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兩人就這深情款款地低聲交談,安毅將自己連隊里發生的趣事一點一滴告訴楚兒,聽得楚兒時而驚訝,時而捂嘴笑個不停。
……
安毅連忙用帶著楚兒余香的舌頭去舔牙齒,舔來舔去根本就沒有什麼菜葉,想起今晚自己連吃了兩盤牛扒沒吃一口青菜,再想想楚兒頑皮狡獪的笑,立刻明白自己被這小丫頭捉弄了,望著楚兒婀娜的身影消失在校門內,安毅嘿嘿一笑,哼著歌開車往回駐地。
五個小時下來,一百多弟兄全癱在草棚前面的泥地上,七個炊事兵殷勤地跑進跑出端來一盆盆解暑的廣東涼茶,看看哪個弟兄實在動不了就抬手抬腳搬進草棚,用大張竹殼當扇子幫忙扇風祛暑,嘴裏依依呀呀不停安慰。
安毅三人巡視一圈,對五個排搭建在山包頂上的五座四米高瞭望塔還算滿意,走到橋頭樹蔭下開始總結,均認為這一階段的強訓基本達到了預定的效果,考慮到劇烈的消耗,今天的飛索過河的速度和技巧訓練暫停一天,明天開始就可以展開模塊式浮橋架設的訓練。
安毅從桌上的小巧手袋裡拿出楚兒的手帕,溫存地遞到她的手心裏:「楚兒,擦擦,別哭了,否則滿堂的客人以為我欺負一個天仙般的絕世佳人,義憤之下還不群起而攻之?剛才進門你也看到了,那些西洋水手個個全身長毛比我大塊,要是誤會打起來,我非落下個生活不能自理的悲慘下場啊!」
「分發彈藥,把一排留下的弟兄們帶上船。」
鬍子頓時恍然大悟,望著安毅經過上游獨木橋的身影惱火地罵了兩句,罵完想想,自己卻笑了起來。
尹繼南上前一步。
「到!」
「你怎麼到現在還沒把新地址給我呢?想給你寫信都不行,要不是前天你來電話我約你一見,不知何時我才能見到你,害得人家上課都沒心情。」
鬍子疑惑地轉向尹繼南:「繼南,你說那紅紅藍藍的橡膠氣球,口子才那麼點大,能套住老二嗎?」
屈通源先是以為命令上船,接著聽到命令洗車一臉的痛苦,傷心之下沒有及時回答,此刻看到安毅接過鬍子手裡的皮鞭,嚇得臉色發白一面大喊「遵命」一面迅速逃上江堤,惹來十幾船弟兄們的哄堂大笑。
安毅靜靜看著她美麗的眼睛和誘人的紅唇:「我們師部還是臨時的,不久就要搬遷,所以實在沒辦法留下通信地址,加之這段時間的訓練也忙,只能借進城買東西的機會才能給你打電話,可電話也不好和-圖-書打啊,需要等你星期六下午放假回家之後我才能找到你……星期天打電話給你我還提心弔膽的,深怕你爸爸接到電話后不高興。」
百多漢子又在各自排長帶領下衝過木橋進村伐木,完了修成三種長度或扛或抬往回趕,氣喘吁吁跑到木橋頭抬頭一看,安毅和鬍子岔開四條長腿拿著皮鞭一臉的獰笑,脾氣最好的尹繼南拿著一個畫上黑色大箭頭的木牌對準流水嘩嘩的竹溪頻頻發令,一百多個弟兄扛著沉重的木頭罵罵咧咧衝下河岸,大喊大叫、七手八腳地把木頭推過河對岸,水淋淋爬起來沒能喘口氣,安毅那要命的大嗓門又喊開了:「加緊干吧,最後一名今晚不但沒酒,連肉湯都沒得喝!」
眾人沒想到安毅來這一手,看著四個喝多的孫子愁眉苦臉的走進草棚,全都笑了起來,就連從不在士兵們面前露出笑臉的鬍子也忍不住轉過身去偷偷樂,其他喝醉沒完全清醒的弟兄們嚇得偷偷練起平衡動作,深怕等會兒站不住會被趕出隊伍,可越是緊張越是適得其反。到現在鬍子才知道,為何剛才商量留下哪個排看家時安毅說不用急,原來他竟然用這樣一個巧妙的方法解決問題。
次日上午,弟兄們早早就起床吃早餐,然後以排為單位,列隊等待長官分發彈藥,隨後乘坐漁船開往沙洲。第一次打靶的新鮮感讓百多位新兵蛋子躍躍欲試,無比的期待,老兵看到搬出的彈藥足夠每人分發五十發還不止,立刻明白這樣的練槍機會實在不多,要是不抓緊,錯過就可惜了,何況跟著富裕的民團一起去,准能吃香的喝辣的。
安毅盡量選用委婉的詞語低聲解釋,同時牢記歐耀庭的請求,不把自己即將參加北伐的事告訴眼前這位美麗而又脆弱的戀人。
江岸上圍觀的民團弟兄笑得更歡了,都說安毅這腦瓜子里怎麼會有這麼多鬼主意。
「好!有這樣的覺悟值得表揚。」安毅站上船頭轉過身,一臉的嘉許:「屈通源聽令!」
安毅看到楚兒明亮眼睛里的期盼,看到了她無法隱藏的深深愛戀,感動之下情不自禁伸出手,將她嫩滑白皙的小手輕輕握住:「楚兒,我愛你!」
一群孬兵吃過午飯,無精打采聚在一起相互指責,這個說你這孫子昨晚存心灌老子,那個大罵你這基巴有心害你家爺爺,全身水漬的老四川領著幾個把車洗得乾乾淨淨的弟兄們回來,看到灶台上留下的小半盆煮得黑乎乎的豬肉、半盤沒和*圖*書
有油腥味的魚湯氣得大聲罵娘。
安毅樂呵呵地掛擋啟動無比愜意,前行數分鐘拐過街口開向沙基,突然想起上輩子自己是個平平凡凡的工廠車工、騎著架爛摩托帶上女友滿街窮瘋的情景,安毅心中頓時隱隱作痛,感慨萬千……如今雖然沒有滿街的霓虹,沒有滿街穿得越來越少到處炫耀股溝乳|溝的時尚女孩,但道路兩邊的一棟棟仿歐式和一輛輛已成無數人追憶的人力車,自有一種寧靜和諧的悠遠情韻;如今雖說開的是卡車,可在無數人看來卻榮耀無比,足以超過那時開賓士泡妞的暴發戶了,何況如今自己腰纏萬貫,有個革命軍人的時髦身份,身邊是個實實在在美得不可方物的名牌大學生,還是個聲名顯赫的清純千金大小姐,而且,她是如此的愛戀自己,相比之下,怎麼不讓安毅感嘆造化弄人?
楚兒微微嘟起可愛的小嘴低聲埋怨。
楚兒羞澀地一笑,低垂的腦袋很快抬起來,給了安毅一個頑皮的笑。
尹繼南想了想說道:「估計能行,因為橡膠是有韌性有彈性的,否則吹完氣也不會漲得那麼大,只是……我總覺得我大哥是在耍咱們,有誰會用氣球套住自己老二的?就算真敢套,怎麼排除裏面的空氣啊?直挺挺的老二前面頂著個拳頭大的花咕嘟,想想就不對,怎麼幹事啊?」
心情愉快的安毅把洗得乾乾淨淨的雪佛蘭卡車開到女師大對面的樹蔭下,早已等候在校門口的楚兒快步跑過來,費力地拉開車門登上駕駛室,關上車門就感覺安毅熱乎乎的大手握住了自己的小手,心裏一盪,俏臉飛紅:「開車吧,小心被老師同學看見……快點兒啊,壞蛋……」
「領著你的人立刻到村北大樹底下把老子的車給洗乾淨,回來檢查,要是上面沾著一塊泥巴,你這孫子就得給我舔乾淨,明白嗎?沒聽見是嗎……鬍子,把你的鞭子借我用一下。」
侍者端來食物和兩杯加檸檬的蘇打水,兩人開始了溫馨的晚餐。
士兵們驚訝地看著安毅的姿勢跟著做,安毅大聲叫「好」,命令保持不動,只見三十余名弟兄中的四個搖搖晃晃,十秒都支持不住,不得不放下向後抬起的右腳,搖晃幾下才勉強站住,安毅大聲喊停上前兩步,指著四個堅持不了十秒的弟兄惱火地說道:「你、你、你,還有你,出列……奶奶的!你們四個狗日的敢喝醉,明知道今天要打靶,昨晚還怕自己吃大虧沒命地喝,如今站都站不穩還打什麼hetubook.com.com靶?滾一邊去,留下看家……一排長?」
長跑回來喘息稍定,尹繼南的命令再次傳來:「以排為單位跑進村子,在民團弟兄的指引下,用工兵鏟砍伐大樹,具體要求有各排排長實地傳達!」
靠在草棚柱子上的四排代理排長魯雄打了個飽嗝,轉過四四方方的大腦袋白了老四川一眼,沒好氣地罵道:你狗日的不吃拉倒,炊事班的弟兄們都去放槍了,這還是老子辛辛苦苦做的呢,要知道你這樣沒屁|眼兒,老子剛才就該倒給村裡的幾條母狗享用……
汽車來到沙基洋人開的玫瑰西餐館前停下,安毅脫去軍裝,換上件白襯衣,下車關門轉到另一側,托著楚兒的手扶她下來,鎖上車門兩人並肩進入餐館,在侍者的禮貌引領下來到靠窗的位置相向而坐,點完菜就迫不及待互訴離情。
安毅哈哈一笑,靠近鬍子神秘地說道:「我教你個法子絕對保險,你還記得上次咱們在沙面租界洋行里看到的氣球嗎……記得就好,你狂窯子之前買上幾個,準備干那事的時候拉開氣球口子把你的老二套上,這樣哪還怕花柳梅毒?全擋在外面了,明白嗎?好了,知道你臉皮薄不願我看見你逛窯子,我也不勉強你和我一起去了,等會兒你有空自己偷偷去吧,繼南正派人留下看家,我得進城了,哈哈!」
楚兒搖搖頭:「小毅哥,我不同意你的這些話,只要我們真心相愛,就沒有高低貴賤之分,真要分個高下我還不如你呢,就連我爸都感慨他遠沒有你的專才和高遠的眼光,我媽媽堅信假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假以時日你定能成為一個名聲顯赫、事業有成的大人物。我也一樣,在我心裏,沒有任何人比你聰明,也沒有任何人能讓我這輩子天天想著、時時挂念。小毅哥,我知道你和我爸都是同一種人,是那種有堅定信念的人,所以我理解你,哪怕你明年不娶我,我也會一直等下去,等到你娶我為止。」
楚兒被安毅風趣的話逗得破涕為笑,匆匆擦去淚水,偷偷看了看四周,這才放心地鬆了口氣,深情地望著安毅:「小毅哥,等我明年畢業了,你就娶我好嗎?」
在橋頭吸煙的鬍子和尹繼南看到安毅今天如此反常,連忙詢問,安毅樂呵呵就是不說,鬍子忍不住罵了起來:「奶奶的,又用香皂又換新衣服,不會是火氣太旺想進城逛窯子吧?」
中午一點半打靶歸來的弟兄們快樂極了,這個說民團的烤魚煮螃蟹的手藝真基巴好,那hetubook.com.com個說自己今天第一次打槍就能打上好成績,更多的人則在談論安毅兩槍把天上的兩隻野鴨干下來的精準槍法,只有一群酒剛醒來的孬兵沮喪不已,沒等問問清楚是怎麼回事,尹繼南的集合哨聲催命般響起,全都得快速衝到空地上集合,按照命令披掛整齊、開始了今天圍繞林村的六公里長跑。
晚上九點二十分,安毅依依不捨地將楚兒送到學校門口,就在楚兒緊緊握他的手準備開門下車時,安毅再也無法抑制滂湃的激|情,緊摟楚兒熱吻起來。
十分鐘后,整個陣地留下四十一名酒還沒全醒的弟兄看家,其中包括六名老兵班排長。安毅哈哈一笑,走下碼頭準備上船,五排代理排長屈通源帶著手下五個稀里糊塗的弟兄屁顛屁顛跑下江堤哀求道:「連長,帶我們去吧,兄弟我好幾個月沒放搶了,在陣地上閑著沒貢獻……咱們弟兄不習慣啊!」
「噗……」
林村民團已經將十幾條木船開到碼頭停泊,安毅放下喝完魚湯的大腕,擦擦油光發亮的嘴,和鬍子、尹繼南走向隊伍前面,第一句話不是分發子彈也不是強調注意事項,而是下達令人驚訝的口令:「一排注意,立正!齊步……走,立定!打開雙臂與肩齊平,展開隊形保持距離。」
「楚兒,我發現時下的女孩子沒有幾個人有你這樣的膽子,敢於這麼直率地說出自己的感情,我很感動,也很驚訝!」
安毅非常驚訝,沒想到自己無法自抑時脫口而出的真實情感,會引來楚兒如此大胆的訴說,一瞬間動搖了安毅原先的印象,他發現自己心愛的人兒在柔美溫婉的外表下,隱藏著一顆遠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大胆還要堅強的心。
歐耀庭夫婦的黑色轎車遠遠停在安毅卡車的後面,看到自己女兒按時回到學校,安毅也平平穩穩地把車開走,夫妻倆如釋重負地鬆了口大氣……
「這……楚兒,我現在剛分進軍隊,如今的職務只是個見習學官,胸口上的銘牌連色邊都還沒有,軍銜也沒授予,這種身份怎麼能娶你呢?我不願你的家人和朋友認為你嫁給一個小兵,這對你不公平。」
一排三十余名弟兄從排長到小兵老老實實展開雙手散開,只聽安毅大聲下令:「照我的做……上身前傾,右腿向後緩緩抬起,保持一分鐘!」
意見統一之後安毅按例總結歸納,勤懇的尹繼南飛快地把內容記到工作日記本上。
老四川屈通源樂呵呵立正,預感到連長開恩了。
楚兒不高興地瞪了安毅一www.hetubook.com.com眼:「我爸才沒你想的這麼小氣,我爸最愛我了,什麼事都依著我,而且我爸我媽都很喜歡你,我不止一次聽我爸感嘆,說要是你是他兒子該多好,我媽也在旁邊說你大度、多才,人也長得帥氣,還說你是我們家的福星呢!現在你明白了吧?不用擔心的,等下個星期天去我家陪陪我好嗎?有好多話想對你說的。」
在美麗女友如花如月的清純笑顏感染下,安毅思如泉湧,風趣幽默的小故事層出不窮,讓楚兒聽得開心不已,笑得珠花亂顫。此時他們年輕的充滿幸福的心裏,已經沒有了外面的世界,根本就沒看到歐耀庭夫婦在二樓的雅座上不斷透過鮮花望向他們,沒看到歐耀庭夫婦眼裡的惋惜、不忍和感動,更沒聽到歐耀庭夫婦的聲聲低嘆。
「鬍子,莫非你也想去?行,等會兒和我一起去,我給你找個最正點的,省得你整天憋得愁眉苦臉怪嚇人的。」安毅隨口回敬。
楚兒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巨響,全身心頓時沐浴在幸福的暖流之中,她無數次猜想安毅何時會對自己說出「我愛你」,可沒想到是在這個時候,來得如此突然,她的雙手輕輕顫抖起來,嬌軀微微搖晃,修長的手指緊緊陷入安毅堅實的手掌中,嬌美的雙唇微微抖動,欲訴還休,兩顆晶瑩的幸福的淚珠湧出她那動人的眼睛,劃過光潔的臉龐滴落在安毅的手背上。
鬍子呵呵一笑:「你小子不怕染上花柳梅毒耽誤一輩子,老子卻怕得很,要是把老二給弄殘了,日後百萬家財誰來繼承?」
安毅對楚兒露出個燦爛笑容。
一陣風把紅燒肉和清蒸魚的香味送來,安毅看看天色回到草棚里拿起臉盆,到江邊碼頭上脫下衣褲跳入水中暢遊一番,上岸搓滿全身的香皂泡又跳入江中洗個不停,游出五十米掉頭返回上岸,擦乾身子,飛快脫褲穿褲換上乾淨的服裝,端上臉盆吹著口哨緩緩登上江堤。
「到!」
好久好久,如痴如醉的楚兒回過魂來,慌亂地推開安毅,下車前調皮地說道:「你牙齒上有根菜葉,罰你回去刷牙十次。」
楚兒興奮地告訴安毅,他寫給自己的不知道作者是誰的那首《小城故事》和那首不知何人譜曲來自蘇東坡詩詞的《但願人長久》,一經彈唱,讓她爸爸媽媽欣喜萬分,她媽媽聽到《但願人長久》的曲子感動得落淚了,楚兒說七月一日晚慶祝北伐的大型文藝晚會,女師大選中她彈奏《但願人長久》,好希望安毅能到場給自己鼓勁,聽聽自己的琴聲。