韃虜進攻的急報，讓人一時間捉摸不透也先想要進攻的重點。
如果這些成果被韃虜盡皆摧毀的話，損失倒還是其次，更重要的是會毀滅大明百姓戍邊的信心。畢竟賺錢也得有命花，恢復到之前那種隨時有可能被犯邊劫掠的局勢，誰還敢過來賺這份買命錢？
「沒想到大宗伯，還有認可本閣部秉國之均的時候。」
禮部尚書何文淵這番話出來，讓在場閣部大九卿眾大員，很多人臉上浮現出一抹詫異神情。
另外一個多月的時間，南方民間船隊才剛剛收到徵調通知，各大糧商的米糧還放在倉庫中沒有運到港口，哪怕海運再快一時半會也無法送到北疆。
「報，嘉峪關彰武伯那邊來信，關西七衛跟東察合台汗國十余萬聯軍正在向東進發，整個西邊衛所跟忠國公部嚴陣以待！」
定襄侯郭登此刻就站在於謙的身邊，他聽這各方傳來的軍情奏報，神情有些凝重的說道：「看來是沈元輔準備揮師北伐的消息，已經傳到了也先的耳中，他打算來個先下手為強。」
文淵閣大堂內安靜許久，財部尚書蕭彝才開口道：「元輔，南方民間船隊正在徵調，百萬石級別的米糧採購也需要一段時間，現在大軍出征僅靠通州跟遼東兩座大倉提供補給，恐會存有隱患。」
如果說沈憶宸僅僅是個矇著文官皮的勛戚代表，那麼于謙就是個擁有著漢唐「出將入相」屬性的復古文官。他從來不畏懼戰爭跟出ｗww.hｅｔｕbｏｏk•cｏm.ｃｏm征，更有著背水一戰的果決跟勇氣，該亮劍之時絕不能退縮。
這份信任不是一朝一夕之間鍛造的，是這十幾年時間下來，沈憶宸對於邊軍將士以行踐言的成果。甚至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大明很多衛所軍將士，他們概念中已經不是為了天子而戰，而是為了沈憶宸而戰！
最後便是大明為了恢復戰馬數量，漠南蒙古的兀良哈三衛故地，建造了多個大型馬場來源源不斷的培育戰馬。以至於整個九邊防線，早就不是當初那種蠻荒廢棄之地，出現了一片欣欣向榮的發展態勢。
按照常理來說，沈憶宸離開京師，就是何文淵率領文官集團「大展拳腳」的好時機。繼任者商輅個性溫和內斂，不是搞朝堂政治鬥爭的料子，說不定能趁勢來個「改天換地」。
「諸位同僚，本閣部現在手中拿著的，是兵部尚書于少保剛從漠南蒙古雲中城發回來的軍情。酋首也先趁著初春積雪消融之際，就迫不及待的朝大明邊關發動攻勢。」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不用蕭彝提醒，沈憶宸就已經考慮過後勤的供應。雖然目前科舉大比之年緣故，會導致漕運出現運力緊張，但只要南方米糧不拖太久，完全可以支撐過渡的這幾個月時間。
蕭彝的能力沈憶宸是信任的，他相信中間不會出現什麼岔子。
站在值房門外的新任中書舍人廖凱，聽到沈憶宸的命令立馬拱手稱是，然後急匆匆的通傳下去，他心中清楚大明即將要風雲際變。
「大宗伯，有何高見？」
沈憶宸自嘲的回應了何文淵一聲，然後便搖了搖頭道：「諸位在此事上就不必多費口舌，我意已決，必將率部親征！」
「軍情傳遞到京師這一來一回，再加上朝廷決斷的拖延，恐怕整個九邊防線早已損失慘重。時間不等人，吾等九邊將士定讓韃虜有來無回！」
「于少保那邊已經發布號令，命忠國公石亨部西出，襄www.hetubook.com.com城伯李瑾部東進，定襄侯郭登部北伐，全面展開對韃虜的反擊。」
短短半個時辰，閣部大九卿的主官們便齊聚在文淵閣大堂，沈憶宸此刻高坐在主位上，手中拿著于謙從雲中城發來的軍報，用著一股掩飾不住的激動神情宣告道。
對於旁人的詫異目光，何文淵臉上神情有些複雜，其實他說出這番話的理由極其簡單，那便是認可沈憶宸的能力，認為他留守京師掌控全局對天下有益。
結果何文淵要沈憶宸留守京師，莫不是年齡大了頭腦有些不清醒了？
「沈元輔曾經說過，進攻才是最好的防守，去年連發了三枚大將軍印，就是做好了全面朝韃虜進攻的態勢。只不過礙於冬季來臨跟朝堂局勢的變化，暫時把計劃給推遲罷了，現在已經到了該重啟的時刻！」
除了這些調令之外，還有一封奏章南下送到了京師，身處文淵閣值房的沈憶宸看到裏面內容，當場拍案而起振奮無比的吼道：「戰爭開始了！」
「廖中書，以本閣部名義召開閣部大九卿廷議，同時號令駐紮在京郊大營的衛所軍將士集結，告知他們準備出征！」
但在王振權勢最為巔峰的時期，他卻可以為了捍衛自己心中「王道教化」的理念，去站在權閹跟勛戚集團的對立面，哪怕革官問罪都始終沒有低過頭。
畢竟戰場上刀劍無眼，不管北伐能否獲得成功，誰都不敢保證沈憶宸能安然無恙。當年土木堡一戰，多少公侯大臣埋骨他鄉，以至於到現在都沒有找到屍身，只能在故里設立一個衣冠冢。
哪怕時至今日，何文淵依舊不贊同沈憶宸選擇揮師北伐，可這並不妨礙他勸說沈憶宸留守京師統籌全局。
再加上沈憶宸征服草原的目標，從來都不是那種名義上的羈縻國土，而是想要實打實的推行郡縣制度，永為大明漢地。這就避免不了大規模移民，各種政策扶植邊關地區的貿易跟開墾發展。
「留守京hetubook.com.com師，才能做到秉國之均！」
「報！遼東廣寧衛遇襲，有一批韃虜騎兵在女真人的帶領之下，繞過了廣寧衛城直達遼河河套！」
所以人是個複雜的產物，這個世界也不是非黑即白，沈憶宸執掌朝政這些年做了些什麼，令大明發生了怎樣的改變，何文淵同樣看在眼中。
沈憶宸給出了可行的解決方法，蕭彝一時找不到什麼反駁道理由，不過就在此時禮部尚書何文淵卻開口道：「本官認為沈元輔率部出征此舉不妥！」
迂腐的理學家很多時候阻礙了時代的進步，可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全部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就好比何文淵這種人，沈憶宸覺得他的思維方式，簡直如同茅坑裡面的石頭又臭又硬，不可理喻屬於無法交流的範疇。
定襄侯郭登反問了一句，雖然他在品階上面要高於于謙，但對方才是目前整個北方防線的統帥，有著最終決策權。
就跟于謙跟郭登預料中的一樣，沈憶宸對於他們主動出擊的行為，沒有絲毫責怪的意思。大明的將士永遠不應該龜縮在整個長城防線之內，任由韃虜去劫掠屠戮邊境的百姓，寇可往，吾亦可往才是漢人應有的尚武精神！
無數封調令，從漠南蒙古的「雲中城」發出，這座城池是沈憶宸在漠南蒙古建造的五座衛城中的最大一座，名字來源於先秦趙國時期在蒙古高原設立的雲中郡。
于謙都把話說到這份上，身為在邊關打了一輩子仗的勛戚定襄侯郭登，怎會像個懦夫一樣的畏懼？
以往做出這種重達決定，還得考慮朝廷各方面因素，比如會不會有文官清流跳出來彈劾扯後腿，會不會出現軍費跟後勤的短缺，會不會剋扣撫恤銀讓將士們心寒。
要知道何文淵可是沈憶宸的死對手，不止一次表達過對方的學說理念是歪門邪道，雙方還曾在政鬥上撕破過臉。只是礙於沈憶宸著實勢大，文官集團目前沒有任何還手之力，這兩年朝堂才算消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