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對，就是小飾品。」

「賣襪子只是順便，我主要是想了解一下京城這裏的襪子好不好賣，我廠里的襪子只能賣到杭市和滬海，都在周邊，我想把襪子賣到北邊來，所以才過來看看。」

車子經過副食品商店門口，葉亰就叫喊著，「有羊肉串，下車買兩串墊墊肚子？」

「急什麼，不是還有好多家沒看么。」南易看了看手裡的簡易地圖，又轉頭看看窗外，「這兒離清河不遠，咱去看看。」

南易話音剛落，車子就在馬甸來了個九十度的大轉彎，拐上了京昌路。

「聽不懂，碉堡是什麼？機槍又是什麼？」

「不嫌騷的慌。」

「高的有五六毛，低的只有幾厘，量大才能賺錢。」

兩人互相搭著肩，往車停的廠大門方向走去。

「小飾品？」

「毛估2800個平方，兩層，從外面觀察，用的多半是預製板，承重不高，第二層只能用來放點輕貨。」

「過好了，一天比一天好。」顏盼南的眼睛穿透時空，娓娓道來，「當年，我用你給的20斤全國糧票和100塊錢，在乂烏批貨然後拿到周邊的縣城去賣，一分一厘的掙，有時候碰到打投辦［打擊投機倒把臨時辦公室］貨就會被沒收，東躲XZ的。

「兩饢兩串，問問有沒有羊蛋蛋，有就來倆。」

「據我所知，在做這個生意的，除了各個國家本地的商人，就是香塂和南韓的生意人在做，不管是香塂還是南韓，物價都比我們國家高，他們的生產成本就高。

「那太好了，我還怕搞錯，問了很多人，大家都說這個『易』最有可能，我就用了這個字。我要讓自己記住，我能有今天全靠你南易。」

「顏盼南。」

「沒事，一會去接他，走，我們先回城。」

南易往後退兩步，一個助力跑，朝著葉亰的方向跑過去，堪堪在他的背上一踩，一借力，人就往上躥，手往棉被上一趴，腳在牆上一蹬，順著慣性，人就站上了牆頭。

「去去去，要有奸|情也是和出納啊。」

南易全然有選擇的遺忘當初他在食堂門口擺攤賣紐約早餐的事了，要說嗆行，他的道行可比顏盼南深多了。

雜毛狗彷彿是聽懂了南易的話，南易抬腿后，它就在後頭跟著，一路跟回車邊。

「國外很好賣？」

「不小了啊。」

一見著heｔｕbooｋ.cｏｍ.ｃom南易，葉亰就把已經夾好的饢遞給他。

最終，南易鎖定了這個名字，一回頭，馬上展開笑容，說道：「好久不見，不錯啊，沒被槍斃。」

「這個只是沒辦法的笨方法，其實現在我們國家還是賣方市場，只要你的東西好，客商自然會想盡辦法找到你的廠，你坐在廠里等著生意自己找上門就行。

「就這了？」

南易吃完兩個乾巴巴的饢，從車裡拿出罐頭瓶子喝了兩口水，稍等一會，等葉亰也吃完，車子再次發動，奔著工廠區就過去。

一進衚衕，鼻子就是猛抽，一股嗆鼻的氨水味就往鼻孔里擠，兩邊牆根兒掃一掃，抬腳就往一塊濕漉漉的地方過去。

「堅決完成任務。」

「怎麼會不捨得啊，我都給到五百了，還是沒人來。」

「沒有，配件從其他的廠里拿，然後送到村裡，讓村裡的婦女組裝，等組裝好，他再拿出去賣。」

「你怎麼知道的？」

「易顏？這個易字不會是因為我吧？」南易詫異的問道。

「呵呵，千萬別這麼說，沒有我，你也能起來。」

打開保險，扣著扳機不放，根本不管什麼長點射、短點射，家底足，可以隨便造。

就這麼做了八個月的時間，才攢下1000塊錢，我經常去西門街，就想要碰到你，把錢和糧票還給你，可一次都沒碰到。」

南易接過饢，就掀開上面的一張，把下面一張饢上的羊肉塊露了出來，一陣抖落，把羊肉塊都抖到地上。

「都有，我來京城賣襪子，順便想進點毛毯，長河的毛毯名氣大。」

趁他們喝汽水的時候，你就可以推銷你的易顏襪子，甭管他們原來準備去哪個廠批發襪子，總有一些是臉皮薄不好意思走的。

葉亰看到南易落地，手抬起來一拉，把破棉被收了回來。

南易又說了一聲，把兩張饢又蓋在一起，用手擠了擠，塞到嘴裏就嚼了一口。

「嗯，就這了。」南易點點頭，伸出手拍了拍葉亰的肩膀，「小葉同志，組織上有一個艱巨的任務要交給你，你有沒有信心完成啊？」

等人差不多，你就把人直接拉到你廠里，甭管幾點，直接開飯，飯菜不用太好，節約成本，但是要能吃飽，等他們吃飽喝足了，你再談買賣。

「行行行，南霸天，咱都轉了幾個工廠了和-圖-書，都沒找到合適的啊，要麼沒空廠房，要麼就不合適，這事會不會瞎了？」

「嗯。」

瞅著方向，南易兩人就往長河毛紡的北邊過去。

「吃吧，我說話算話，給你兩串。」

「別把南字省了，聽著曖昧。」

反正也做不了什麼大處罰，頂多就是做個檢討啥的，不痛不癢，技術投機倒把的時代已經過去了，與其得罪人，還不如得過且過。

「我男朋友叫陳巡，他不和我一起，他有自己的生意，賣一些女人用的零碎，戒指、項鏈、頭花什麼的都做。」

「我在乂烏就呆了沒幾天，西門街那裡也就去了一次，後來沒再去過。」

還有不少國家也喜歡戴飾品，不過是珠寶飾品，什麼藍寶石、紅寶石之類的，不一定要真的，可以用亞克力做假的，只要做的精緻，也不會愁賣。」

「得嘞，要不要饢？」

腳跟拎起，斜著朝牆頭一頓踹，牆頭的破瓦罐片都被南易踹掉。

「一瓶，我免了。」

旺……旺旺……

「一開始不好做，天氣變熱后就好做了，兩袋襪子賣了半天就賣掉了。」

「看到沒有，經線沒問題，緯線的間距有問題，這根還有這根特別脆，都斷了。不是同一批錦綸，還是織襪機有毛病？」

還沒回頭，南易腦子裡就飄過一串字，他的腦子裡，一個個名字也跳了出來。

「那你的做法有問題，去你們西施縣一般都是坐火車。你啊，就到火車站出站口，舉塊牌子，上面寫『襪子批發客商接待處』，再搬幾箱汽水放邊上，撞上去的客商，甭管最終做不做的成買賣，先讓他們把汽水給喝飽。

「您還記得我嗎？」

南易把葉亰趕到副駕駛，邀著顏盼南坐到後座。

這個彎一轉過來，京城星星點點的高樓就被拋在身後，兩片防護林就出現在眼前，路況變好，車速很快，過了祁家豁子，很快就到了清河。

南易低頭瞄了一眼，說道：「對不住啊，不知道這兒是您的專廁，我說咋騷味不太對頭，您見諒，一會賠您一串羊肉串。」

「難怪了，一直沒遇到你，後來我去西門街也沒有這麼勤快了，把心思都用在做生意上，跑的越來越遠，東南西北全國各地跑，去年年底我回了老家，碰到機會承包了村辦的襪子廠，專門做襪子。」

顏盼南點點頭說m.hetubook.com.com道：「就是你的『易』字，沒錯吧，你的名字是這個易吧？」

南易往顏盼南的手上看了看，見她手上握著幾個卷在一起的編織袋，肩膀上背著一個綠色的書包，一隻手一直捏著書包的一角。

南易站在牆頭，先左右掃視了一下，沒見著人，才仔細的分辨自己要觀察的目標。

「你們西施縣襪廠不是挺多麼，找個機修工還是容易的吧？」

「趁熱。」

「小葉啊，你的悟性太低了。算了算了，誰讓你叫我一聲爺呢，那我就好好跟你掰扯掰扯，碉堡就是廠長，機槍就是廠辦領導，我要知道廠長的詳細資料，廠辦人員名單，你要能挖到廠長和會計的奸|情，我給你請功。」

「買還是賣？」

南易拿著筆，把一個個數字套入公式，沒一會就把廠房的佔地面積給算出來。

「我懂了，腦子太活，搶了其他大襪廠的生意，他們針對你了吧？」

到了北邊的圍牆那，不需要說什麼，葉亰走到牆根兒，把一條破棉被往上面一拋掛在牆頭上，然後往下一蹲，把背盡量的彎折。

「謝謝。」

鎮上有三大家紡織國營廠——長河毛紡、京城紡織、京城制呢，還有好幾家中不溜秋的工廠，鎮上的居民一水的紡織工人，幾乎全吃紡織飯，就算自來水也有毛線味。

「南……南同志，你好。」顏盼南激動的說道：「我在乂烏找了你好久。」

說著，南易拉了一下卡殼的子彈帶，最後幾下短點射，就把保險關上。

「聲音忐忑、激動，帶著浙省的口音……」

「幾本雜誌的事，不用客氣。說說你的男朋友吧，他是和你一起在襪廠么？」

南易接過端詳了一下，看到襪標上「易顏」兩個紅色的大字，下面一行「西施縣」三個字，然後再下面印刷著「易顏襪子廠」。

說時遲，那時快，一條雜毛狗奔到南易的腳邊，衝著他就是一陣狂叫。

「哦，急著回去嗎？不急的話，先跟我走吧，今天也晚了，你進了貨也沒地方去。」

南易也是一樣，推開另一邊的車門，朝著瞅準的衚衕就過去。

「霸天……」

「廢話，用了人家廁所，不得給它點賠償啊。快吃吧，吃飽了還得爬牆頭呢。」

「利潤不高吧？一件能掙幾毛不？」

「沒辦法，我的襪廠太偏了，只有一條機耕路，走手扶拖拉hetubook.com.com機都困難，批發的不容易找到我的廠。」

「拿去。」

「我也沒做什麼啊，就是去其他襪廠門口擺過攤。」

「生意還行吧？」

印剫那邊呢，喜歡掛黃金飾品，可窮人買不起真黃金，她們就戴沙金飾品，沙金比較便宜，或者乾脆就是表面鍍金的那種。

南易說完，就繼續看襪子，一寸寸仔仔細細的看，還上手扯一扯。

「怎麼樣？」

「這個不一定，你男朋友沒有找對路子。中東和非洲的阿拉伯人都喜歡在身上掛很多飾品，亮亮的、很耀眼的那種，東西不難做，但是能賣的上價；

南易一邊說著，一邊按照記憶和記錄的數字畫著廠房的簡略圖。

沒一會，南易就看到北面兩座沒有什麼人氣的廠房，他估計這就是那兩座空廠房。豎起大拇指，用跳眼法估算著兩座廠房幾個角的距離，把估算的數據記在紙上，等沒有遺漏，一個後空翻，人就穩穩的站到地上。

「日子過好了嗎？」

「等會，還沒算出來。」

「男朋友吧？」

其他幾個廠子都不用去，可以直接殺奔長河毛紡，只有這個廠在北邊的位置有兩間的相連的空廠房，面積聽說還不小。

葉亰嘟囔著，下車奔著羊肉串的攤位過去。

「開廠了嗎？」

廠長負責制實行以前，國企廠長連扣工資和開除人的權利都沒有，廠里人出去干點私活，廠領導一般都會睜隻眼閉隻眼，會上綱上線的不多。

南易的牙一酸，說道：「擺攤？去襪廠門口賣襪子？你不是擺攤，是去搶批發客吧？你們西施縣的人脾氣真好，要是換了我，早把你套麻袋好好收拾一頓了，你損不損啊？」

香煙開路，在路上攔了幾個穿著工作服的工人，稍微打聽了一下，就把情況摸了個囫圇。

「吃著呢，噎得慌，我去整兩瓶汽水。」

一會到我那裡，我送你幾本外國雜誌，上面有國外現在流行的絲|襪款式，你可以看一看，學一學。」

「我說南霸天你也真是，咋把肉都給狗吃了？」

剛把屁股塞到車裡，頭還在外面呢，一個女聲飄忽著飛過車窗。

「走吧，打道回府，明兒開了介紹信你再過來。」

「有，我拿給你。」顏盼南從書包里找出幾雙襪子遞給南易。

雜毛狗抬頭瞄了一眼南易，目光很溫柔，這種好事，南易這種好人，它應該還是第一次遇到。m.hetubook.com.com

「成，這個事不難，我在這裏泡幾天，找人喝幾頓大酒就能打聽出來。」葉亰拍著胸脯說道。

聽著南易的話，顏盼南的眼睛變得越來越亮，「這個辦法好，我怎麼沒想到呢。飯菜我張羅好的，有魚有肉又有酒，只要他們成為回頭客，我就不會虧。」

「好是好，可我朋友在東單賣貨呢。」顏盼南說道。

「行，你自個去，我找地兒方便一下，沒煙了，買兩盒回來，撿好的買啊。」

「哦，做市場調查，不錯啊，很老道。」南易點點頭，說道：「還有沒賣掉的襪子么，給我看看。」

「也不大，不過格局很好，利用率很高。」

「織襪機有毛病，拉絲的時候一下重，一下輕，找的機修工功夫不行，總修不好，我正犯愁呢。」顏盼南滿面愁容的說道。

「這還不好猜么，誰會跟錢過不去啊，除非廠里嚴令他們不許接你的活唄，五百塊跟丟工作，孰輕孰重，他們還是清楚的。」

「很好，7月3日，凌晨兩點，我們的隊伍要對長河毛紡發動總攻，在發動總攻之前，你要把這裏的火力點徹底的摸清楚，我要知道這裡有幾個碉堡、幾挺機槍，哪裡有火力缺口。」

南易詫異的看了一下顏盼南的臉，「你不會是不捨得給錢吧？」

這樣做，其他襪廠就不會太針對你，就算看不慣，也會來跟你商量，讓你不要這麼干。你呢，可以和他們慢慢周旋。」

「清河會不會離市區太遠了，人們過去也不方便啊。」

「不容易，他們不敢在外面接活。」

清河是個鎮，是個紡織鎮。

南易蹙了蹙眉說道：「既然開廠了，怎麼還自己跑出來賣襪子，你的精力不應該花在這個上面。」

「管它大小便，這事就交給你了，把這個廠子的情況搞清楚，特別是廠領導的腦子活不活，思想是不是守舊，對市場經濟的態度，哦，有廠報的話，搞幾期廠報。」

如今這種工廠的圍牆牆頭上都會插著破瓦罐片，這是六七十年代的做法，現在新蓋的都會在上頭插破啤酒瓶。

同樣一件商品，在我們國家生產，生產成本可以低十倍甚至更多。你想想啊，一樣的東西，如果你的賣價比別人的生產成本都低，這生意會不好做嗎？」

「還行，德勝門那裡坐345路就能到。」

他大致判斷，顏盼南應該是來賣貨或者進貨的。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