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長短？」

跑片員就是在各個電影院之間送拷貝的人，這個電影院放完，趕緊拿上拷貝，騎上摩托車送到另一個電影院去。

「還要三個月左右。」

和芸芸眾生中的絕大多數人一樣，她同樣有一個共同的偉大夢想——不用工作就有花不完的錢。

宮雪來京城，南易不奇怪，演員么隨著劇組到處跑是很正常的，可她跑到百花深處衚衕，南易就有點詫異了。

「喔，那下次去滬海可以去試試。」看到走過來的服務員，南易又說道：「既然你沒試過俄餐，那就我來點菜？」

「你不餓嗎？從這兒過去得轉車，還要走差不多一公里多的路。」

「哪兩個大人物？」

「我說呢，要耗這麼久，你們耗得起，經費也耗不起啊。」

「算是休假，不過其實是回來陪產，我老婆快生了。」

「我來這裏。」宮雪指了指四合院的院門說道：「聽劇組的人說，這裏經常會有演員的聚會，有時候一些老師也會過來，我想過來取取經。」

宮雪心裏想著：「這個男人不但無恥，還有點不要臉。」

「不是的，說的是解放前夕黔北山區農村童養媳衝破封建束縛，勇敢追求愛情，我演的三嫂是一個反派，男主角因為她差點被打死。」

不是通勤高峰期，車上的人非常稀少，也就小貓兩三隻。

南易說完話，就在觀察宮雪的表情，看她臉色的變化，南易的心情也變得有點複雜。

服務員走到桌前，南易也沒接他手裡的菜譜，直接就報了一人量的幾個菜名，紅菜湯要了雙份。

看到宮雪臉頰上的那抹緋紅，南易明白他問了一個傻問題。

「劇組待遇這麼差，居然安排你住宿舍，連個招待所都不安排？」

「還好，不是m.hetubook.com.com太餓。」

「同志，你的月票呢？」看完南易的，售票員就沖宮雪嚷道。

「這麼久，那得費多少膠捲？」南易一聽就詫異的問道。

「拍戲的地方就在北影廠邊上，住在宿舍很方便。」

「老……老婆？你結婚了？」

她迫切的想要走近南易，了解他，等足夠了解，這個男人不是被她甩出腦海，就是給他換個地方，從她的腦海搬進她的心裏。

按說，給外地來的演員安排住招待所，對他們來說還是很容易的。

一部電影要是質量好，就有機會賣到所有的市級電影院，只能到市級，縣級到不了，所以一部電影最多能讓電影廠掙到多少錢都是有定數的，天花板就在那。

宮雪撩了一下垂下來的秀髮，靦腆的說道。

不能只是宮雪吃著，南易光在邊上干坐著。

要是一個鏡頭NG了好幾次，那造成NG的人就得擔責任，該批評批評，該處罰處罰，可不是能不了了之的事情。

「當然可以，那就去頤和園東門的維蘭，這家店的老闆鄭維之在多個大使館當過主廚，有三十多年的西餐烹飪經驗。這家店不錯的，曾經有兩個大人物光顧過，對它都讚不絕口。」

「我記得的，你這次回來是休息？」

電影院屬於地方，賣票掙到的錢也歸屬於地方，所以電影院擁有自主權，買不買某一部影片的拷貝，都由自己說了算。

「報不了，只有長途才能報。」

宮雪抿了抿嘴唇，心情一時變得很複雜，惘然若失和空落落交織，她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麼了，明明眼前的男人和自己沒什麼關係，可為什麼聽到他結婚，自己會覺得失落？

月票是一張質量不錯的硬紙板，照片和時https://m.hetubook.com.com間戳都是貼上去的，每個月交月費的時候會領到一張新的時間戳，只要把它貼在月票上，蓋上一個藍色騎縫章就行。

「喔，在京城拍？」

南易很難想象宮雪演反派會是個什麼樣子，她長得這張臉根本不適合演反派。

「喔，是五川中路那家？」

這時候內地拍一部電影的預算也就小几十萬，通常在三五十萬左右，其他都便宜，最大的開支就是電影膠捲，攝影師拍片的時候必須很小心，盡量讓每個鏡頭都能用上，剪掉的越少越好。

所以，這個時候，不可能在同一個城市、同一時間，在不同的電影院里上映同一部片子。

「要不我們還是坐公交吧？」宮雪看了看手錶說道。

「哦。」

「那你怎麼會來這裏？」

「半年沒見，你大變樣了，對自己的工作技能居然變得如此上心？」南易詫異的問道。

心裏想著事情，南易把叄分錢遞給售票員，又從她手裡把票給接了回來。

就南易對宮雪的觀察，還有心控小組對她做出的評估，宮雪應該是一個貪圖安逸，沒有太大的事業心的人。對她來說，拍戲只是一份能賺工資，讓她保持還算優渥生活的工作，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意義，也不足以讓她有這麼大的熱情。

「這裡是俄餐，黃油雞圈、奶油烤雜拌，還有紅菜湯的味道都不錯。」服務員還沒過來，南易就向宮雪推薦這裏的菜色。

南易頷首微笑道：「是的，就是我。」

「她沒有，我買票。」

「好。」

「你住哪裡，我送你回去。」

「我們就站後門口就行了，一會就下車。」握著車頂的手扶桿，手往前一劃，南易就站到了宮雪的邊上，「車票你能報銷不，要能報，和圖書票你拿著。」

「你說的那部新戲，你是主角么？」

「北影廠的宿舍。」

除非是戴帽子的影片，那是政治任務，拷貝不買也得買。

「咦，你怎麼在這裏？」

「西餐我太懂，在滬海的時候去過一次德大，那裡好像是德式西餐。」宮雪說道。

「嗯。」

「還好，我都習慣了。」宮雪說著，就把話題給轉移，「你前段時間不在京城嗎？」

南易應了一聲，把車票塞進自己兜里。

「哦。」

「真可惜，難得今天劇組休息，後面劇組就要連軸轉，想要再來就抽不出空了。」宮雪惋惜的說道。

沒兩分鐘，兩人就下車換乘，接著又走路，花了將近四十分鐘才來到維蘭西餐廳。

宮雪和南易已經有將近半年時間沒見，猛然見到這個自己名義上的男朋友，臉上的羞澀緩緩地暈開。

八十年代初期是華囯電影的黃金時期，還沒有太受到電視台和錄像廳的衝擊，觀影人群龐大，電影院的生意賊好。對電影廠來說，這個時期的拷貝不愁賣，只要拍出來片子不是太爛，各地的電影院都會買賬，日子過得還是不錯的。

「嗯。」

在公交站台等了沒一會，南易和宮雪就登上了開往動物園的111路。

維蘭西餐廳就在頤和園東門的一個小院里，總共也就六七張桌子，此刻，只有一張桌子有客人，南易掃了一眼，很快就選中一張桌子，帶著宮雪坐了過去。

「還要拍多久？」

「一個是尼克鬆，另外一個叫亞當·南。」

南易說著，手伸到兜里摸索了一陣，兩個硬幣就到了他手裡，低頭看了一眼，壹分的是1981年的，貳分的是1980年的，這兩種硬幣將來好像被炒到了三千多。

「剛回來兩天，我之前在國外。我記得跟和圖書你說過，我的工作要經常性出國，能呆在國內的時間很少。」

要是看的人再咽幾口唾沫，那就更讓人尷尬，邀請人家一起吃吧，人家嘴上肯定推辭，不邀請吧，又過意不去，讓人左右為難、尷尬非常。

「我覺得不錯。」

「會不會辛苦？」

「還沒有。」

「亞當·南不就是你么？」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發現有一個叫南易的小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住進了她的腦海里，這個小人也很無恥，是一個釘子戶，住進她的腦子裡就不肯搬走。

「喔，我就說呢。」南易點了點頭，問道：「中飯吃過了嗎？」

南易帶著宮雪走出百花深處衚衕來到新街口的南大街，在路口等了將近半小時還沒等來一輛計程車。

「其實拍的久一點挺好的，沒片拍，我只能領基本工資，我的基本工資很低的。有片拍，我就能領到補貼，雜七雜八加起來就不少了。」宮雪說道。

「不會，每次正式拍以前，我們都要把戲走好幾遍，有時候一天就拍一個鏡頭，但是我們要走上幾十遍戲，一遍遍的走，把問題都找出來，大家一起探討，把所有問題都解決才會正式開拍。」

「對，已經結婚了，孩子都快出生了。」

宮雪目光閃爍了一下，她記得南易說過他有未婚妻、女朋友、情人，而且三者不是同一個人，只是沒想到，未婚妻已經變成妻子。

「你請我？」宮雪把自己右手的食指放在嘴唇邊上輕咬了一下，說道：「我想吃西餐，可以嗎？」

「北影廠有一部新電影要拍，我在裏面演一個角色。」

「想吃什麼，我請你去。」

「那你來的不是時候，裡頭沒人，下次再來吧。」

「對的。」

公交月票屬於南易的遇險逃生工具之一，只要他人在京城m.ｈetｕboｏk.cｏｍ.cｏm，當月的月票就會開通，也會一直揣在身上。

南易回頭一看，居然看見宮雪。

類似京城這種大城市，如果是熱門片可能會多買一個拷貝，電影好看么，排片就多，就一個拷貝，跑片員根本跑不過來。

「你的戲份多嗎？」

「不是太多，不過跟隨主角，主角出鏡，我基本都要出鏡。」

「那好吧，公交站在那邊，我們往前走。」南易轉頭指著左邊的方向說道。

每個月的日期故意採用不同的顏色印刷，這是為了方便售票員查票，只要顏色對上就行，不需要仔細看日期。

吃飯的時候，邊上有個人看著，這換了誰都吃的彆扭。

在半年之前，宮雪還覺得眼前的男人非常無恥，對自己說出那麼下流的話，知道男人要離開，當初的她還感到一陣輕鬆。

聽到南易的話，宮雪臉頰的皮膚下面，分泌出更多的紅色素，她的臉頰從半紅不白變成緋紅緋紅。其實她哪裡是為了找什麼前輩老師請教，她來這裏純粹是因為無意中聽人說起這裏的房主叫南易。

「不是，是一部女人戲，我演女主的三嫂。」

嘴角一撇，南易就惡意的想到：「去市面上收上一大批囤起來，等市場被炒熱往外面一放，坑死那幫炒作的孫子，媽的，幹什麼不行，偏偏玩囤積居奇。過兩天得去郵市看看，都多久沒關注猴票了，也不知道現在啥行情。」

這時候國內的電影統購統銷，電影廠靠賣拷貝掙錢，多賣一份拷貝多掙一份錢的錢，掙的錢和電影廠關係不大，錢也是上級單位拿走，頂多能留下一點給職工發獎金的錢。

走到售票員的邊上，南易把自己的月票掏出來遞給她，售票員的目光在左下角的時間戳一掃，就瞄向右上角的照片。

「聽說過，沒去過，好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