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附議。」
「大司空，想必你一定知道，沈元輔關於治理國家的那句話語吧？」
「大司空創建的合一社，其實就很好的給出了答案，沈元輔這樣做的原因就在於他知行合一，個人的英明神武這句話，同樣包含了他自己。」
「本官附議。」
就這種反覆無常的小人，憑什麼能贏的自己的尊重？
何文淵始終認為，「沈學」這種離經叛道的學說，有其一定的積極面，卻無法全面推行到治理國家上面。沈學的核心思想是更為注重實際，而不是義理，長久以往下去將禮樂再度崩壞，國將不國！
「可是大司空你有沒有想過，內閣首輔任期制，恰恰提供了試錯跟挽回的機會。就算選擇了一名錯誤的內閣首輔執掌朝堂，只要他做的不夠好，到了任期就得黯然下台無法留任。」
屁股決定腦袋，不同立場決定不同選擇。何文淵絕對相信沈憶宸、商輅等等一眾沈黨官員，有胸懷天下的大義，可問題是他們不是什麼聖人，同樣還有著精緻利己的一面。
現在李賢明白了，商輅為何會成為沈元輔最為信任的人，乃至於把內閣首輔之位交到他手中。確實滿朝文武，唯有商輅才真正繼承跟理解了沈元輔的理念，也只有這樣的繼任者執掌大明，才能讓大明走向更為光明的未來。
「原德，你……」
「商中堂，你還差了點意思。」
「沈元輔，他，他為何要這樣做？」
對於商輅的反問，何文淵冷笑一聲，然後才回道：「人都會老的，沈黨官員當然會年邁達到致仕的年紀，只是律法同樣是由人來制定頒布的，當未來朝中沈黨一家獨大，爾等還會放下手中權力甘心致仕嗎？」
隨著何文淵的表態，以及逐漸理解了沈憶宸的想法，在場的閣部大九卿重臣，全部都對商輅的三項改革投下了贊成票。
商輅其實知道滿朝文武對於自己能力的質疑，他於是乾脆拿自己來舉例，就m.ｈｅtｕboｏｋ•ｃｏｍ•com是為了告訴徐有貞，內閣首輔任期制可以提供試錯的資本。
永遠不要把家國天下的命運，寄托在個人的英明神武上面。
還沒等徐有貞回答，坐在一旁默默聽完整場對話的吏部尚書李賢，就已經開口表明了自己態度。
「諸位同僚心懷天下萬民，本閣部在此謝過了！」
商輅擲地有聲的說出了沈憶宸的政治理念，讓在場的閣部大九卿重臣聽的目瞪口呆。他們之前最多就是認為沈憶宸淡泊名利，不希望未來迷失在權力的漩渦中，成為一名昏庸的權臣。
「沒錯。」
「商中堂不必如此，這個朝堂不僅僅只有沈黨是群好官，想要為民謀利，吾等同樣義不容辭。」
徐有貞把目光望向李賢，眼神中寫滿了不可思議，他萬萬沒想到會是自己的同年摯友，最先選擇了「背棄」。
商輅點了點頭，然後繼續說道：「大司空的執念在於，你認為沈元輔退下之後，沒有人能夠超越他。與其搞什麼內閣首輔任期制，還不如讓沈元輔一直擔任下去，至少朝堂施政可以保證一個下限。」
「有過前車之鑒，那得看你拿出實際行動。」
「本官附議。」
「本閣部附議。」
「既然大宗伯直言說出來了，那本閣部就請教一下，致仕制度到底如何跟黨同伐異劃上等線，難道說沈黨官員就不會年邁致仕嗎？」
恰恰是擔任這個「紙糊閣老」，才讓他能以旁觀者的姿態，洞悉整場變革的經過。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堅持的一切是對是錯，難道說拋開了個人的英明神武，大明真的能更好嗎？
七老八十的重臣們，就不要想著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安安心心的接受現實，接受有著更為出色的年輕一代，去引導著大明快步前行。
「哪怕就是我，當你們認為能力不足以執掌大明，同樣可以退位讓賢，制度約束下找不到絲毫的和*圖*書借口眷戀權勢。」
曾幾何時，李賢是站在徐有貞這邊的，他同樣認為沈憶宸是大明朝堂無可取代的存在，所謂的內閣首輔任期制就是一個笑話，甚至是一場奪權的陰謀。
沈元輔的謀划能不能打破王朝三百年輪迴宿命，這點王一寧不知道。他只知道一點，按照沈憶宸規劃的道路走下去，將很快能看到一個國泰民安的太平盛世。
之前態度棱模兩可的戶部尚書年富，緊隨其後表明了自己態度，確實只有內閣首輔任期制的推行，才能限制住日益膨脹的首輔權勢。
又是一道渾厚的聲音響起，禮部尚書何文淵表明了自己的決定。
說到這句話的時候，何文淵把目光直接望向了徐有貞。
徐有貞該醒醒了，他認為的擁戴，可能並不是沈元輔想要的東西。
特別是這次廷議的主要內容，明明雙方都已經達成了妥協，用致仕制度來換取內閣首輔任期制，結果徐有貞又來一次出爾反爾，公然上疏抗議皇帝頒布的詔書。
何文淵畢竟資歷跟地位擺在這裏，哪怕當初跟沈憶宸對話都沒有服軟，現如今面對商輅更是懟臉。
要知道當年對於徐有貞品行鄙夷最深的，便是自命清高的傳統士大夫文人，哪怕時至今日徐有貞在民間跟官場的口碑出現了轉變，何文淵依舊視他為一個不擇手段的小人。
人生一世，能親眼見證盛世的誕生，何其有幸！
「可如果一直找不到賢臣呢，天下百姓有多少五年、十年來蹉跎等待，他們又將如何熬過昏暗的統治？」
始終保持著儒雅姿態的商輅，當聽到徐有貞這個尖銳問題的時候，反而大聲為對方稱讚起來。
望著階梯稅制改革輕鬆通過，商輅從主座上站起身來，朝著在場的閣部大九卿重臣深深鞠了一躬。
「商中堂，本官胸懷家國大義是沒錯，可你呢？」
「大宗伯，那如果本閣部能推行下去內閣首輔任期制，那麼致仕制度能否得https://www.hetubook.com.com到您的讓步？」
「本官附議。」
「本官附議，並且贊同致仕制度的推行。」
「大宗伯想要得到的答案，正是沈元輔這些年一直追尋的吏治改革，用重大事件的內閣群體決策制度，來代替首輔的乾綱獨斷。」
「問得好！」
「大宗伯心中的不忿，就在於內閣首輔任期制沒有推行嗎？」
大權獨攬的沈元輔都能做到，你們與之相比手中那點權勢，又算得了什麼？
對於何文淵刻板的性格，這些年相處下來商輅早已習慣，他笑著拱了拱手然後順勢說道：「大宗伯胸懷家國大義，本閣部敬佩不已，那不如就再進一步捨棄個人私利，推動七十致仕制度如何？」
徐有貞最終還是說出了這四個字，取而代之的卻是內心無比彷徨。
「是，人無信不立，沈元輔能贏的各方認同，就在於他言出必行。」
按照廷議規則，絕大多數的重臣表達支持，徐有貞此刻再提出反對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只是商輅卻依舊把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期望對方能理解沈憶宸的謀划跟理念，不要成為那把「傷己」的雙刃劍。
……
無論皇權也好，相權也罷，權力其實是沒有本質區別。真到了天子垂拱而治的時候，那麼同樣到了宰相需要制衡的階段，與其到時候經歷各種動蕩紛爭，還不如早早套上一把枷鎖。
沈黨官員是最近十年來朝堂的後起之秀，他們正好處於壯年階段，迫切需要上位在官場大展拳腳。相反傳統文官集團一眾官員，平均年齡恐怕都在六十歲上下，官銜越高年齡就越高，致仕制度主要是針對這批人。
「內閣首輔任期制就是最好的例子，出爾反爾乃是小人行徑！」
「不要把家國天下的命運，寄托在個人的英明神武上對嗎？」
何文淵冷漠的回應了一句，在他看來商輅的感謝簡直就是對於文官集團的一種羞辱。為何每次頒布為國為民的政策，都默認把m.hetubook.com.com傳統文官擺在了反派的位置上，儒家士大夫就真的只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嗎？
只能說沈元輔高瞻遠矚，他看到了常人遠遠沒有看到的未來，權力是需要制衡的。
「一個健全的體制，不會讓大明的百姓生活在昏暗的統治中！」
徐有貞語氣平靜的回應著商輅的問題，這句話在之前李賢已經勸說過一遍，可是絲毫沒有動搖徐有貞的理念。他認為再差的秩序總好過沒有秩序，再「昏庸」的沈憶宸執掌朝政，可能都要強過一些碌碌無為之輩。
「致仕制度到底是為了家國天下，還是為了黨同伐異，想必商中堂自己心裏面很清楚。」
這些年來，幾乎沒有率先表態過的閣臣王一寧，此刻罕見的發出了自己的聲音。
相反如果沒有這個制度，只要內閣首輔不犯大錯，他完全可以尸位素餐的混下去。除了皇帝，誰在法理上面都無法讓其撤職。
聽到何文淵話語中的暗諷，商輅並沒有展現出不滿或者憤怒的神情，依舊保持著他一貫的儒雅風範。
「如果內閣首輔依舊一意孤行或者德不配位，還能啟動罷黜程序，由排名第二的次輔來臨時接任，直至下一屆首輔選拔廷推的到來。」
況且在事情沒有發生之前，你憑什麼認為沈元輔就一定會迷失在權勢之中，別人就會更加高風亮節？
見到商輅把話題轉到了致仕制度上面，何文淵臉上卻浮現出一抹冷笑。
徐有貞還想要說點什麼，卻話到嘴邊始終說不出口，他信奉沈憶宸的理念，卻又做著與之違背的事情，這股割裂感讓他整個人都有些迷惘。
商輅點了點頭，他知道這兩項政策推行的根源問題，就在徐有貞身上。今日這場閣部大九卿廷議，就是為了給徐有貞闡述自己的態度跟理念，讓他明白沈憶宸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除開首輔外的六名內閣大臣，將代表著大明各方利益，他們同樣擁有在內閣會議決策的權力，未來大明除非戰時，和圖書否則將不會存在真正的主宰者。」
別人怎樣何文淵不知道，但他自己卻始終言行合一，以家國天下為己任！
這裏面唯獨徐有貞，依舊是獃獃的坐在椅子上沒有發聲。
沈憶宸擴充內閣成員，除了需要填補辦實事的閣臣外，更多是出於一種朝政平衡，讓各方勢力在大明這個最高權力決策機構，擁有屬於自己的代言人。
「我……」
「本官……附議。」
「大司空，不要讓沈元輔失望，還請通過內閣首輔任期制。」
商輅的這番話讓他徹底明白，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沈元輔的坦蕩無私，簡直是前所未有，大明確實是需要翻開新的篇章。
畢竟隨著明良帝拜師沈憶宸，並且宣布內閣首輔首秉國鈞，就已經把這個職位從皇帝秘書的身份，賦予了漢唐時期執掌天下的相權。
結果誰能想到，他內閣決議，擴充閣臣，首輔任期制，謀划的種種政策根源，其實是為了限制內閣首輔本身的權力。
其中就包括勛戚、武將，乃至於隨著對大明皇族的限制逐漸放開，未來內閣中說不定還會出現一個皇族閣臣，用來平衡跟溝通與皇帝的關係。
如今再細細品讀這句話，針對的對象其實不僅僅是皇帝，而是天下的每一個可能的掌權者！
「好，那我就行動給您看。」
徐有貞的智商水平擺在這裏，之前的執念無非是他不願意接受現實，認為沈憶宸是迫於壓力才不得不推行首輔任期制。現如今商輅的這段話，扯下了徐有貞對自己的「催眠」，他只能接受這個現實。
如果堂堂閣臣，臨時內閣首輔，連最基本的政策推行都無法保證，那憑什麼跟自己來進行政治妥協。沈黨官員不是最喜歡提一嘴「有能者居之」嗎，商輅要是無能的話就早早下台，別佔著位置拉低了內閣首輔的檔次！
一旦自己等人退下去，哪怕朝中年輕一輩官員中，還有信奉孔孟程朱學說的傳統文官，也只有勢單力薄不是沈黨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