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 高山之下

林宇航的臉上如同寒冰,目光更像刀子一般。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和戰友們說了多少話,林宇航正沉浸在這片寧靜之中時,突然山角那邊傳來喧嘩聲,讓林宇航眉頭微皺。
林宇航說著,謝老在一旁抽著煙靜靜聽著,隨著林宇航的講述,謝老聽得極為認真,尤其是當聽到林宇航和他的戰友們在戰場上寧死不退,最終守住陣地。林宇航身負重傷,但他的戰友們卻永遠把生命留在了那一刻的時候,謝老的神色中也不由得很是動容。
火辣辣的白酒順著喉嚨而下,因為喝的急了些,林宇航嗆了一下,他咳嗽了幾聲,歉意地對戰友們道:「瞧我,連酒都成這樣了,你們幾個可別像我這樣喝的這麼快,慢慢喝,酒有的是,我好好陪你們喝……」
席地坐下,林宇航和戰友們聊了起來,彷彿依舊如他們生前一般。
「不不不,剛才我話也說的重了,對不起,主要是我今天的心情不太好,您別介意。」
夕陽西斜,林宇航謝絕了謝老邀請他一起坐車回去的好意,繼續坐著他租來的拖拉機朝著鎮子方向離開了陵園。
「明白明白,您放心,我們會的。」長者連連點頭,一旁的兩個年輕人有些不服氣還想說什麼,卻被長者嚴厲的目光制止了。
「您好。」林宇航點頭回應了下,卻沒起身。
謝老摘下眼鏡,擦了擦鏡片上的霧氣,戴上后長嘆一聲:「是呀,我們的穩定生活來之不易,沒有這些英雄們的犧牲哪來和平的日子?小林呀,他們是英雄,你同和_圖_書樣也是英雄!謝謝你們的付出,也謝謝你們為國家做的一切!」
「您別多心,我是一個導演,您知道什麼是導演么?就是拍電影的。」長者微笑著對林宇航道:「我這次過來是準備拍一部關於西南戰場的電影,這幾天在實地做選景,恰好碰上了就問您幾句,如果您方便的話能不能和我說說您和您戰友的故事,當然了,如果不方便也沒關係。」
原本以為這些人是民政局的,來看看陵園什麼的,這也是很正常的工作。可片刻后,那些人就進了陵園,一路朝著陵園上方林宇航的位置走了過來,過來的時候這些人邊走邊交談著,聲音有些大了,而且林宇航還聽到了有人居然笑了幾聲。
「導演?」林宇航當然知道什麼是導演,也明白導演是幹嘛的。聽長者說他是導演,林宇航猛然間想起這個長者為什麼會有些臉熟了,對方的容貌和他的職業相結合,讓林宇航馬上想起了一個人。
陵園裡靜悄悄的一片,只有依稀的鳥鳴聲不知從哪裡傳來,除此之外就是林宇航低沉的傾訴了。
「剛才是我們不對,討論的時候忘記了場合,我再一次向您鄭重道歉。」謝老很是認真道。
來人只是一個小插曲,林宇航見對方承認了錯誤說話聲也低了許多,也沒了剛才的輕佻和隨意,他就也沒繼續理他們。
「相比他們,我是幸運的。」林宇航看著身前的墓碑說道:「我活了下來,但他們卻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他們的父母,他們的孩和*圖*書子他們的家人卻永遠再也見不到了……」
林宇航點點頭,也不多說什麼。
「你這人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大喊大叫?」一旁一個年輕人連忙扶住這個女同志,臉色惱怒地衝著林宇航斥問。
「對不起這位同志,我們剛才說話聲大了些,是我們的不對,您是來掃墓的吧?打攪了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們會注意場合的。」
一旁的一位看起來似乎是地方幹部的中年人也皺起了眉頭,他上前正要詢問林宇航的身份,可還沒等他開口說話,對方人群中一個戴眼鏡的長者抬手阻攔了他,朝著林宇航走近了幾步。
「我理解,我明白……」謝老點點頭,又問道:「同志,您貴姓?」
「您言重了,和他們相比,我算得了什麼呢?」林宇航搖頭道。
按著墓碑上的名字,林宇航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戰友們,他默默放下手裡的包,從裏面取出酒和其他貢品,一一在墓前擺上。
「戰友?」長者下意識抬手推了推眼鏡,仔細打量著林宇航,他起初還以為林宇航是這裏那位烈士的親屬呢,可後來才發現不對,因為林宇航給這裏所有的墓碑都上了香放了貢品,好奇之下這才過來瞧瞧。
看了一眼,林宇航也沒繼續在意,他的思緒依舊沉浸在對戰友們的緬懷之中。
「沒關係,這樣叫挺好的。」
還真是謝老!林宇航一下子明白了對方的身份,當即有些不好意思道:「對不起謝老師,剛才……」
「這裏都是我的戰友。」林宇航情緒有和-圖-書些低落地回答道。
雖然不知謝老為什麼會對這些感興趣,但出於對謝老的尊重和信任,除了一些敏感的不方便說的東西外,其餘的林宇航也不隱瞞,告訴了謝老。
謝老笑笑道:「小林以前也是部隊的?這些都是您的戰友?如果方便能和我說說您和您戰友們的故事么?」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正當林宇航把心裏的話和戰友們傾述的差不多的時候,感覺到身後走來了人,下意識回頭一看,來人正是剛才那位和自己道歉的長者。
「不是打攪我,是打攪他們!」林宇航伸手朝著四周的墓碑指了指,隨後擺擺手道:「行了,我也不管你們是幹嘛的,但有一點要注意,這裏不是普通地方,既然來了希望能夠尊重這裏的秩序。」
「您好小林,我叫您小林沒關係吧?」
一個個戰友在他的腦海中記憶猶新,可不知道為什麼,那些熟悉的面孔卻一時間又變的有些模糊了,林宇航仔細回憶仔細想著,苦笑著搖了搖頭。
「沒什麼不能說的,我以前也是軍人,後來受傷就離開了部隊,這次過來是看望一下戰友們的。」
戴眼鏡的長者看起來六十齣頭的樣子,林宇航看著他的面孔有些臉熟,卻一時間想不起來哪裡見過。不過既然對方已經道了歉,而且說話間也陪了不是,林宇航冰霜一般的表情也緩和了許多。
林宇航的淚水情不自禁落下,耳邊似乎迴響著他們的笑聲,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就在自己的眼前,一晃之下卻又變成了一座座冰冷的墓m•hetubook.com•com碑。
這一下林宇航心裏不由得有些惱怒,這些人當這是什麼地方?是初春來踏青的地方么?這裡是陵園!長眠在此的都是烈士,都是國家的功臣!這是如此莊嚴肅穆的場所,哪裡能這樣輕佻隨意?
謝老也再說什麼,只是把手放在了林宇航的肩膀上重重拍了拍,似乎一切都在這份沉甸甸的寬慰之中。
當離去的時候,西邊的太陽已經變的火紅,把高山下的陵園如同撒上了一片紅色,望著漸漸遠去最終消失不見的陵園那頭,林宇航心頭感慨萬千。
「哎呀!」林宇航突然站起,嚴厲的喝聲傳來,讓正向上走的幾個人嚇一跳,其中一個年輕的女同志更是輕呼了一聲,差一點一腳踩空從台階上摔下去。
中年人說的沒錯,陵園的維護很是不錯,打掃的乾乾淨淨,每座墓前並沒有雜草叢生的樣子,這讓林宇航心裏好受了許多。
「您好同志。」長者微笑著向林宇航點點頭。
繼續和戰友們說著話,林宇航也不再留意新來的那些人,做著自己的事。
「怎麼?您認識我?呵呵,沒錯,我是姓謝,老師什麼的不敢當。」謝老笑著回答道。
當天,謝老和林宇航聊了許多,聊了一些有關於戰場上的往事,甚至包括當年他們部隊集合直到上戰場的許多小事。
「您是姓謝?滬海的謝老師?」林宇航試探地問。
「我來看你們了,看你們了……」林宇航心裏有許多話想和他們說,可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千言萬語最後化成了這麼簡單的一句。
下意識https://www.hetubook.com•com轉身望去,只見遠處來了一輛車,從車上下來了好幾個人。
「您好謝老師,免貴姓林,林宇航,燕京人。」林宇航這才想起來介紹自己,和謝老伸出來的手握了握。
擦了一把眼淚,把酒撒在地上,再倒上一杯,林宇航抬手幹了。
重新坐了回去,見墓碑前的煙已經燒的差不多了,林宇航又拆開一包煙,一支支點上,放在了戰友的墓碑前。
長者見林宇航沒繼續說話,想了想從口袋裡取出煙遞了一支過去:「同志,能和我說說您和戰友們的故事么?」
林宇航一愣,他沒想到對方一個不認識的人突然會問這個問題,一時間搞不明白對方的來歷和用意。
「您這是來掃墓的?這裏埋著的是您的……?」長者也不顧地上臟,學著林宇航的樣子在一旁的石階坐了下來。
這些人穿的都是便裝,年齡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林宇航也不知道這些人是幹嘛的,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絕對不是軍人,也許是地方民政局的同志吧。
當即,林宇航站起了身,用銳利和不善的目光朝著下方不遠處掃視過去,同時低沉喝了一句:「同志!注意場合!這裡是陵園!」
倒了酒,再點上煙和香燭,林宇航又取了個空杯子倒滿酒,給長眠在此的戰友們敬了一杯酒。
「這裡是什麼地方?這是什麼場合?難道你們不知道么?一進來就嘻嘻哈哈的?出去!」
「你……你這人太橫蠻了,關你什麼事?明明是你剛才嚇著我們……」年輕人臉上頓時掛不住,上前一步就要和林宇航分辨一番孰對孰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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