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該死的老李,可笑的劉二

許崇離開后,去東市買了兩壺桂花釀,獨自來到城郊。
「而你的死,甚至被歸結成了想要獨佔功勞,所以被血衣衛處死。」
「可笑嗎?」
許崇沉默。
「大人……」
「該喝湯喝湯,該投胎投胎。」
「你是……許大人?」
「只不過損害你們,對我並沒有什麼利益罷了。」
「現在成了這幅模樣,還要拖累我們娘兒倆。」
「首先,我並不是一個好官。」
許崇將其中一壺酒放在墳前,自己抱著另一壺坐在旁邊。
劉二死後沒多久,天亮了。
許崇站起來,「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可那些被救的人,不記得這回事兒。」
許崇自顧的說著,「另外,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讓你婆娘跟巡邏的弟兄吱個聲,或者直接來衙門尋我。」
「他們只知道自己參与了一場對反賊的圍殺。」
而且也遠遠達不到一百兩的標準。
吱呀,裡屋的房門打開。
老李灰暗的眸子終於有了幾分色彩。
如同許崇當初試驗的時候,所有知和圖書情的衙役瞬間喪失了意識。
一個男性的嗓音突兀傳來,讓咒罵聲戛然而止。
「老娘帶著你兒子給你陪葬,斷了你們李家的香火!」
許崇的右手從袍袖下伸出來,將一個錢袋子放到床沿,「不多,只有一百兩。」
許崇曬然一笑,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
說著說著,老李就開始哽咽,「我老李沒用啊,苦了她半輩子,哪還能讓她繼續苦下去?」
「明天老娘就帶著你兒子改嫁,讓你這個殺千刀的活活餓死在這裏!」
「大人說的是。」
「他……大人您自個兒進去吧。」
許崇暗自一嘆,搬了個凳子坐到床邊,「受了那麼重的傷,能活下來已經萬幸了。」
老李看了一眼屋外,狠狠一咬牙,壓低聲音道:「請大人給我個痛快!」
等再醒過來之時,真相已經在知見障的作用下被隱去,所有人的認知完全變了個模樣。
劉二?
死了活該。
「你用一條命,救下了一百條命。」
老李躺在床上,神色灰敗和-圖-書,對婆娘的咒罵充耳不聞。
老李的眼珠轉了轉,目光落在錢袋上。
「這是你應得的,不用謝我。」
老李一陣苦澀,「不知大人此來……」
別說滄瀧縣,哪怕放眼整個大慶,都從來沒有傷殘補助這個說法。
一想到殘廢的自己,會讓剛剛有了起色的家裡一落千丈,甚至比之前還要不如,老李的心中就充滿悔恨。
「想死是吧?」
「不用多禮,我是來看看老李的,他怎麼樣了?」
除了趙六還對劉二的死抱有悲傷之外,余者甚至滿心鄙夷。
「你個殺千刀的!」
一百兩銀子……
「好啊!」
「大人,大人!」
許崇說著,一仰頭,將壺中酒飲下大半。
「你知道你死的有多不值嗎?」
「老娘跟你苦了半輩子,還給你李家生兒子,你欠老娘那麼多,你還了嗎?你還了嗎?」
「但請看在我為衙門受傷的份上,最後再幫我一次吧?」
「日子剛有點兒盼頭,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嗎?非要去跟人家hetubook.com.com拚命?」
「你當個懦夫死了一了百了,你讓娃兒怎麼辦?」
巴掌一個接一個落在老李臉上,卻是越來越無力,最終撲倒在老李的胸口,嚎啕大哭。
「娃兒……」
「下輩子選個好出身吧。」
劉小青。
小小的房子里不再是一片愁雲慘淡,而是充滿了希望和溫馨。
這些天,已經有好幾個大夫瞧過了,都說他後半輩子只能躺著。
「你可以用這筆錢置辦個營生,有三班照看一二,維持生計不難。」
「……」
那個先巴結縣令,后巴結典史,最後又巴結血衣衛的三姓家奴啊。
「啊哈!」
「死?!」
「求大人給我一個痛快,讓那臭婆娘安安心心帶著錢改嫁去……」
老李聲音發澀,喉嚨堵得難受。
「你就這麼想死?!」
「這個世界,哪有什麼好官?」
「呵呵……好官?」
「……」
「你知不知道……娃兒說你是打反賊的英雄,是英雄啊!」
如果當時能不那麼衝動,那該有多好……
他的到來,將m.hetubook.com.com夫妻間那僅有的矛盾徹底激發。
「等……等等!」
「他說長大后,要跟你一樣打反賊,當大英雄。」
許崇知道自己不用再做什麼了,掩上房門悄悄離去。
只有因公殉職,徹底死亡的人,才有一個撫恤金的待遇。
「你說,我一定盡量滿足。」
可惜,說什麼都遲了。
許大人?
他刻意的淡然,終於還是沒能維持住。
「我猜,你這會兒正在下面罵得跳腳吧?」
老李勉強扭過頭,對走進來的許崇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請大人恕罪,屬下……屬下已經站不起來了。」
老李心中狂震,熱淚狂涌而出,「是,是,我是英雄,我是英雄的。」
只能躺著……
「都是在損人利己。」
「死吧,都死!」
很快,這種矛盾又因夫妻二字徹底化解。
「大人……」
「大人,以往我有眼不識泰山,可能有得罪的地方。」
「呵。」
死志被求生的慾望取代。
老李的婆娘瘋了一樣衝進來,推開許崇,狠狠一巴掌扇在了老李臉和圖書上。
「要是那臭婆娘能說到做到,哪裡還用麻煩大人?」
「老娘嫁到你們李家,跟你吃了多少苦頭?」
「你怎麼不幹脆死了算了?」
「其次……」
老李見許崇不說話,頓時急切起來,「我已經成了廢人,除了等死之外什麼都幹不了,還要拖累妻小……」
「劉二啊劉二,你是真的傻,整個滄瀧縣最傻。」
「我……我想請大人幫我個忙。」
「看在我給你帶酒的份上,罵兩句得了啊,別太過分。」
「嗯?有什麼需要的嗎?」
婆娘一下子就手足無措起來。
「請問,這是李全安的家嗎?」
哪怕是第二個衝上去也行啊。
如果不是許崇自掏腰包,他敢把腦袋擰下來。
「謝……謝大人……」
「這是你的傷殘補助。」
許崇搖搖頭,起身將酒壺拋了出去。
「可我知道,她就是刀子嘴,哪怕自己被拖累死,也不會真的丟下我。」
哦。
三爺的鄰居又多了一個。
話還沒說完,一聲凄厲的哀嚎如同杜鵑啼血。
「沒有人記得你做過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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