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績心裏翻江倒海般思索著，他拿著羽扇綸巾的手，微微一抖，「陛下，本府確實是為情勢所逼，不然，也不會當場殺了龐侍郎。請陛下發落。」

「諾！」

只有李治躲在長孫無忌的懷裡，鼻子抽動的聲音傳來，暫時給寢宮帶來一絲生機。

「回陛下，平息了。不過，有件事，本府沒有來得及稟報。只是本府一時情急，當場斃殺龐侍郎，還請陛下治罪。還有，都畿道行營大總管李神通，也被我——」

李二一聽，這不是王公公的聲音嗎，他快速地轉身，伸出右手，「公公，您受苦了。」

長孫無忌，長孫沖，李治等人，看見李績進來，一個個皆凝神靜氣。

大臣們齊刷刷轉過臉來，看著李績，只有王德把左手握得緊緊的，手心裏黏糊糊的，似乎流出不少汗液來……

長孫無忌強行擠出一絲笑容，諾聲問候，兩條腿禁不住抖動幾下。

王德說完，看看靖王爺，「王爺，您說是不是。」

李治看見李績慢慢走近，心裏禁不住狂跳。沒等李績說話，他急忙上前，想攙扶他的手臂。

「靖王爺，您辛苦。」

王和_圖_書德見狀，急忙插言，「沒有，沒有，靖王爺只是當場打了他50軍棍。現在已經去靖王府療傷，應無大礙。」

李績忙笑著彎腰，伸手拉住李治的臂膀，輕輕拍了三下，「殿下，您起來。這又不是宮廷會議，也不是東宮議事，這些禮節就簡化簡化。再說了，您照顧陛下這麼辛苦，也不能老是跪呀跪的。起來吧。」

李治一下子懵逼，呆若木雞般蹲在地上，憋著氣，一聲不吭。

「龐侍郎依仗監察御史的資格，到處造謠、傳謠，擾亂軍心，靖王爺殺他，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他身子一軟，癱坐在地上，接著跪在李績的腳前，叩頭認錯，「請王爺包涵。本宮沒能制止叛賊作亂，恕我無能。」

沒等長孫沖反應過來，「嗨！」這時門外傳來一聲咳嗽。

李績聽了半天，這老奴才真是心細如針的人，一般人通報，很簡單，「請靖王爺覲見。」完事了。

長孫無忌舉目一望，寢宮外，門洞的陰影下，站著兩個人，一個人一身紫袍，腰身微曲；另一個精神矍鑠，風流倜儻，一身青衣長衫，玉樹臨風和_圖_書。

半晌，李二站起身來，在房間里踱著步，聲調變得嚴厲而冷酷，「靖王爺，您說龐道麗該不該殺。」

按道理，諸皇子之中，李治能力最弱。

那個個頭瘦小，彎腰駝背的紫袍宮人，往門邊走近一步，「回陛下，靖王爺已經在門外聽宣多時了，怕打擾寢宮清靜，一直就在這候著呢。」

他用手撫摸一下李治的滿頭烏髮，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下來，「孩子，疼不疼？」

審時度勢，方能步步為營。太子必定是儲君，不可不給面子。

李績站在門外，也沒有料到李二的情緒會如此失控，他眼睛濕潤了。

李績用手抹抹眼睛，點點頭。

雖然是六月的天氣，寢宮裡卻異常寒冷。

「偏心啊，這個雉奴是您的外甥，三皇子李恪難道不是？李承乾、李泰難道都是外人？」

「記住就好。唉——」

「哦！」

李恪後來知道其中緣由，又被李二訓斥了一通，只好以退為守，知趣的退避三舍。

房間內，長孫無忌心疼地拉住李治的右手，撫摸幾下，「給陛下賠個罪，認個錯。」

寢宮裡死一般寂靜和-圖-書。

「是啊。是啊。情急之下，本府也怕事態擴大，不好收場。」

「雉奴，以後好好聽從您舅舅的話。治大國如烹小鮮，需要耐心和細心。人才是第一要素。治國，靠的是股肱之臣。對待功臣，要尊重，要重用，要愛惜。大唐，如日中天，還要緊緊依靠靖王爺這樣的老臣，江山才能永繼，國祚才能長久。動不動就治人，心態不穩，這是做帝王的大忌。」

「圓滿解除危機，朕應當嘉獎。」

李二馬上緊張起來。

王德用手觸碰一下他的手背，眼睛盯著房間里的動靜，「剛才陛下的話，可是肺腑之言吶。王爺，這出征之事，請您儘快決斷，以慰皇上之心。」

用雙手理理衣襟，一身輕鬆，緩步走進寢宮。

李績沒有發火。

見人說話，察言觀色。這些都是最基本的常識。

幾千年的儒家之道，李績還是略知一二的，雖然不會像洛陽學府李玉石的老師們那麼精通儒道，但是身為洛陽儒學大師王鴻基的弟子，想必儒學功底不會差哪去。

李治嗚咽著，抬頭淚眼相望，「父皇，兒臣不疼。您的教誨，兒臣記下了和*圖*書。」

李治面色一紅，忙起身，站立在軟塌的一側。

李治跪爬著，將頭叩在地上，泣不成聲，「父皇，兒臣錯了。請父皇息怒。我是個糊塗蛋，您打的對。」

見到李績，李二激動地頭上冒汗，他拿過一塊濕巾，擦去面頰上的汗珠，看看李績的眼睛，「靖王爺，外面事態平息了？」

李二氣得昏死過去。

好傢夥，我說好傢夥。

「分內之事，應該的，應該的。」

老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李績面色微紅。把眼睛往王德那邊看過去。

李績說著話，異常的冷靜，他抬眼看見長孫無忌摟著李治，心裏覺得彆扭。

然而，為了帝國的長治久安，李二最後選定了最不看好的一個皇子，九皇子李治。

他喝了一口鐵觀音，突然，用手一指站在身邊的宮廷侍衛長孫沖，「去，再去請靖王爺和王公公，就說，陛下有要事相商。」

「撲通！」

半晌，他往長孫無忌看了一眼，長孫無忌面色通紅。

李二遴選儲君，真是傷透了腦筋。他後來有意要換掉李治，眼前的這個司徒，關隴集團的掌門人長孫無忌，死活不願意。

「什麼，我和圖書叔叔也被您殺了？」

王德面帶微笑，貓著腰，右手掌慢慢展開，向右前方一伸，呈45°斜角，「陛下有旨：請遼東道行軍大總管，帝國一等公爵，太子詹事兼太子宮左衛率，東征軍前敵總指揮長，一級戰神，大唐柱國——靖王爺——覲見！」

李二嘆息一聲，振作精神，緩緩起身。

按照歷史推演，李治的這一跪，伴隨著就是李績的一陣訓斥。可是，作為穿越者，他的靈魂是多變的。

「我不是說要嘉獎您嗎！」

可想而知，皇上欽點的接班人，就能被一個大臣所否定，他的內心何等的無奈和憋屈。

站在最外邊的長孫沖，忙彎腰鞠躬，一臉的舔狗相，「恭請王爺！」

李二舒了一口氣，「王爺，您是行軍大總管，治軍是您的職責所在，殺了，就殺了。你不殺他，朕也會殺了他。」

看著孱弱的李治，李二心裏一陣心酸。你這個熊樣，怎能讓我放心。男兒，要有男兒的樣子，看看，一點陽剛之氣也沒有，就像大姑娘一般忸怩。卧槽——

「還有，快，快請，快讓靖王爺進來。」

王德的聲音拖得很長，李績面色穩重，腳步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